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伊始,诸事皆顺。
林家村去年的情况极好,因而就连张氏这样的人,在新春里面,也是闲着的。
整个林家村,唯一不快乐的,那就数林素节了。
按照乔松柏的要求,他正月初五那天,就要来上学了。
若说起林素节来,也确实是个极为好学的孩童。虽然是不情不愿的,但是他还是在初五那天,一早上的,就来到林暖暖家中了。
看着村子里面孩子们无所事事的玩闹,就连林暖暖都心动了。但是林素节,愣是规规矩矩地坐在书桌前。
“宿主,这证明,你有问题。”小灵跟着林暖暖正在监控林素节的反应,也见缝插针地跟林暖暖拌嘴。
因为有了拼音这东西,乔松柏自然在教认字这块,有了长足的进步了。甚至于,林素节真的有能够单独读书的可能。
但是,也仅此而已了。
“我小学的时候,那些教材到底是谁编出来的?”林暖暖不用小灵提醒,就知道,拼音这件事,比想象中更难。
她原本以为,问题只是出现在纸笔上,毕竟写拼音这事,目前只有乔松柏能做到。如果真的要人人可以写,是一定要改进纸笔的。
但是没想到的是,问题比想象的还复杂。
儿童蒙学,就是认字。但是没有深入浅出的概念,目标指向很明确,为了科举。因而根本没有考虑到字对应的意思,还有相近性、实用性。
“宿主,有没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古代根本没有真正意义上的教材。”
小灵友善提醒。
古代的教学书籍,就是指向性很明确的,为了筛选出符合臣子条件的学子。把他们的智慧用在帝王统治下。至于一个人如何,根本不重要。不然科举到最后,也不会变成八股取士这样。
现如今,贵族阶级逐渐落寞,科举刚刚兴起。也只是把传统的“贵族教育”,往新兴贵族身上套。皇帝忙着跟世族斗法,夫子们也是老一套。谁也没想过这个问题。
教育与教育学,本来就不是一个概念。
“看样子,白鹿书院,是非去不可了。”林暖暖沉思,心里面越发没底了。
她不光是要想办法,让白鹿书院出人,一起背了拼音这个“锅”。还要想办法,解决教材的问题。
只是这两件事,都极为难办。却不知道,能不能在白鹿书院里面,找到这样的冤大头。
时间一晃而过,很快就到了正月十五。
当日正是上元节,民间素有夜市点灯的习俗。
乔松柏一直念着带林暖暖看烟花的事情。如果繁城内有烟花,那今日,正是燃放的最佳时候。
况且,各地书院皆在正月十五重新开学。
因而两人是无论如何,都要去繁城一趟的。
只是,这次一同去繁城的人,属实是有点多了。毕竟,人人手上都有闲钱了。这过年前忙来忙去,现在闲下来了,总是有不少人想要消费一把。尤其是不少女人们,新年做了新衣服,一直心心念念着,要去买些胭脂水粉、钗环首饰相匹配。
四辆牛车并着两头驴车,就这么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钱氏一家与林暖暖是同坐一辆驴车的。
此时林芳芳略施粉黛,头顶插着一支珠钗,身上穿着一件红袍袄子,倒是有些富家小姐的模样了。
乔松柏愣愣地看着林芳芳,心里面突然活络了起来。
“你头上怎么这么秃?”他附到林暖暖耳边,小声问道。
正打着一半哈欠的林暖暖,被这句话硬生生的憋回去了。她急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再三确认。
“哪秃了?”林暖暖凶狠狠地瞪着乔松柏,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尤其是对自己说秃头这件事。这可是禁语!
小灵轻咳:“宿主,你们搞程序的,都挺会自欺欺人的啊。对你们来说,秃不是很正常的吗?”
你礼貌吗?
林暖暖听到小灵的吐槽之后,更加生气了。顺带着看向乔松柏时,更加凶残了。
乔松柏不明白,林暖暖为何突然生气。他连忙哄到:“不秃不秃,正正好。天然去雕饰。这样最好看了。”
林暖暖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日头刚过了中午,浩浩荡荡的一行人,也到了繁城门口。
只是今天,繁城没有那么好进了。
守城的卫兵,对进城的每一个人都进行盘查。
因为今天是上元节,来繁城做生意的人极多,这检查又极为费事。最终,不少人,选择在城门口就地摆摊,做起了生意。
林家村绝大多数村民,都是进城买东西,逛逛街市的。现如今,进城麻烦,城外有东西卖,他们也不打算进去了。
最终,只有林暖暖、乔松柏、林芳芳三人,一起准备进城。
跟着排队的人群缓慢前进,乔松柏心里还是略有紧张的。只是,慢慢观察下来,乔松柏已经知道,这些人是在找人。
他们在找十六岁左右的少年。
这些卫兵对女人、老头,看都不看,专门找男子。而且,一旦符合十六岁左右的特征,几乎全部扣押下来了。
符合这个特征的人是……
李长信,这个名字立刻在乔松柏脑中闪现出来。
他出事了!
乔松柏很快就有了猜想,李长信在连州出事!
城门守卫如此盘查,很明显,是老怀亲王妃跟她的儿子们在搞鬼。如果李长信出事了,逃回来了。城门守卫这样一盘查,把人抓住,随便找个由头,把人打死。
那么,怀亲王这个名头就会易主了。
想到这里,乔松柏眉头紧锁,他在思考,到底要不要帮李长信。
李长信本人是没有问题的,但是怀亲王府里的人,必定会给李长信扯后腿。有这种家室所累,恐怕很难成大器。
“怎么了?”林暖暖看到乔松柏一脸沉思,急忙安慰他:“据我观察,他们不是在找你。”
城门守卫重点盘查,林暖暖也是担心,会不会有人在一年之后,还想抓乔松柏。不过根据她跟小灵的统计,守卫们应该盘查的是年纪更大一点的男子。完全不用担心。
“没什么。”乔松柏轻轻一笑,让林暖暖放心。但是他看到林暖暖,想到她与李长信的联系,突然心头一跳。
中计了!
李长信,是早有预谋了。甚至连自己都被算计进去了。
他早就知道,去往连州不会那么简单。除了带私兵,安排各种各样的保护。他还给自己上了一道防护锁——林暖暖。
当初林暖暖想要临沧河那片地,李长信立刻就掏出了玉佩和印鉴。恐怕不是情绪上头,而是早有预谋。就算不是地,也会有其他东西的。
他算准了林暖暖的直白,算准了乔松柏若有若无的醋意。所以,才轻松的把东西交给了林暖暖。
真的要给地,不过是与沧州刺使商量的事情,再不济给玉佩作为信物就够了。给出印鉴,是因为林暖暖有了印鉴就方便行事,更好地去救他了。
他利用了所有人的感情,甚至于他自己的。
不愧是皇家的人,有够无情。
乔松柏理清前应后果之后,立刻把这件事压在心里。
他要看,李长信到底还有什么后续。这样的人,贸然去救,恐怕自己的底牌都被扒光了。尤其是林暖暖,她身负秘密,更不能让李长信试探出来。
三个人通过守卫检查之后,立刻前往了白鹿书院。
林家的两姐妹,站在书院门口的时候,都有些紧张。
林暖暖是为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发愁,而林芳芳则是单纯的害怕这种属于“上等人”的地方。
今天是白鹿书院开学的日子,因而书院大门敞开,给三人提供了极大的便利。
“喂,你们挡路了。”突然有个极为轻佻的声音背后传来。
林暖暖穿过头去,说话的正是一位身着粉衣的青年男子,身形、长相都不错。他身后的两名男子,虽然长相略逊于他,但是也算是风流倜傥。
只是这三人,眼中都带着高高在上、目中无人的傲气,让人看的极为不喜。
林暖暖往旁边退了一步,给他们让了路。等到对方走过去之后,立刻拉着乔松柏、林芳芳,跟着走过去。
虽然这三个让人看的很不爽,但是人家认路啊!
白鹿书院作为沧州的招牌,没有什么别的特点,就是大。如果没有人带路,恐怕是要摸到天黑的。
跟着三人七拐八拐之后,便来到了一处极为开阔的湖泊旁。
此时,白鹿书院的学生们,正在湖边交流着寒假的功课。
那粉衣男子却对此不屑一顾,开口就大声喊到:“堂堂白鹿书院,不过如此。”
得了,这位是来砸场子的。根本不是白鹿书院的学生。怪不得校服跟白鹿书院的其他学子不一样。
此时跟在他们后面的林暖暖,恨不得把自己缩到角落里。以免被白鹿书院的人误会,自己跟那三个粉衣男是一起的。
开学第一天,就有人来砸场子,这种事情,谁能想得到。
别说林暖暖了,就连白鹿书院的学生们,都懵了。
不过很快,他们就反应过来了。
一名同样傲气凛然的白鹿书院学子反击:“区区山城书院,也敢来挑衅?”
粉衣男子听到这话,突然就笑了。“敢不敢比一比?”
挑衅白鹿书院,本来就是他们的目的。
山城书院是公学,只是比起白鹿书院这种赫赫有名的私学,反而不够看了。如今书院都招不到人了,因而刺使让他们见机行事。
这不,三个人,就想到了砸场子。
所以,这有人反击,反而称了他们的意。毕竟他们对自己的学识极为有信心。
白鹿书院这块招牌,今天必须得给他砸了。
不过白鹿书院里面,也有比较冷静怕事的,立刻就去向院长汇报了。
而林暖暖三人,则是尴尬地站在一边,被迫看戏。
文人比拼,基本就是比诗词歌赋。
题目是山城书院的学生选的,以雪为题,行飞花令。
这些东西,林暖暖是一窍不通,无法评价好坏。但是不妨碍她从白鹿书院的学子脸上看出来,白鹿书院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他们被人吊起来打了。而且毫无还手之力。
“白鹿书院,不过如此。”粉衣男子看到已经无人接话之后,冷哼一声:“可还有人不服?”
这下面的学子就忍不住躁动了。
“我看要升级暴力冲突了。”林暖暖看热闹不嫌事大,几乎就等着上演暴力冲突呢。
这才是正确打开方式啊,能动手就别逼逼啊。没听说过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比破天来也没用啊。
此时学子中突然有人一个人注意到他们了。
“乔公子!林姑娘!帮帮我们。”
喊住他们的正是随白太玄一起去过林暖暖家中的学子——谢广安。
看到乔松柏,谢广安像是看到了救星一样。他曾听四通书局的掌柜说过,乔松柏才思敏捷,如今白鹿书院被人砸场子,他也在这里,岂不是赶着来救白鹿书院的吗?
因为谢广安这一喊,在场所有人都把目光集中在乔松柏等人身上了。
山城书院的学子,看到是挡道的三人,更是止不住嘲笑了:“你们找这三个货色求助?一个毛都没张齐的小屁孩,两个小女人?白鹿书院,还真的是没人了啊。”
“后面的话,我很认可。至于前面的话嘛……狗听了头摇头。”
林暖暖不想被谢广安当枪使,但是更不喜欢被人侮辱。
乔松柏看向林暖暖,心里极为担忧。她这话一下子把两方人都得罪了。然而,林暖暖却不会赋诗,却不知如何收场才好。自己纵然有意帮她,但是如此多的人面前,也很难暗通。
果然众人都盯着林暖暖看,眼中冒着火气。
林暖暖扫视过众人:“难道你们觉得我说错了吗?”
她自然也知道自己的弱势,但是她为什么要用自己的弱势跟别人的优势比呢?她的优势在于,比这个时代任何人都了解教育。白鹿书院与山城书院的教育,真的是一塌糊涂。
粉衣男子被林暖暖这一打断,怒火中烧。
然而林暖暖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直接怼道:“以貌取人,肤浅至极。山城书院教出你这样的学生,已然是失败了。谈何与他人对比?”
“好!”一个白发的老头,在两个学生搀扶下,挪到了湖边。
此人正是白鹿书院的院长,程致远。林暖暖这句话,让他听得极为满意。教育就是教书育人的。若性格品行差,就算才高八斗,也是教育的失败。
只是,林暖暖接下来的一句话,直接把程致远也怼沉默了。
“当然了,白鹿书院,也不是什么好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