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致霄苦笑了一下，“这件事不值得我高兴。你把刚才全程都看了有什么感受？会不会觉得我心狠？”
“不会。”席允爬到他的腿上坐下，“我没有经历过爸爸的苦难，我没有资格越过苦难去评价你。”
“你的想法是对的。曾经我的父母和兄长都很无辜，他们因为别人的自私和欲望丧了命。我在第一次车祸中侥幸地活了下来，成为了孤儿。五年前的车祸里，我成了个残废。”
“我醒过来的时候，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在恢复理智的那一刻，就扛起了朝闻道和你太爷爷的生存希望。”
“那时候的苦无需渲染，总之绝对不会是轻描淡写。”
“这些人在他们的第一次错误中让我失去了亲人，第二次失去了健康，又差点失去了唯一仅剩的爷爷。”
“他们犯的错不值得原谅，他们的眼里没有我，也没有太爷爷。”
“而我和他爷爷的眼里，永远有他们永远想给他们留个位置。我曾经跟他爷爷说过，要放弃过去的仇恨。”
“他爷爷的回答是，那些仇恨，不该忘记，也不该被放弃。”
“坦白说，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我凝聚不起那么深的恨去报复。今天的事情无论哪一部分传到太爷爷的耳朵里，他都撑不过来。”
“他要是知道他的子女又把主意打到你的身上，他一定羞愧自裁，无颜再活在这个世界上。”
“如果我对他们的惩罚传到了他的耳朵里，他会笑着夸我，然后为失去的子女一蹶不振。”
秦致霄的眼睛一片血红，嗓子喑哑，“无论如何，他都活不成。”
“他人总是看到我有他老人家的庇护，可他们不知道那是我唯一仅存的亲人。只要他健康地陪我，那些仇恨又算得了什么。”
“他们今天的做法只告诉我一个可能，他们不知悔改，也不会悔改，不配得到原谅。”
席允转身抱住秦致霄，哽咽道：“爸爸，我本来不想让你知道的，我也想让他们早点放我走。我不想让你因为他们想到过去的不愉快。”
孩子柔软的怀抱像治愈万物的灵药，能轻易的抚平他人的伤痛。
秦致霄哑着声音说道：“等下记得多抱抱太爷爷，好吗？他更需要拥抱。”
“好。”
秦勇把车开得又快又稳，直接把车开进了秦老爷子的院子。
秦致霄抱着席允跑了进去。
许落落一手握着古玉，一手把着秦老爷子的手。
秦致霄心里了然，爷爷的人已经把刚才的事跟他说了。
过了半个小时后，许落落才收回手，古玉也重新交给管家保管。
秦老爷子的脸色不但去了病气，还变得红润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看到秦致霄和席允，嘴张了几次都说不出话来。
席允跑过去，轻轻地抱住他。
“太爷爷，我好想你。我以前都没有那么想你，今天格外想你。你能不能像陪爸爸一样陪我长大。”
管家别过脸，眼睛全湿了。
秦老爷子的眼睛也闪了泪花。
到底还是舍不得致霄这孩子，致霄才有孩子没几年，他怎么能走？
他还想多看看这孩子以后的幸福。
这世上，不该善良、宽容的人多吃苦。
致霄的做法，没错……
秦致霄握住秦老爷子发凉的手，心里莫名的平静了。
“爷爷……”
一开口，除了这个称呼，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
“我都明白，爷爷很高兴你不再委屈自己的感受，成全别人。孩子，永远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你自己。你的心情也很重要，别总委屈你的心。”
“我知道。您好好休息，我陪您。”
“你这孩子，都有媳妇儿、孩子了，还跟爷爷撒娇。”秦老爷子强颜欢笑。
致霄的安排没问题，他的施压同样没问题。
可那些是他的子女啊。
可他死去多年的大儿子，同样子是他的儿子。
遭遇两次毁灭性车祸的致霄，是他的孙子。
手心手背都是肉。
哪一处都无法割舍。
总得割一处。
那只能是始作俑者的那一处。
割了总会疼，总会流血。
席允松开秦老爷子，许落落将他带出去，把空间留给秦致霄和秦老爷子。
秦致霄脱鞋，躺到秦老爷子身边。
秦老爷子不悦地赶人，“老人身上有股味道，你也不嫌难闻。”
“哪里有味道？分分就很香。”
“你可真能吹牛。”秦老爷子忍不住笑了。
秦致霄见他眉眼难得舒展了，提着的心算是落了地。
“爷爷，这些年您辛苦了，为我们付出了这么多。”
“不算什么，你带给我的快乐比我的付出多得多。人活在这世上就图有人在乎，你无论是行动不断是语言都表明了你对我的在乎，我已经比大部分老人幸福了。”
“活到我这么大年纪的老人，真正有人贴心贴肺关心的人很少，在乎也只是表面在乎，就逢年过节乌泱乌泱的来，来了也未必肯多说几句话，热闹也吵闹，没多大用。总能明显的感觉到那些人的心里没老人，能说几句贴心话，都算是孝敬了。”
“以前你爸妈对我就特好，你爸接手公司前，基本都扎根在研究所。但每天都还雷打不动地给我打半个小时电话，跟我聊他的事，也听我聊我做的事。”
“你妈妈也好，我不小心摔伤了，她跟前跟后的忙活，什么事都亲手做。”
“她不是做给别人看，她是爱她的男人，她男人爱我，她就学着爱我。”
“这些爱是从眼睛里能看出来的，做不了假。你大哥也受他们的影响，带着你经常过来找我，还每天给我讲故事，哄我睡觉。”
秦致霄偏过头，眼泪打湿了枕头。
“后来他们走，留下了你。在我心里也有个寄托，你跟他们一样，心里有我，把我当成亲人。因为你的存在，我一直到九十多岁，都有人在乎，有人发自内心的惦记。”
“要说这辈子，苦是苦，受的伤也多，但我得到的也比其他人多。我没有被人忽略过，我每一天都被人惦记在心里，都被人爱着。”
秦致霄声音沙哑，“因为您心里也一直有我们啊。”
秦老爷子像拍席允一样拍着他的背，“是啊，所以要好好的，别多想。人就这么一辈子，我一定了好的活着，争取多陪你。”
“嗯。”秦致霄想到落落手里的古玉，“是落落把古玉拿出来的？”
“有我的默认。”秦老爷子倒不推卸责任，“失去意识前的一刻，我发现我可能真要走，我心里很清楚地意识到我怕死，我舍不得你刚受过这么大的磨难，又要失去我。”
“刚好落落也让管家去拿古玉，最后就三方都默认了。”
“有古玉真好，以后遇到了反噬我和落落一起承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