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乔松柏看向林暖暖,发现她眼中一片清明,神色中有些不耐与不悦。但是很明显,并不是为自己是否会纳妾而烦恼。
似乎更是为了程布星说她长得不好看而生气。
“我娘子,自然是最好看的了。”乔松柏心领神会,夸起林暖暖来,那是没有一点保留。
在场的人,别说程布星觉得这话过头了。就算是林暖暖听到这话,也是半是高兴,半是无奈。
林暖暖高兴,自然是因为有人夸自己好看。这无奈嘛,主要是,她对自己的长相还是有些数的。
这个身体,目前才十一岁,就是一副小娃娃的样子。哪里能够看出到底是好看还是不好看呢?再加上林暖暖前阵子大病一场,身体虽然在恢复,但是整体气色还是欠佳,身子骨更是极瘦的。
她与最好看这三个字,确实有些不搭边。
“宿主,你还挺难伺候的。这损你不行,夸你也不行?”小灵默默吐槽。
林暖暖:“闭嘴。”
程布星看着林暖暖上扬的嘴角,有些恨铁不成钢:“非也非也。这不是你漂亮与否的问题,而是,纳妾……”
他这话还没说完,乔松柏立刻跳出来保证:“我对娘子之心,日月可鉴,山川不改。”
听到这话,林暖暖朝着程布星挑眉。
程布星看到林暖暖这满不在乎的样子,更是生气了。“你可真是个小笨蛋啊。男子的花前月下,誓言盟约,最是不可信了……”
“包括你的吗?”林暖暖挑眉问他。
程布星双唇紧紧抿着,片刻之后,吐出三个字:“包括我。”
“可以。”林暖暖都要为这位兄弟拍手称赞了。这是什么妇女拯救者啊。虽然不知道乔松柏到底让他产生了什么样的误会,但是就凭程布星敢污名化自己,这人就能处!
“暖暖。”乔松柏不明白程布星大早上发什么疯,但是他知道,不应当仍旧他挑拨自己与林暖暖的夫妻关系。
不过,林暖暖伸手拦住乔松柏,对他摇头:“让他说。”
这下子,程布星是真的来劲了。他觉得林暖暖有被“感化”的兆头。
“更何况,就算是可信的。他可以对你是真心的,对其他姑娘也是真心的。这两者之间未必冲突。”
林暖暖笑着问:“这就是所谓的,不是渣男,只是心碎成一片片的,每一片爱上了不同的人?”
“你这个解释秒啊!”程布星被林暖暖这么一说,竟然觉得有那么点味道了。
乔松柏听到程布星的挑拨,只是不高兴,但是听到林暖暖的话之后,心里面却是极为不舒服的。
林暖暖看向程布星:“所以你的意思是?”
“你是听不懂我说什么吗?你这个相公,不可信啊。你得小心,他可能要纳妾。”程布星狠狠瞪了乔松柏一眼,眼前的少年,年纪不小,但是花花肠子却是一堆一堆的。
“那我该怎么办?”林暖暖双眸含笑地看向程布星。
而他这一问,却彻彻底底地把程布星问住了。
他只能小声嘟囔着:“你要闹啊。你相公可不能无缘无故地纳妾的。纳妾是有规矩的。得让他知道,作为正房夫人的你,不是好拿捏的。”
程布星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但是他天生有种正义感,不能让女子这么不明不白地被骗了。所以,他竟然能接受并且向林暖暖提出,所谓的“泼妇”伎俩。
因为他知道,确实没有办法。
“你有什么要说的?”林暖暖笑着看向乔松柏。
看着那双闪耀着光亮的眼睛,乔松柏坦言:“我此生心悦之人,只你一人,绝无二心,亦不会纳妾。”
林暖暖的好,岂是凡夫俗子能够看到的。她是乔松柏心中最独一无二的人。
“你这个年纪,说此生,有些太长了。”林暖暖看向乔松柏,眼中却很是认真。
然而,这一句话,令乔松柏心头一痛。他知道,林暖暖说的是认真的,而且说的也都是事实。
一生,是个漫长的命题。
这件事,一直到结局的那一刻,才会有答案。
林暖暖的认真,反而显得他有些轻率了。
乔松柏张口,想要说些什么。但是他不知道如何表达自己的认真,只能悻悻闭嘴。
然而,接下来林暖暖与程布星的对话,让他知道了,他与林暖暖两人是真正的双向奔赴,无论是感情,还是利益。
林暖暖对乔松柏说的话是极为认真的。不光是为了警告乔松柏,也是为了警告自己。
任何时候,盲目相信感情,都是要付出巨大的代价的。
稳定心神,深吸一口气之后,林暖暖目光灼灼地看向程布星:“你刚刚说,男子的誓言盟约,最是不可信的。这点我觉得不妥。”
“为何?难道说,你觉得男子背弃之事还少吗?那只是……”程布星不知道如何说这件事,只能含糊说道:“我是男子,我最为了解了。”
林暖暖忽而侧目,看了一眼乔松柏,缓缓道:“不是男人誓言盟约不可信。而是任何人的誓言盟约都不太可信。因为单纯的要求人守信,本就有问题的。对吧,相公?”
乔松柏看向林暖暖,认真地点头。
几乎是福临心至,他大概要知道林暖暖要说些什么了。他也知道,林暖暖为什么要突然朝自己说这句话。她不是不信自己的话。而是足够珍视这份感情,所以让自己也要充分考量世俗之事,不要轻易下了允诺。
程布星听到林暖暖这话之后,眉头紧锁,却不知道如何反驳。
守信,确实是君子之言。但是冠在男女头上,却变成了一定要遵守的诺言。确实有些怪异了。情爱再伟大,也不会真的把一个人变成彻底的圣人君子。真正能让人变成君子的,是教育的开化。
“那你的意思是?”程布星直觉,林暖暖在循循善诱。她甚至在试图提供一种可行的方法。
林暖暖莞尔一笑。
“真正能让人守信的,无非是利益二字罢了。即便是夫妻也是如此。”
程布星立刻反对:“非也非也。若你这样说,男女之间,岂不是没有感情了。”
他这话一出口,却发现林暖暖与乔松柏同步摇头,两人极为相像。
实际上,这是一个浅显易懂的道理。
利益之于感情,不是阻碍,反而是真正的调和剂。
只是很多人,把对情感的算计,当做了利益。把用情感控制他人,当做了情感中的利益部分。把单方面成长受益,当做是情感中的利益。
真正情感中的利益,应该是双向奔赴,双方获利的。而不是完全隔绝利益。完全隔绝利益的,那是空想。
林暖暖解释道:“农家夫妻之间,虽有诸多争吵,但是极少有纳妾、和离、休弃之举。反而是城中贵人,夫妇之间,纳妾、休妻再娶。你知道为何?”
“因为男子薄情寡义。不对,因为人都薄情寡义。”程布星这话说出口,他自然也不信。毕竟,贵人夫妇,读书认字更多,要说薄情寡义,也应当是农家夫妻才是。
林暖暖只能把话说开了:“农家夫妻,男耕女织,互相扶持。矜寡皆极难独自活下去。就算受了天大的委屈,也极少真的敢和离。女子之于男子,是生活中的助力,即便是天仙在眼前,也不会动心。相反的是城中贵人,夫人只顾相夫教子。此等事情,她能做,天仙似的年轻姑娘,也能做,自然就见一个爱一个了。”
“可……”程布星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反驳。
乔松柏补了一句:“世家贵族的小姐,嫁人之后,相公亦有少有纳妾之举。即便是嫁与帝王,亦能令帝王不开后宫。”
程布星听到林暖暖与乔松柏的话之后,眉头紧皱。尤其是乔松柏的话,几乎是只有一个所指。前朝宁太祖,只娶朱氏女一人为后,从此之后,未曾开后宫。膝下子女,皆为朱氏女所生。
故而,宁太祖一直被人成为痴情种。但是今天听到乔松柏一言,又结合林暖暖那段农家夫妻之言。程布星有了不一样的想法。
譬如农家夫妇。丈夫依仗妻子,所以,自然不敢休妻、纳妾。同时,他们也没有闲钱纳妾。这是基于生存利益。
而乔松柏所说的朱氏女,情比金坚是真的。但是,正是因为帝后同心同力,互相扶持,互为支撑,才能够使得感情和睦。即便帝后有所争吵,也因为利益,放下偏见。
“可是,为什么按照你这样的说法,我总觉得,男子纳妾、花心,倒是女子的不对了?”
林暖暖:“?”
这个结论是怎么的出来的?
没想到的是,乔松柏竟然附和程布星。
“确实如此。”
林暖暖吃惊地看向乔松柏,满脸皆是不解,几乎是下一秒,就要跟他对峙了。
乔松柏心头暗笑,林暖暖刚刚关于“此生”的问题,他终于扳回来了。
当然,这怎么可能是女子的错呢?最错的是男子,但是……
现在,轮到他来细细解释一下了。
“男子纳妾、花心,确实是女子的错。不过不是错在她对丈夫不够好,而是对丈夫太好,失去了自我。”
“女子错在太信任海誓山盟,错在忘了,情感是双向奔赴的。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跑。当女子把一腔心血,全部浇筑在丈夫身上的时候,已经输掉了一半了。她不该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别人。她应该真正去把握自己的命运,而不是成为任何人的附庸。”
“我说的对吗,娘子?”乔松柏几乎是立刻就想到了,纺织厂开办前后之变化。女子本就有独立的能力,本朝亦未规定,女子只能在深宅。
甚至可以说,恰恰是海誓山盟,以夫妻之名为饵,束缚了她们。
此外,程布星如此关切女子之命运,或许确实是颗好棋子。
林暖暖还是老毛病,极少想到利用别人。
但是或许是乔松柏的“调教”有用了。她听着乔松柏起伏中暗含意味的语气,竟然知道了,乔松柏是让自己利用程布星,去搞些事情。
“当然了。程公子,你说是吗?”
程布星:“可是女子又如何能,把握自己的命运呢?”
林暖暖与乔松柏两人互相对视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对方的狭龊。
鱼上钩了。
“傻鱼咬钩了啊。”
突然一个温柔的声音,从程布星身后传来。
林暖暖与乔松柏神色一滞,朝后看去,心里有些暗恼,李长信这是没事找事啊。
程布星这个人,脾气还是挺大的,他一听到有人说自己“傻鱼”,这火气一下子上来的。
不过他掉头往后一看,直接就傻眼了。
“这……这……你……”
眼前的是一名风姿卓越的女子,身上穿着鹅黄色的袄子,真真的人比花娇。但是,刚刚出声的,分明是个男子。
“你……你……”
“我什么我?”李长信的声音很温柔,甚至带着一股独特的磁音。加上他那双桃花眼,真真把眉目含情,做到了极致。
但是,这对于程布星来说,那就是更加可怕了。
“你……到底是男是女。”
程布星因为过于震惊,愣是没有想到男扮女装这个选项。现在整个人极为恐慌。
“奴家是女子。”
许是被程布星的惊恐给取悦了,李长信竟然起了戏耍对方的心思。曾经的风流浪子,假扮起女人来,那真的是媚眼如丝。
“你没事吧?”林暖暖终于忍不住了。
李长信这小子坏事做绝的,程布星哪里是他的对手。
“他是男的。”乔松柏眼神警告李长信。程布星毕竟还是有利用价值的,得罪他,没有什么好处。
收起了玩闹之心,此时,李长信桃花眼微微眯起。
“我是怀亲王,李长信。”
这一句话,让原本涨红了脸的程布星猝然清醒。
“怀……怀亲王?那您怎么会?”
说到这里,程布星捂住了自己的嘴。爷爷有些话是非常值得听的,例如,不要过问大人物的事情。因为会被卷入其中,届时想要脱身都难。
但是,现在想到这,已经迟了。
李长信很诚实、直白地告诉他:“我有些事情,不方便暴露身份,所以要借住在这里。目前只有这间学堂里面的人,知道我的真实身份。”
“那昨天跟乔公子一起睡的,是您?”程布星是今天早上看到有个女子从乔松柏房间走出来的,现在仔细想想那背影的身材、衣裳,是真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