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来有什么事吗？”
“我给他来送件大衣，他……在吗？”明明见到兰恪贴身侍从都在，唐若还是忍不住多问一句。
“少爷在里面读书，夫人请进吧。”
叶芷注意到唐若额边都沁了一层汗意，不知是才紧张，还是其他的原因。
进屋就闻到轻微的檀香，一旁的木柜上摆放了不少的瓷瓶和一些书籍，往左转才是兰恪的书房。
听见声响，兰恪缓缓抬起头来，看到来人是唐若，还有身边的叶芷，一脸冷漠，又低头下去接着看书。
一抬一低之间，让叶芷确认了兰恪就是今早去后厨时在路上看到的那个白衣男子，面部棱角分明，轮廓深邃，和柳承笙相比多了些冷淡和疏离之感。
叶芷感觉到身侧人微微颤了一下，看向兰恪桌上，上午端去的那碗红枣糕还是原封不动的摆在那里，兰恪并未动上一口，说明小萍在回来时的言辞都对唐若撒了谎。
“这是我上次出门给你买的大衣，等入冬了正好穿上。”唐若把大衣递了过去，却没有得到回应，兰恪丝毫没有接手过来的意思。
仅仅过了片刻，唐若自知无趣，便把大衣折好放在了一边。
“嗯。”兰恪抬头看了一眼，目光马上又回到书上，从鼻子里吐出了一个音节。
屋子里又陷入了安静，还是唐若主动问了一句：“你不是爱吃红枣糕吗？怎么不合你的胃口，我做了一上午才……”
“腹饱，不必了，我今天不想吃，你要是喜欢吃甜食就自己拿去吃吧。”兰恪这回连头都懒得抬，伸手翻了一页书缓缓说道。
站在一边的叶芷终于看不下去了，插口说：“你不知道唐若不爱吃甜食吗？要不是因为你，她又怎么会专门去做这个，手上还被烫起水泡。”
听了这话后，兰恪放下手里的书，挑眉看向唐若旁边的叶芷，反问道：“我们夫妻二人的事，轮不上外人过问，你就是唐若这几天招待的客人吧。在下事务繁杂，无暇顾及，还请见谅。”
嘴上说着见谅，可动作表情却没有丝毫愧意，叶芷看到这张冰山脸就气不打一处来。唐若怕两人争吵起来，就忙拉着叶芷走了出去。
“你先忙，我带叶芷先走了。”
叶芷也知道自己没有立场去指责别人夫妻间的事，刚刚那一句也实在是气不过才多嘴。本来进兰园只是为了追查前几日失踪的黑影人，现在要是得罪了兰家少爷，于自己也没有好处。想到这，叶芷的怒气就被硬生生压下去了一半。
一路回去，唐若都是面带愁容。叶芷也有些后悔提议让唐若亲自去送大衣了，这下不仅让唐若知道兰恪没吃糕点，还差点害他们起了冲突。到屋子后，唐若就说身体不适，要休息一会，叶芷也就知趣的告辞回房。
临近傍晚就开始下雨，阴沉的天气更压抑着愁绪。叶芷有些希望柳承笙此时能在她的身边，他总是能比自己更理性的处理一些事情，做出更好的判断。霡霂渐盛，叶芷怀着心事伴着雨声沉沉睡去。
雨下了一夜，天色一直昏暗着，让叶芷不知时辰，睡到快晌午才起的床。看到门边竖着的一把纸伞，叶芷动了心思，想去找柳承笙，便拿着伞出了门，刚一开门就迎着一阵风，凉意沁入骨子里，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冷战。
没走几步路，叶芷就闻到一阵酒香，像是前几日闻到的桂花香。叶芷带着好奇心，循着香气一路走去，看到一辆推车上载了不少酒坛，车边站着两个人，一个不像是府上见过的，还有一个是之前带他们进来的李管家。
“府上今年需要几坛桂花酒？”
管家点了点车上的坛数说：“老爷说今年家里人少，所以少要一坛，还要麻烦老张你再拿回去了。”
“无妨，兰园每次要酒，价钱都来的爽快，我回去路上再看看酒家，卖了它便是。”卖酒人一脸和气，拍了拍身上泥水，穿戴上斗笠蓑衣准备推车离开。
“等等。”叶芷一路赶上去，也不顾脚边的泥水，叫住了卖酒的大叔。
卖酒人看着叶芷跑来，停下了脚步，站定等叶芷，疑惑地问：“姑娘何事”
叶芷从怀里掏钱出来对卖酒人说：“这坛酒卖给我吧，就按兰园给的价钱。”
天湿地滑的，要推一坛酒回去也麻烦，要有人能买走最后一坛酒更好，何况叶芷给的还是个好价钱。卖酒人笑容都挤在一起，笑呵呵地用麻绳把酒坛捆好，又拎出了一根，小心地递给了叶芷。
“您小心地拿好，我这就放手了。”
叶芷手里拿着桂花酒，原本去柳承笙那的主意忽然改了，又往回走去，想回房好好喝上一杯。还在路上，就被下人叫去唐若那，说是唐若想找她聊聊天。
叶芷酒都来不急放下，就赶来唐若门前，两个侍女都站在屋檐底下，静静守在门外。见叶芷来了，忙接过叶芷手里的纸伞，给她开了门。
天空见不得一点光，都是沉沉的灰黑色，开门后，屋子里也是黑漆漆的一片。唐若正伏在平时喝茶的木制圆桌上，双眼微闭，睫毛微颤着，眼睛周圈还有些红肿，像是刚哭过一般。听到声响忙抹了抹眼睛，抬头看向来人。
“这种天气你小心，别淋雨着了凉。”说完还起身帮叶芷拍了拍衣裳上带着的一点水滴。
唐若越是如此关心别人，反倒让人心疼。
在给叶芷拂去雨滴时，唐若注意到叶芷手里的东西，棕黑色的罐子上用一团红布紧塞着，细闻还有一股桂花香。
“这是什么？”唐若猜想着心里的答案。
“前几天你和我们提到的桂花酒，卖酒的大叔说多了一坛，我就正好买下了。闻起来的确味道不错。”
唐若脸上先是有点犹豫，但很快又下定心地看着叶芷说：“不如你今天请我喝酒吧。”
叶芷手里的酒忙背在身后，拒绝地说：“这可不行，你有……在身，不能饮酒的。”
“就喝几杯而已，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还会不知道吗。就我现在的心情，如果一点排解的方式也没有，迟早会闷死的。”
没等叶芷回应，唐若就径直从茶柜中取出几个小玉杯，有些歉意地说：“平时我这也没喝过酒，我房间只有些茶具的杯子，只能随意就好。”
“我们两个女子间喝酒哪有这么多规矩。”叶芷倒是大气，平日里也有喝酒的习惯，大大咧咧的姿态柳承笙也见了不少。这回拧不过唐若的意思，只能顺从，先依着她，等开喝起来再多从她手里抢去几杯便是。
唐若看着酒杯里还在摇晃的透彻液体，手慢慢地伸了过去，拇指一用力，把杯子捏起，就倒进了嘴里，动作快了些，还被呛着了，唐若平时就喝酒喝的少，一杯下去就已经醉了一半。
“慢些来。”叶芷慢慢拍着唐若的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
两人你一杯我一杯的，渐渐下去，外面的天色显得更黑了。坛子里的酒被她们一点点喝下去，越来越浅。
唐若酒量浅，不及叶芷这个“老江湖”。才喝了两三杯，脸上的红晕就越来越深，已是半醉的模样，没有老实睡去，而是嘴里不停地絮絮说着话。
“兰恪……是我，都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你。”唐若一边说又开始哭了起来，梨花带雨的模样任谁看着都会心疼。
叶芷为了不让唐若多喝，都急着自己抢过去，一个人喝完了小半坛，有些醉意，但意识还是清楚的，唐若的话她也真切地听进了耳里，却十分不解。唐若为什么会说这种话，她明明对丈夫兰恪关心备至，一脸爱意，又为什么会对不起兰恪，难道这和兰恪冷落她又有什么关系。
可叶芷酒后，脑子里也是晕晕乎乎绕成一团的，没工夫细想下去。唐若虽是醉了，但还是在不停地劝酒，一杯杯下去，叶芷最终支撑不住，脑袋重重地锤在桌面上，没了动静。
酒至中旬时点的蜡烛也燃了过半，两个人静静趴在桌上，四周都漫着桂花酒的香气。
门口的侍女始终没有推开门进来过，像是已经离开了。不知过了多久，门却好像被人推开了，脚步声一点点接近叶芷和唐若两人，等叶芷想抬头看看来者是谁的时候，却感觉头又重又疼，想要睁开眼，眼皮像是灌了铅一样，怎么也使不上力。
但在浓郁的酒气中，叶芷恍惚之间好像闻到了一股中药味。在挣扎之中，手指下意识动了两下，来人没见到叶芷的动作，视线一直在唐若的身上，慢慢接近，动作都隐没在了烛火之中。
一个时辰后，两个人都慢慢从醉酒中苏醒过来，叶芷轻轻推了唐若一把，唐若眼前还是朦胧一片，捂着头摇了摇，看了看四周，像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站了起来，身上的发髻装饰在两人的“拼酒”中显得有些凌乱。
唐若扶着桌子，给自己倒了杯茶水，脑子也渐渐清晰起来。急匆匆走去后室沐浴，叶芷头还是晕沉的，没顾上唐若，又趴在桌上接着闭目养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