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说我才出月子,再等等吧。”樊亭声音很轻,没有去看裴湛山的眼睛。
她是明白裴湛山话中的含义的,一来她的确是刚出月子,身子还没有恢复,二来她也的确怕那件事,更怕因为那件事再怀上孩子,再经历一次生不如死的产程。
男人眼瞳中的光黯淡了下去,却还是吻了吻她的手背,嘱咐了妻子早些歇息后,起身离开了卧室。
看着裴湛山离开,樊亭不为人知地松了口气,她看着镜子,镜中映出了她娇美的面容,她不晓得自己还能躲到什么时候,嫁也嫁了,孩子也生了,难道还不够吗?
她想起自己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她因着家中变故去舅舅府上祈求帮助,他是舅舅府上的贵客,他一句话便可以解决樊家的危机,而酬劳却是她自己。她尊重他,感激他,却从未想过自己要嫁给他,她也曾幻想过很多次自己未来夫君的样子,可无论怎么想,却都不是他的样子。
樊亭捂住了自己的面庞,她并没有发出丝毫的声音,唯有清瘦的肩头轻轻地抽动着。
清晨。
樊亭先是去了婴儿房看望女儿,见孩子睡得正香,樊亭放下心来,她下了楼,就见大厅中候着几位老师模样的人,看见她下来,林副官登时上前道:“夫人,这几位都是大帅安排来为二小姐补习功课的先生,大帅说,让他们先给二小姐上几节课,看谁合适,让二小姐自己选。”
樊亭闻言遂是与几位先生见了礼,几位先生纷纷回礼,都是十分温文有礼的样子,樊亭唤来管家,命其请先生们去了一早备下的教室,又命人去唤樊玲下来上课。
樊玲昨晚看了半夜的小说,到现在还有些睡眼惺忪的,听闻先生们到了也不敢怠慢,只匆匆洗了把脸,规规矩矩地进了教室,上起了课。
樊亭惦记着妹妹早上没有吃饭,让丫鬟准备了点心等课间的时候送进去,自己则是站在窗前,看着妹妹老老实实地坐在椅子上,十分认真地在那里记着笔记,樊亭瞧着一颗心便是飘得远了,不由得想起了自己上学的时候,不过区区两年的时间,却好似过了半个世纪那样漫长。
“在看二妹上课?”身旁有低沉的男声响起,不等樊亭回过神来,自己已是被他揽住了腰肢,落入他强劲有力的臂膀中去。
樊亭没有回头,轻轻地“嗯”了一声。
“你要喜欢,就进去和二妹一起听,以后也可以一起去上学,姐妹俩有个照应。”裴湛山看着樊亭的眼睛,念起她当初因为和自己结婚而中断了学业,裴湛山心里有些不忍,与她温声开口。
“都已经结婚有了孩子,哪里还能回学校上课。”樊亭垂下了眼睫,将心事全都压下。
“怪我,让你小小年纪就嫁给了我,怎么也该等你上完大学才是。”裴湛山紧了紧胳膊,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你能等得了吗?”樊亭看向他的眼睛。
“等不了。”裴湛山有些自嘲地笑了,倒是实话实说。
樊亭转过身,不再理他。
“晚上新华剧场有场话剧,你不是最喜欢看话剧吗,咱们去看。”裴湛山望着她的侧颜,又是吐出了一句话。八壹中文網
樊亭有了点精神,“真的?”
“自然是真的,我记得你喜欢那个,那个梅什么……”
“梅子秋,”樊亭露出了一点笑容。
“对,梅子秋,”裴湛山也是笑了,为了她的这点笑容简直是欣喜若狂,“她们剧团刚到北平,今晚是第一场。”
樊玲悄悄向着窗外看去,就见姐姐偎在姐夫怀里,不知道姐夫在那里和她说着什么,她看见姐姐轻轻点了点头,姐夫的眼睛登时大亮,瞧着两人的情形,樊玲也不知怎么的居然觉得姐夫有些可怜,她也觉得自己好没道理的,裴湛山是七省督军,他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成千上万人的生死,她怎么会觉得他可怜呢。
天色暗了下来。
樊玲写好了作业,听丫鬟说姐姐在找自己,遂是放下了课本匆匆跑下了楼。
“姐姐?”樊玲见姐姐和姐夫都在客厅里,姐姐披着斗篷,似乎是要出门的样子。
“二妹,今晚有场话剧,我们一起去看吧。”樊亭向着妹妹招了招手,将妹妹唤到了身边。
樊玲却是细心的孩子,晓得姐夫平时忙着军务,少有时间能陪伴姐姐,自己不该跟去凑热闹,于是笑着和姐姐说,“我不去了,姐,我在家陪着念念,再说还有作业要写呢。”
听了樊玲的话,一旁的裴湛山倒觉得这个小姨子挺知趣,心里也是多了两分高兴,笑道:“二妹倒是个好苗子,以后想上哪个大学和姐夫说一声,姐夫一句话替你摆平。”
樊亭看了丈夫一眼,和妹妹轻声道:“别听你姐夫的,自己要好好学,学了真本事才行。”
“嗯,姐姐放心,我知道的。”樊玲听话地点头。
“学习要紧,也别太辛苦了。”樊亭又是叮嘱了妹妹两句,方才跟着裴湛山出门。
外面天气冷,刚出大厅裴湛山就是掀起了自己的军用披风将樊亭护在了怀里,与她一道上了汽车,樊玲透过落地窗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感慨道:“姐夫对姐姐真好啊。”
“可不是,”一旁的张妈咯咯地笑,“就没见过这么会疼媳妇的。”
张妈说完又是加了句:“不过咱们夫人也可人疼,那么漂亮,性子又好,像雪做的一样,去年老韩家的小儿子得了伤寒,就是夫人安排了医生,还送了钱和营养品,夫人平时对我们也好,压根没把咱们当下人,大帅娶了这般好的太太真是好福气。”
听着张妈的话樊玲心里越发踏实了,姐姐受下人爱戴,又受姐夫宠爱,自己在这帅府中住着也能安心些,她回房看了一会儿书,听说念念醒了,连忙书也不看了,跑去逗起了念念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