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胡说什么,当初找回来的尸首我们都以为是你们,根本就没有其他啊!”
这什么跟什么! 搞不清真相的人不只有季寥和余楠至,连带季青临夫妇也莫名其妙。 苏静兰疑惑地问:“你确定找到的是我们的尸体?”
青天白日的,突然说这些话有点儿让人很惊悚。 季寥回忆从前,悲伤瞬间弥漫心头,如是说道:“当年的那两具尸体身穿的衣服是你们最爱的那一套情侣装,连手链都一模一样,最主要的是,还掏出了你们的身份证和护照。所以,我就当是你们便签字火化办了后事……” 季青临和苏静兰对视了一眼,好像明白了什么,恍然大悟的惊叫一声,“我们想起来了。”
苏静兰脸色惨白地说:“阿秀说当时有人要谋害他们夫妇,为了骗过凶手才来找我们借衣服,可是最后他们还是遇难了。”
阿秀,是余楠至母亲的小名。 当时情况很不乐观,余家二老总感觉有人在偷偷跟踪他们,为了掩人耳目,决定变装躲过。 可谁知一场海难发生,他们一行人全部坠海,熟悉水性的季家二老躲过一劫,被大浪推到一座小岛勉强求生,而余家二老水性差些又不知是何原因,被浪打之后就没有冒出头。 后来的事,季寥和余楠至也知道了。 也就是说,徐家二老并不是尸骨无存,而是早已经被人打捞上来。当时季寥去认人,看见父母最爱的情侣装也看见了身份证和护照就误以为那是她的亲人,所以才带回来火化,其实身份另有其他。 现在,一切弄明白了,季寥祭拜了几年之久的坟墓里面埋葬的其实是余楠至的父母,也就是她的前公婆。 “不可能!”
余楠至脸色煞白,浑身都在颤抖,“你们在骗我……” 他宁愿自己的父母葬身海底,也不愿意接受他们就是季寥祭拜了好几年的爸妈。 苏静兰大声回怼:“我说的是实话,至于你们得罪了谁,心里应该有点数。不然,阿秀为什么会说有人偷偷跟踪他们。”
余楠至埋头痛哭,程双双和老管家的话历历在耳,那是阴谋,是他们充满嫉妒的阴谋。 他们一群人里应外合,早就把余家和季家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那几年啊,说得上是余家最大的一场浩劫。刚传来客船遇难找不回尸首的那几天,爷爷奶奶哀痛大悲相继去世,留下他和老管家办理丧事又寻找二老的下落。 哪知,找回那两具浮肿看不清面貌的尸首会是变了装的余家主人…… 事实终究残忍,再怎么否认,事实就是事实,无法回到过去改变。 余楠至捂着脸跌坐在地,始终无法相信他们的话,但是,又好像在强行压迫着自己,告诉自己那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一切都会恢复自然,什么都没有改变。 苏静兰尤为疑惑,扯着季寥的手问:“当初,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我们遇到海难了吗,他这样……倒搞得是我们欺负了他。”
家人还活着,是老天爷给予季寥最好的礼物,她何其庆幸也何其难过。垂眸,心中划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怜悯拍了拍母亲的手,“他自己犯下不可饶恕的错,无法接受罢了。”
再睨一眼余楠至,季寥微微深呼吸,强制性压下那些年的委屈和伤痛。 曾经啊,为了证明自己的决心,她做了会遭雷劈的事,以为他会相信自己。没有想到,他没有同情心,不仅羞辱她还打翻了骨灰盒。 如今,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那些年的冷言冷语她都没有忘记,终有一天,她也等到了这一天,可当报应回到他身上时,季寥悲哀的发现自己做不到对他冷嘲热讽。 明明是那么的厌恶他,内心里却突然燃起一股让人反感的怜悯。 啧,真是该死,这都算什么事! 曾经,余楠至有多嚣张,现在就有多落魄可悲。压抑的情绪忽然爆发,他既后悔又无颜的抱头痛哭,似要吼穿灵魂,似要以这样的方式把刻入骨髓里的痛清除掉。 只可惜,那种痛是毒瘤,毒素早已蔓延全身已无根治的办法,只能与之共存。 这就是代价,青春无知的代价。 一家人就那么冷眼看着他慢慢倒下,然后再冷漠地看着他像被什么打击的流浪狗一样躺在那里嗷嗷大叫,没有谁愿意去扶他起来,他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反正与季家人没有关系。 等他被佣人带走后,一家人才坐在客厅里诉说当年的种种,从落水飘到小岛,再从小岛被人搭救,因为没有护照和身份证,回国成了一大难题,等待救援的那段时日,他们夫妻两受尽了万般苦头。 幸亏,阴差阳错找回了季如笙;再幸亏,他们三人被悄悄而来的陆承诺解救。 季寥静静地聆听母亲的故事,仿佛身临其境,一会儿猛的揪心,一会儿又咯咯笑起,一会儿两眼含泪痛心不已。 苏静兰瞧着瘦不吧唧的女儿,泪水如同决堤的湖坝,身心悲痛欲绝,“我们不在的那几年,你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看看这伤……那得多疼?”
季寥眼眶通红,口不应心,“不疼了,好得差不多了。”
苏静兰几乎是泣不成声,刀割自己身上都痛呼好久,这么多伤,岂能说不疼就不疼? “对不起,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一直没有说话的季青临在这一刻重重叹气,“都怪我们信了他们的邪,当初褚秀说一套是一套,我们看你性子温和,怕承受不住流言蜚语所以才会答应联姻,没想到啊,害苦了你。”
季寥摇头,“过去就过去了,说再多也是徒增伤感罢了。”
于大家来说,那些过往似毒刺,早已和自身融为一体,怎样说怎样做都徒劳,再伤心也改变不了,只能忍着痛强行接受。 日子要过,别总把那些伤心事挂嘴边,因为每每提起,都会经历一次揭开伤疤的痛。 那一夜,季家人聊到凌晨,直至天边破晓,他们都不愿回房歇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