她似累了,一路下来一句话也不说,连个表情或者眨眼的动作也没有,死寂将她笼罩困入其中。 良久过后,她反应过来,缓缓坐起身拢了拢身上的衣裳,并掏出手机报警。 余楠至察觉,眼疾手快夺取手机挂掉电话,打开车窗将它扔出外边。 可怜的手机砸在桥栏一瞬跌落入江,想捞再也捞不起来。 季寥悲苦地扯开一抹惨白的微笑,两手紧紧环抱着自己的双臂,独自陷入自我世界中。 甩不掉的无赖,洗不清的屈辱,一身伤,半条命,拖着残破不堪的躯壳艰难的活下去。呵,真承蒙命运不弃,赐我一路荆棘。 好累…… 好累…… 好累啊…… 我觉得勇气也终将离我而去,残碎的光被熄灭,余留的黑暗将我淹没,前进的方向似深海,似万丈深渊亦或似无望地狱,没有一个目的地是我想要抵达的彼岸。 死寂,抑郁,再一次冲破城门以狂躁迅猛的速度朝我席卷而来,我想,我或许等不到那个曾经对我好的大男孩了。 因为,我又脏了。 报警无果,一路感伤。 余楠至的心思难测,余光若有若无瞟向旁边挨靠在窗前生无可恋的女人身上,想要说出口的话生生咽下,最终沉默。 打破寂静的,是季寥。 她哑着嗓子问:“你要带我去哪。”
余楠至没想过要骗她,实话实说:“双双需要你,请你不要拒绝。”
衰败无光的眼眸微动,将视线投向旁边这位永远不知悔过的男人身上,“我都满身伤痕了,你竟然还想要我的命。余楠至,你会遭天谴的,你会为此付出所有代价的。”
“你想错了,我只是每个月要你一点血而已,并不会要你的命。”
“呵呵呵……”季寥悲笑几声,红着眼眶告诉他,“想要我的姨妈血不用费那么大的劲儿,你开口就好,我免费送她驱邪。”
余楠至不悦,微微蹙眉冷然,“你魔障了,谁要你那些肮脏的臭血。”
季寥突然狂躁起来,抓着他的脖颈怒目相视,“那你为什么不放过我!”
余楠至甩开她,声音清冷如冰,“因为你身上流着程双双赖以生存的血液。”
季寥明了,冷笑:“所以那是我活该,对吗?”
余楠至撇过头不去看她,无言以对。心头那把摇摆不定的天秤一直在刺痛自己,怎么选择都很沉重。 但现实很残酷,他对程双双的喜爱多过季寥百倍,对于季寥,只是摸不清想法猜不透心思,一味觉得那是一时兴起的好感,可有可无罢了。 车子很快抵达目的地,是一片荆棘繁乱的郊区,郊区内,有一座看起来很不错的大别墅,别墅里种满了红色鲜艳的蔷薇花,它们攀着栏杆往外延伸,铺满周围的灌木丛。 余楠至绕过车尾来到她身边打开门,厉声吩咐:“到了,下车。”
季寥无动于衷,阴翳地坐着,一句话都不说。 “给脸不要脸。”
甩去头脑里乱七八糟的念头,余楠至冷笑着,一把拽住她的手将她拉下车。 季寥踉跄几步勉强站稳,却又无动于衷地呆住,恍若傻子失魂般,对周遭的事情不感兴趣。 灯光下,她抬眸,爬满蔷薇花的大拱门仿佛是撒旦的血盆大口,里面黑漆漆一望看不见希望。 季寥惨笑着落下寒凉的泪,哽咽无助。颔首,微微闭了闭眼睛深呼吸,再次睁开眼眸时,眼里划过的狠厉惊天动地。 想要我的血液去救程双双? 呵呵…… 余楠至啊余楠至,未免在低估我对你们的仇恨了吧,我不提起,并不代表我不恨啊。 老管家前去开门,余楠至在她身后冷声催促,“快走,别耽误时间。”
“我脚疼,缓缓。”
余楠至不悦,“你又搞什么幺蛾子。”
季寥冷着脸,两脚一点一点的施力弄断高跟鞋的后跟,纤手顺着大腿一路而下并蹲在地上悄悄地抓了一把尘土。 黑夜里,趁老管家走进大门里边余楠至放松警惕的时候,将手往他脸上一挥,转身撒腿就跑。 “咳咳……该死的!”
余楠至大意了,尘土入眼,刺激受痛。他好一会儿才恢复视力,睁眼时,原地哪里还有季寥的身影,他急忙大喊:“管家,叫人搜山。”
他刚走两步就踩到遗留在原地的鞋后跟,他蹲下拾起,面容冷冽,如同暴躁的狮子恨不得要将季寥拆骨入腹。 “死女人,竟敢耍把戏。”
他捏紧手里的东西,仿佛是在捏紧季寥一般,五官扭曲成魔,恐怖极了。 电话铃响,拉回他的愁绪,一看手机里显示的电话号码,愤怒的情绪立刻收敛转换成柔情万丈。 他接通,电话那头就传来孩童的嗓音,“爹地,你什么时候回来。”
“就在门口,你再等等。”
这孩子被抢救回来后,整天病恹恹的,但等不到他,总是不愿意早睡。 他心疼极了,恨不得日日陪在孩子身边,给予他更多的关爱。 一进门,他就感受到来自孩子和程双双的爱意,母子两一刻都不想在医院多待,总说要找个清净的地方休养,但每个月还是要去医院按时输血才行。 “这么晚了,以后不用等我。”
“只要你回来,不管多晚我都会等。”
他一进门,程双双就帮他褪去身上的外套,尽管眼睛看不到,也依旧替他做那些琐碎的事。 但是,女人的嗅觉向来都是灵敏的,第六感也很强,外套上残留其他人的味道,程双双不用仔细闻就闻得到了。 这个味道,是季寥的。 心,又开始不安起来,不禁胡思乱想他是不是对季寥旧情复燃,会不会因为季寥又一次离她而去。 想得越多,人就越烦,不免心事重重地叹出一口气。 余楠至以为她因为自身病情的原因而感到悲哀,抱着孩子靠近她,安慰道:“别担心,我会给你找遍全世界的熊猫血,不管花多少钱都无所谓。”
“抱歉,你工作都这么忙了还要操心我的事,别累着了。”
“不累,只要你安好。”
孩子在余楠至怀里呼吸绵长熟睡过去,保姆过来接过抱上楼。 现下,客厅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没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