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时间是下午四点。
外头的天还是很亮的,对于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农村人来说,这个点自然还是得干活的。
但是,林暖暖算过了,早春的天黑的很早,现在这些村民们往回赶,到家的时候,天也差不多黑了。
而林暖暖有事情要这些人帮忙的,给他们早点下班,是最好不过了。
“诸位,今天是上班的第一天。所以,我早点给你放假。是为了让你们带着今天发的布回去,把这匹布放置好了。今后,在林家村住的,就在林家村住,坐车回去的,就坐车回去。但是,都得是天暗了才会下班了。”
该说的,就得说清楚了。林暖暖不想让工人们误会,造纸厂的下班时间就是这个点。
“给你们放假,还有另外一个重要的原因。”
说到这里,林暖暖敲了一下铜锣,以示严肃。
“我们造纸厂的工人太少了,数量远远不够。如果诸位有什么亲戚朋友要来,也可以带过来。家里的女人,如果有干活的想法,也是可以带过来的。所有的待遇,都是不变的。”
听到林暖暖宣布的事情,不少人心思都活络起来了。
五钱银子一个月,还能得到一匹布,这个条件太丰厚了。
有不少人对林暖暖要做的事情产生怀疑,但是完全经不住诱惑。
也有少不人心里面犯嘀咕,女人也能跟他们一起工作?就凭女人的那点力气,还有那个脑子,能做些什么呢?
不过这些话,林暖暖一律都不回应的。
正所谓,财帛动人心。
整个大周朝最大的地主,就是皇帝。然而这个地主,除了收租子(收税)积极,其他任何事情,都不够积极。
而各州亲王的统治,也是参差不齐的。
尤其是沧州,之前是李长信的父亲统治,百姓的生活水平,苦不堪言。
所以,即便有不少人质疑林暖暖的目的、怀疑女人是否比得上男人,都改变不了一个事实,那就是,林暖暖开出的条件,已经说服了很多人,让他们想要让家中的妻儿,一起来工作。
同村的村民们结伴而行,对林暖暖说的话议论纷纷。但是每个人手上抱着一匹布,这有些难听的话,他们就算是想说,也不可能说出来的。
榆树村里林家村偏近一些,他们回到村子里面的时候,天色才刚刚黑,村子里面剩下的村民们也刚从田里回家。
这两批人,撞在了一起,场面那可是热闹非凡。
林暖暖上次来到榆树村的时候,村民们几乎都答应了,三月五号,一定去林家村的造纸厂干活。
可是,林暖暖走掉之后,事情就发生了变化。
主要是林暖暖的身份,林家村的一个姑娘。一个女的,她说话的可信度就非常低。再加上,她年纪还小,又看上去不太懂事,去硬杠周大头,脑子看上去就不太好使。
虽然说,有王寡妇作保,还是有些人,对林暖暖很怀疑。
所以,这些人,今天都没有去林家村。五钱银子,就算是去城里面打工,那也得要3、4个月的时间的。一个女的,能出得起这些钱吗?
还不如老老实实的,给周大头种田,这东西,终究是有保障的。
地里的东西,能长出来,就是能长出来。
村里头年纪稍微大保守点的,以及大男子主义者们,都没有跟着去林家村。
毕竟,这个人,他们丢不起。
可是,种田的跟去打工的,两批人在村头撞到一起的时候,情况就很尴尬了。
每个打工的人,都有一匹布。有些人抱在怀里面,有些人夹在胳肢窝里面。回来的队伍,有说有笑,非常热闹。
而田地里的人,干完了一天农活,辛苦得很,一个个都愁眉不展的。
看到那些打工回来的,这些刚干完农活的,那叫一个不舒服啊。
尤其是看到他们每个人一匹布之后,恨不得以头抢地。
“哟,刚干完活回来啊?我们也是。第一天上工,也没好好干活,老板也就给了一匹布,奖励奖励我们。”
去打工的年轻人里面,有个脾气冲的,看到那群田里来的人,便出言撩拨他们。
说白了,这些打工的人,心里面也是憋着一口气的。
林暖暖开的条件太好了,所以这些老顽固,说什么话的都有。说这些出去打工的年轻人好高骛远,说林暖暖是骗子。
结果呢,第一天上工,就拿到了一匹棉布。
这是王寡妇带回榆树村的同款,全村人都知道,这种布料有多好。
因为这些情绪,榆树村的人,好悬没有在村口打起来。去了的人洋洋得意,没去的人,心生嫉妒。
乔西村的情况,也是差不多的。不过,乔西村有不少人知道做工是怎么回事,所以,嫉妒归嫉妒,心思活络的很多。有不少人,就想着主动去林家村找活干了。
当然,因为林暖暖说过,让村民们尽量劝服周围的亲戚朋友,一起来林家村干活。这些打工的,也就嚣张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以“邻里和睦”为目标,在村子里面宣传了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乔西村、榆树村,完全就变成了空村。
整个村子里面,除了一些“老弱病残”,就只剩下鸡狗了。
五钱银子,再加上一匹布,是个人都顶不住这种诱惑。
就连那些嘴特别硬的,也是一大早起来了,想要偷偷摸摸的,先到林家村报道。
这种情况,可就苦了林暖暖了。
在利益面前,重男轻女、男女大防,就变成了智能的了。家家户户,只要是个劳动力,就想往工厂里面凑。
即便是想过这种可能,但是面对人数直接翻三倍,林暖暖也是目瞪口呆的。
大家也未免太现实了吧。
果然,阶级论诚不欺我。哪里是什么男女对立问题,是阶级问题,披上了男女对立的皮。
当然了,多出这么多劳动力来,林暖暖是非常满意的。
只是,她看到了人群里面一些人,总觉得自己被当弱智了。
为了能够占这一个月五钱银子的便宜,再加上一匹布,是个人,能喘气的,都过来了。
有些个子还没有林暖暖高的,还有些头发花白,牙齿都掉没了的,也跟着想要掺和工厂的事情。
林暖暖明明在昨天跟大家强调过了,只招十四岁以上、五十岁以下的员工。这是按照古代的情况来的,十四岁算成年了。而五十岁,已经不太能够适应工厂的工作要求了。
“我们家这个到十四岁了,只是个子矮,看着小罢了。姐姐,你就收了吧。”来登记的人里面,有人这么求着林芳芳。
“我这是操劳过度,所以头发白的快。这牙是糖吃多了,它掉的早。”来登记的老人里面,也有这样给自己找借口的。
因为林暖暖与乔松柏是老板,林素节有张荷花跟林大柱帮忙。
所以,林芳芳是登记的四个中,看着最善良,最“好欺负”的那个。
那些想要蒙混过关的,都是找林芳芳登记。
这也让林暖暖哭笑不得。
“芳芳姐,你让大婶子跟你一起登记吧。”林暖暖暂时放下手中的登记表,给林芳芳嘱咐了两句。
钱寡妇很是彪悍,她站在林芳芳身边,这些人,或多或少,就不会忽悠、逼迫林芳芳了。
只是,看到眼前的这些人,她心理觉得,这个事情还真的有些难办。
年纪大的,或许家里面还有所供养,出来只是为了混一混钱。
年纪小的,说起来也真的可怜了。绝大多数,父母都来林家村打工,徒留他们自己在家中,确实不太合适。
“宿主,你是开造纸厂的,不是做慈善的!”
关键时候,还是小灵提醒了林暖暖。
事有轻重缓急,儿童福利问题,不是一朝一夕能够解决的。
林暖暖必须要先解决掉生产力问题,等到眼前的危机渡过了,才好出手解决其他的问题。
没有任何事情,是一蹴而就的。
想清楚这些,林暖暖收起同情,优先造纸厂的生产为第一目的。
最终一共筛选出一百二十七人。其中男性七十九个,女性四十八人。
根据每个人的特长,进行工作分配。
采集原料的增加到了六十个,剩下的六十七人,一半去了纸张处理,一半去了成纸处理。
这是目前最优的分配。
有着布料与金钱奖励的加持,整个流水线生产有条不紊。
在今天傍晚的时候,第一批纸浆,直接就造出来了。
看到雪白的纸浆,那些“林家村实际上是要挖矿”的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工人们虽然不知道,纸张有多值钱,但是凭借着林暖暖这手造纸工艺,速度如此之快,而且不完全依赖太阳,就可以知道了,她完全可以用数量取胜。
当然了,林暖暖与乔松柏知道,这造纸厂,可是完全可以用质量取胜的。
看到第一批纸浆出来的时候,乔松柏也跟林暖暖商量起事情来了。
关于造纸厂三个月挣五千两银子这个事情,林暖暖之前与乔松柏说过计划了。有两个销路,一个是出售“高档专精纸”,专门面对贵族。一个是走平价大白纸,供沧州境内的学子们使用。八壹中文網
看到雪白的纸浆之后,乔松柏心下有了另外的主意。
“我想了想,不要在沧州尝试专精纸了,直接去京城。”
说起京城这两个字,乔松柏仍旧有些心颤。但是这件事情,事关未来的发展。
“京城的贵族们,是想要做风尚的引领者,而不是被外来人影响。如果你先在沧州推行,然后去京城。那些傲慢的贵族,会觉得自己被轻视了。如此一来,就有一定的风险。你可能会推销不出去。”
乔松柏很了解林暖暖。
虽然她这个计划里面,利用了贵族思想的弱点。但是林暖暖终究还会平民这边的。
所以,在这种情况下,林暖暖肯定会选择,先在沧州范围内销售白纸,同时小批量制造彩色纸张。
最终,才会选择京城。
如果是传统的造纸效率,乔松柏觉得这样做,无可厚非。但是目前造纸厂的效率,乔松柏想到更多的可能。
“所以,你要先做彩纸,大批量的彩纸,然后运到京城销售。沧州的白纸,由我负责监督生产、销售。”
说到这里的时候,乔松柏有些紧张地看向林暖暖。
他很相信林暖暖,但是他有些不相信利益。无论是夫妻,还是兄弟、甚至于父子,因为利益反目成仇,都是有例可循的。
自己开口就要林暖暖造完彩纸之后,就把造纸厂交给自己监督。
这看上去就像是想要坐享其成,独揽大权。
因而,乔松柏有些不自信了。
他紧紧地盯着林暖暖,似是恳求,希望她能够明白自己一片苦心,他是真的没有什么私心的。
林暖暖是真的没有想那么多。她之所以不太想直接进军京城造纸厂,主要是对京城量吃不准。
做生意,就是大胆与小心的结合。
进军新市场,应该小心翼翼,逐步试探才好。
但是,提议的人是乔松柏。
想到这点,林暖暖眉头皱起:“你对京城的市场,了解有多少?”
风险预估,可以相当程度上缓解进军新市场的压力。
林暖暖开始追问起京城人口数量,以及乔松柏认为的,消费潜力。
听到这些问题,乔松柏微微一愣。林暖暖一点都没有怀疑他的目的,反而是非常信任地与他谈起了京城的情况。
甚至,使得他的小心翼翼,显得极为可笑。
京城的消费能力,乔松柏只晓的不多。但是他知道京城的贵族情况,以及京城官员、读书人的情况。
用纸的也就是读书人。
在他的保守计算下,林暖暖与小灵大致推断出了,能够在京城贩售的纸张,大约有3吨。
这个数目,在大周朝,是一个非常巨额的数值了。
但是对于林暖暖的造纸厂来说,也就是半个月的量。
用这个量,再乘以目前市面上最便宜的纸张售价,两人得出结论,即便只卖出一半,五千两银子也够了。
更何况,林暖暖的彩纸,不会卖这么便宜。
“造纸厂,还真是个暴利行业。”
这一算,把林暖暖吓了一跳。消耗品这个售价,真的跟抢钱没什么差别了。
“等我把这五千两赚完了,我一定把纸价给降下来。”
林暖暖与乔松柏在书桌前,挑灯调整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