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林府时,叶芷便下了马,一人步行回了林家。在路上走着的时候,她还略带些犹豫,想了些时辰还是决定偷溜着往后门进去。
一路上提心吊胆地,生怕碰上了来被派来找自己的人不知该怎么解释才好。好不容易走到了林家后门,叶芷小心谨慎地轻推了一下门,还好未被锁上,她只支开了一条能过人的门缝,一个深呼吸收腹后,闪身便进了屋子。
后门离她的住处不远,一进去后她便加快了步伐,等她回了屋子后,便能托说是病痛难忍先回来了。
脑子里还在盘算着怎么圆好这件事,叶芷边看着身周,边推开了自己屋子门,转头刚要进去,就看到一个人站在里边,背着光看不清脸,吓了她一跳。
“回来了?”
声音分明是林渠之的,他怎么会在这里?难道是在等自己的,叶芷咽了咽口水,紧张地不知该说什么好,方才想到的一切都卡在喉咙口说不出来。
“啊……是啊,我回来了。”叶芷连腹疼也没再装下去,因为她见着林渠之阴沉的模样,像是已经知道了。
“你没事我就先走了。”林渠之冷淡地不像是平常,怕是真气了,从叶芷身边擦身而过,也未多看一眼。
叶芷低着头,此时也不敢多说话,直到林渠之走出去后,她心里的歉意还是没有减退。看样子,下人知道她不见后便回来禀告了,林渠之定然是觉得自己耍了他才会心情不悦。
第二日一早,叶芷看了看窗外,灰暗的颜色逐渐被洗白打亮。她彻夜都未睡得安稳,反复未眠。这些日子来了京城后从未有个好觉。没来京城前,她天天向往,可真正来了之后,她却想着什么时候能够安心离开。
知道林渠之每日早上有习武晨练的习惯,叶芷便起了床,准备去寻他。还多披了件外套出去,怕沾染了外边的露水晨气。
林渠之练在兴头上,开始还未见有人在边上。打到后来,恰好正面对着叶芷,才发现她也在,心思骤然被打乱,手脚套路也没刚才那般利落。心急之下便把怒气都撒在了旁边的一棵老树上,一拳下去,气势波及了它的枝干,把上边刚生出的嫩叶都给打落下来。
站在一边已久的叶芷倒未被这气势给吓着,她知道林渠之还是在为昨日的事情生气,便主动上前搭话。
“昨天的事情是我不对,我不该瞒你。”
“哦?那你都瞒了我什么?”林渠之打了一场下来满头大汗,还未来得及擦,听到叶芷这么说,就拿了毛巾走了上去。
一晚上下来,叶芷也有了准备,便和林渠之一一坦白。
“我同柳承笙已经见了两回,一次是昨日,还有一日……是那天我们被娶嫁队伍冲散的时候。”
“我知道。”林渠之明明是对着叶芷说话,但眼睛似乎看向了远方。
你知道?这句话被叶芷咽回了嘴里,还是想等着林渠之接下去说。
“我只知道昨天的事,因为你出门的时候我听了下人来说,便又多派了两个人在暗中跟着,他们说见你装病去了其他地方。”林渠之看叶芷今日坦诚,他便也把昨日的事情说了出来。
“原来是这样……其实我不是故意骗你的,只是觉得柳承笙的事情,还是不要这么多人知道才好。”叶芷说话声音也弱了下来,她这么解释只说明了她对林渠之的不放心。
“所以,你这么早来和我说清楚这些事情,又是为了什么?”林渠之也是聪明人,哪会单纯认为叶芷是为了和他道歉而来。
“我来,一是想和你说清楚昨日的事情,是我做的不对,不该瞒你,说清楚后也好,之后和他见面的次数应该也不少,总这么躲躲藏藏地不可能长久。其次,是希望你能助他一臂之力。”
“你让我帮他?”大概是没想到叶芷会提出这种要求,林渠之连声音都提高了不少。
“你不是一直不想安于现状吗?不是想要夺回以前的官位和抱负吗?你……”叶芷连环发问还未说完就被打断。
“不是,就现在这样挺好的,以前是我太傻,光想着建功立业,可现在这世道,建功立业算什么,安享在家挺不错的。”对叶芷的话他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直接就反驳过去了。
“你骗的了自己,我也无话可说。既然如此,道不同不相为谋。在林府我也呆不了多久日子,这些时间谢谢你的照顾。”叶芷没想到林渠之现在气性变得如此消沉,就算是吉星镇的他,即便表面落魄,但心性也未被这些富贵名利给压下。
“等等!”就在叶芷转身要走的时候,林渠之又喊住了他,“怎么办呢,我的心里该说的都被你说了,我的确骗不了自己。一想下来,剿灭流寇之后,我都没干什么不合规矩的事情,现在也有些手痒痒了。”
“你愿意帮他?”叶芷不可置信地看着林渠之,一个大反转她还真需要一些时间来消化消化。
“闲着也是闲着,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要我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就好,我不会告诉祖父和父亲他们的。”林渠之伸了个懒腰舒展了一下筋骨,背过身就离开了。
叶芷那边还在暗自高兴,没想到这么快就能说通林渠之。但林渠之背过身之后,脸上的表情就全变了,把毛巾搭在肩上,露出苦笑。
林家四人上朝向来是各坐各的马车,今日在回家的路上也是如此。林复隐马车在前,三子马车依次跟着。
林复隐马车上的马夫忽然转了道,跟在后面的马车看出了不对劲,但那辆马车上的人一招手,和后面的人都示意了一下。后边三辆马车便都觉得应该是林复隐有了吩咐,没有多想,继续行路。
马车里的林复隐摇摇晃晃地坐在里面哼着小曲,突然睁开了眼睛。
往日里他哼完这支曲子时,马车就应该会路经几家早餐铺子,外面的吆喝声常常会打断他的思路。可今天,怎么还未听到外面的叫喊声。
想到这,林复隐顿觉隐隐不对,悄悄掀开身边的帷布,看了看外面,似乎是不相熟的街道,看来马夫已经被换了人。
林复隐也未慌张,对着外面赶车人喊道说:“不知阁下何人,要把老夫带到哪里去?”
“林大人别急,我家少爷有请,您莫心慌。”外面赶车人的声音沉稳,但似乎是个年轻人。
听了回话后,林复隐便安然靠在软垫上,方才被颠出的睡意一下驱散,就等着马车什么时候停下。
行了有一段距离,马车才被“吁”声叫停,帷布被外面的人掀开后,林复隐便被那年轻人给扶了下车。
“你家少爷在哪?”打量了一下左右,周围的建筑大同小异,不知自己被带到了哪里。
“这边请。”赶车人把林复隐带到了一间旧房里,先请他坐了下来后,自己竟然坐在了对面。
“你就是把我叫来的人吧。”林复隐一见便知眼前情况,眼神里透着探视,“你是……”
“在下柳承笙,见过林大人。”年轻人擦了脸上尘灰,露出本来面目,恭敬地又站了起来朝着林复隐一行礼。
“原来你是柳公子?你竟然没死?”林复隐初见他时只觉得五官有些眼熟,但一时之间也想不起他是谁。
“正是,都靠着祖宗保佑下我这条性命。”
“不知柳公子把我找来,是有什么事情?”见对方没有恶意,又恭敬有礼,林复隐倒是稍稍缓和下方才的紧张。
“我被奸人所害,险些去了性命,现在想扳倒他们一回,还请您帮我一把。”
柳承笙态度诚恳但林复隐却不为所动,轻轻摇了摇头。
“我这把老骨头,还能帮上什么忙,柳公子还是换过一人吧。”
“林家现在气势正盛,我知道您没有拉党结派的惯例,但此时不同彼时,若是不能彻底打灭李家,恐怕后患无穷。”
“李家?我已经得罪过了,这些日子我还是得在家消停点。”林复隐摸着下巴底下的胡子,刀枪不进,总是能把柳承笙的话给适当地挡回去。
“林家三朝为忠,现在却为了自己而不敢出面吗?”柳承笙见软的不行,开始反其道行之。
“笑话,我三朝为忠,忠的是皇上,又不是你们柳家李家。若是有违朝纲,不论是哪个家族的人,我必然出面。”
柳承笙听出林复隐这话的意思,他林家是想在柳家李家之争中站在中立。
“那朱家一案,林家可否愿意找出真相?”
“朱家?”林复隐细看向柳承笙,想从这个年轻人眼里看出些意图,“我说过了,我林家只帮有理一边。柳公子还是早送我回去吧,不然被我几个儿子寻来就不好收场了。”
再纠缠下去也没结果,柳承笙听出林复隐弦外之音后,也只能先放了这念头。
“晚辈这就送您回去。”
两人同行出去的路上,林复隐想到自己府里的那个姑娘,便朝柳承笙问道:“那位叶芷姑娘,不知和你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