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水街当铺其实应该算是徽州商行的一部分,因为整条天水街都是徽州来的商人在做生意。
妍玉走进当铺,立刻有十四五岁的小伙计迎上来,询问她要典当什么。
妍玉道:“我家大人留下来的首饰,比较金贵,我一个女子不方便露财,你们这儿有没有厢房?”
一般做生意的地方都会有招待贵宾的厢房,是以妍玉问了这么一句。
小伙计挠挠头,道:“那小姐稍等,我去问问。”
妍玉点头,站在当铺隐蔽的角落里。她今日出来的匆忙,没能换一身低调的衣服,就算是带了帷帽,站在那里依旧让人忍不住多看两眼。
妍玉本来只是站在那里等着管事的来,却不料门外闯进来一个醉汉,摇摇晃晃,手里拉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小姑娘一身白衣虽然已经破烂不堪,但妍玉一双火眼金睛自然看得出这是上等面料,脏污的衣袖行动间可以看到暗绣的云纹,这不是一般人家用得起的。醉汉一身破烂粗布麻衣,腰间挂了个酒葫芦,脚上的鞋露出脚趾,以及脚趾上乌黑的泥。
醉汉满身酒气,一只手拉扯着小姑娘的衣襟,小姑娘拼命挣扎,还是被拖进了当铺。
“掌、掌柜的,在、在哪呢?”说着,醉汉将小姑娘扔在地上。
当铺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客人看向醉汉,眼神里充满了嫌恶,但是没人说话。
小姑娘躺在地上呜呜的哭起来,想来是摔疼了。
掌柜正好从里屋走出来,道:“这位客官,这是怎么了?”
醉汉道:“我要把我媳妇当在这里,等我回了本再赎回来!”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说话的谈生意的都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般没了声息,一时间只能听到小姑娘细细的抽泣了。小姑娘一身衣服虽然破旧,但能看得出材质上乘,而且她年纪尚幼,怎么可能是这种粗俗汉子的妻子,说不定是被拐卖的。
妍玉刚刚经历妹妹被人欺骗,心头怒火无处发泄,见这姑娘着实可怜,顿时心生恻隐。说到底,妍玉天生是个操心的命,就是看不得别人欺凌弱小,这等闲事别人或许敢怒不敢言,但她忍不了。
“客官,我们这是做正经生意的地方,不做昧良心的买卖,您还是去别家看看吧。”
天子脚下,皇城之中,就算是个普通老百姓也比一般人见多识广,当铺掌柜什么场面没见识过,晓得这醉汉不可理喻,便招手叫人来将醉汉赶出去。
醉汉显然已经醉的不辨黑白,当即便要伸手抓掌柜的衣袖。那掌柜看上去约莫不惑之年,却行动如风,不知怎么的便轻飘飘躲过了醉汉的脏手。
醉汉几番追逐没能得逞,气呼呼的拽着小姑娘的手就要往外走,边走边说:“不当就不当,老子去牡丹坊!”
牡丹坊是京城最大的青楼,这小姑娘生的白净方正,万一真的被卖进去,怕是这辈子都要毁了。小姑娘扒住门槛哭的撕心裂肺,大声呼救。
妍玉从角落里站出来,道:“卖到青楼倒不如卖给我!”
此言一出,众人的目光从醉汉身上转移到妍玉身上。妍玉此时带着帷帽,旁人看不见她的面目,但她身形优美,站在那里便是笔杆子一样修长的好看,叫人止不住多看两眼。
醉汉眯着眼睛将妍玉上下打量一番,道:“你买她作甚?”
妍玉嘲讽道:“给你钱就是了,这么多废话。”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叠银票。
这时当铺掌柜出声了,道:“这位客官,既然是两脚羊的买卖,怎么也得把卖身契交出来吧。”
醉汉眼神阴鸷,瞥了掌柜一眼,道:“她是我老婆,我卖她天经地义,那需要什么卖身契。”
妍玉道:“这可不行,怎么着都得写个凭证吧。”
掌柜招手,小伙计机灵的跑到里屋拿出笔墨纸砚来。掌柜铺下纸,道:“姑娘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见被折磨狠了,眼见能逃脱醉汉的控制,道:“小女名叫崔雪莹。”
掌柜又转头看向醉汉,醉汉道:“我叫二牛。”显然,这人是个市井混混,连个正儿八经的名字都没有。
掌柜点点头,便写下一份转让书。
写完,掌柜将转让书给妍玉过目,发现这人当真是个人才,只说撸了二牛对崔雪莹的所有权,却没提崔雪莹今后要跟谁。
妍玉满意的点点头,将银票摔在二牛身上。二牛拿着银票点了点,顿时瞪大了眼睛,一个十来岁的小丫头,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干活都不利索,这女子竟然给了他百两银票,看来是真心想买这个丫头了。
二牛眼珠子轱辘一转,计上心头,道:“不行,才一百两,太少太少。”
顿时所有人都拿看疯子的眼光看着二牛,二牛浑然不觉他人目光有异,摆明了是狮子大开口。
妍玉被气的笑出声来半晌才止住,她伸出纤纤玉指,有些危险在脖子上比划,道:“给你一百两是看你可怜,你不想要就还回来,这丫头你愿意卖到何处就卖到何处好了,我还真不缺这么一个干活的。但是你若再这般胡搅蛮缠,这一百两银子就不知道你有没有命花了。我能给你一百两,自然也能给别人一百两,到时候别怪我心狠手毒。”
二牛傻了眼,他本喝醉了酒,这会儿被妍玉身上的杀气所震慑,竟然清醒了不少,再不敢多言,夹着尾巴跑到掌柜那里按了手印。
掌柜将写好的转让书递给妍玉,妍玉看了一眼后便折起来收进怀里。二牛趁着这个空档跌跌撞撞跑出了当铺,而崔雪莹在小伙计的搀扶下站了起来。
掌柜道:“小姐,有请。”
妍玉点头,随掌柜进了里屋,而崔雪莹则被带到后院去了。
进了屋,妍玉微微行礼,道:“方才多谢掌柜相助。”
掌柜却扑通一声跪倒地上,目中隐约泪光闪现,他悲声道:“主子总算来了。”
就在方才,妍玉从怀中拿银票的时候,故意让宽大的衣袖轻轻滑落,露出雪白皓腕上的手镯,是以掌柜认出了她的身份,配合她救下了小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