谭怀瑾的出现,让整个似锦酒楼的气氛,推到了顶点。
京中第一美男,京城第一才子,未来的宰相嫡长子。
这三个身份,无论哪一个拿出来,都是贵女们争相抢夺的对象。
而现如今,这三个身份,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与他对应的,是近日声名鹊起的郑雅兰。
一对才子佳人,同时出现在似锦酒楼,很难让人说,这不是天作之合。
整个酒楼的氛围,都有些暧昧了。而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群众,也是跟着起哄架秧子。
而把气氛推到最高潮的,正是谭怀瑾本人。
“新月曲如眉,未有团圆意。红豆不堪看,满眼相思泪。终日擘桃穰,人在心儿里。两朵隔墙花,早晚成连理。”
说完,他便含情脉脉地看向郑雅兰。
一首词作,其中的情义,直白而浓烈。
谭怀瑾几乎是疯狂地表示,他心中所系的,正是眼前的女子。他愿意与其共结连理。
看到对方那张俊朗的容颜,直白的情诗,饶是郑雅兰也羞红了脸。
“海棠未雨,梨花先雪。相思只在,豆蔻梢头。”
郑雅兰的回应很是委婉,但是仍旧充满了诗情画意。
一对才子佳人,联作如此诗篇,真真是一段佳话。
台下观看的人群,恨不得这两个人立刻成亲,好见证这段天赐良缘。
而人群中,只有少数几个人,对这件事情是不满意的。
其中,意见最大的,当然是宋德海了。他是纯纯被恶心到了。
郑雅兰是破坏他女儿招亲会的人,谭怀瑾是他最大政治宿敌的儿子。这两个人,在他女儿的招亲会上,眉来眼去,这不是诚心膈应他吗。
宋德海恨不得挤到人群前面,去掀摊子、砸场子。
另外一边,宋盼儿是完全呆住了。
她心心念念的谭郎,竟然在自己的招亲会上,与另外的女子,眉目传情。甚至围观的群众们,都觉得他们俩人才是天生一对。
可,明明自己才是那个与他定情,非君不嫁、非卿不娶的人啊。
隐约之间,宋盼儿觉得天旋地转,直直地倒在了舞台上。
可惜的是,因为人群都在看刚刚作诗的这对璧人,根本没有人注意到,宋盼儿昏倒了。
还是她的丫鬟,扶住了她的。
此情此景,全部映入了李长安的眼里。
在她看来,这可就特别有意思了。
谭怀瑾,她是认识的,甚至两人有过好几次的交谈。他曾经向李长安表达过爱慕之情。
“……我对公主,皆是仰慕,一颗心全部系在公主身上。您不必回应我,我只是想要单方面地守护着您。”
当时这样的话,甚至确实让李长安感动过。生在皇家,周围全是名利算计。冷不丁这么一个不求回报的男子,让李长安心里很是受用。
只是当时她受困于驸马之死,并没有回应。而谭怀瑾却说,愿意用一生去等待。
可是,现在看来,这兵部侍郎之女,宋盼儿,恐怕也得到了终生的承诺。甚至很有可能,这场招亲会,都是为了与谭怀瑾在一起而举办的。
思及此处,李长安露出个漂亮的冷笑来。
她堂堂的大周长公主,终日打雁,竟然也有被雁啄眼的一天。
胆敢欺骗自己的感情,看样子,是真的深宫坐久了,让有些人,都不知道曾经跺跺脚、都可以令京城抖三抖的长公主,到底是什么样子的了。
“小桃红,去多买些粉色纸笺来。”
此时,负责卖纸的林暖暖,在小灵的提示下,察觉到事情不对劲。
宋盼儿竟然昏倒了。
林暖暖与宋盼儿有些接触的,所以,大概知道宋盼儿的为人。她不是什么小气的人,就算郑雅兰在她招亲会上,出了什么风头,她也不会太计较的。
甚至,她还可能会感谢这些风头。
因为她有心上人。
但是有一种情况,必定会导致宋盼儿出问题。
“那个男子,是宋盼儿的心上人。”
得出这个结论之后,林暖暖吓了一跳。她急忙跳上舞台,问起了在照看宋盼儿的小丫鬟杨柳。
“台下那个男子,便是宋小姐的心上人吧。”
林暖暖用肯定的语气,为了就是炸一炸杨柳。果不其然,杨柳听到林暖暖的话之后,脸色一变,几乎哭了出来。
“我家小姐真命苦,你们还我家小姐的心上人来。”
林暖暖得到答案之后,死死地盯着杨柳,逼问道:“这个男子,是什么来历?”
在她眼里看来,这台下的男子,实在是太可恶了。很有可能,他对宋盼儿只是玩玩罢了。
而如今,看到名声更旺的郑雅兰,也起了歹念。
这种就是以风流掩盖自己滥情、人渣的斯文败类罢了。
杨柳被林暖暖凶狠的眼神一逼,吓了一大跳,而后哆哆嗦嗦地说明了情况:“他是谭大人的儿子,谭怀瑾。与我们家小姐,已然相识很久了……”
听到是谭家的儿子,林暖暖嗤笑一声。
怎么说呢,这就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吧。
谭同庆这个人,“贵易交”,对老友之女,都如此态度。养出这么一个儿子来,倒是合情合理。
想到这里,林暖暖跳下台去,对着春心萌动的郑雅兰说了一句:“你跟人家看对眼了?这还不问问人家名字。”
“谁说看对眼了。”郑雅兰娇羞地轻斥。
不过,她微微一低头之后,还是高兴地看向谭怀瑾,问道:“不知道公子姓甚名谁?”
听到郑雅兰这么问,谭怀瑾多次与女子调情的经验告诉他,对方已然心动了。
“在下谭怀瑾。”
听到这个名字,郑雅兰脸色一变。
潭府门口的种种遭遇,在她脑海中回荡。
一时间,那些少女心思,全都消散不见了。
她再次看向谭怀瑾时,才发现许多她未曾注意到的地方。
谭怀瑾一身素装,外罩青袍,但是衣服隐约有亮光闪烁。很明显,他衣服的花纹是掺杂着银丝勾出来的。
这样的人非富即贵。
再仔细看谭怀瑾的表情,虽然是一副情深的样子,但是他眼神中充满了算计和志在必得。
而且,他一直看着的是台下,而不是郑雅兰本人,这代表,他从来都不是真的因为郑雅兰而心动的。
这些小细节勾勒在一起,郑雅兰立刻就把他与自己的二表弟联系在一起了。
他们都是一类人。
所以的浓情蜜意,不过是伪装,他们不爱任何人,只会爱自己。
“巧了,这不是。”郑雅兰一拱手,神色冰冷:“我乃沧州郑氏女。家父郑允川,曾经有一挚交好友,其名为谭同庆。不过这个人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家父待他极好,供他吃穿。如今我来京城,试图投奔他,却被他拒之门外。”
“公子,你应该与他没关系吧?”
郑雅兰此言一出,全场倒吸冷气。
谭怀瑾是谭大人的儿子,而尚书仆射谭大人就叫谭同庆啊。这是当着儿子的面,骂老子呢。
众人之中,唯有宋德海,咧开一张嘴,笑得找不着北。
“狼心狗肺,形容得好啊。忘恩负义,确实像他。”本来看郑雅兰不顺眼的他,此时恨不得把郑雅兰当亲闺女宠爱,指望着她多骂一点。
谭怀瑾被郑雅兰这一通话给说愣住了。
他一直都是那个玩弄女人的高手,没有女人在他的掌控下逃走的。甚至,他有信心,给他足够的时间,公主也不在话下。
现如今,刚刚还与自己含情脉脉的郑雅兰,一下子就翻了脸。
这让他下不来台。
“你知道我父亲是何等人物吗?你竟然敢辱骂朝廷大员,你不想活了吗?”
谭怀瑾也跟着翻脸了。
这好好的比文相亲,变成了一出猴戏。
林暖暖此时也不敢做什么了。她本来是打算用红纸宣传夫妻之情的。
如今渣男站在这里,要是真的宣传了,那红纸笺的品牌口碑,全部都掉光了。
不过也没办法,毕竟做生意,不可能事事顺利的。遇到这种情况,是在所难免的。
而且,好在谭怀瑾先曝光了。所以,还没宣传红纸笺的林暖暖,损失还不算大。
正想着这事,一位身着粉色的少女,喊醒了林暖暖。
“这位姑娘,给我来一打纸笺。”
小灵立刻提醒她,这粉衣少女是楼上那位公主的丫鬟。而且,那位公主,已经出来了。
“糟了。”
林暖暖听到这消息,直接头晕眼花。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啊。
“姑娘?”小桃红看林暖暖没回应,便催促了一句。
此时,林暖暖大脑正急速运转,想解决之道。绝对不能沾染皇家。
“是这样的。”林暖暖心一横,割肉求生。“我们的粉纸还剩下这一堆了。你看现在这情况,也卖不出去了。不如姐姐你大发善心,便宜点,把这些全买走吧。”
小桃红往林暖暖身后撇去,发现确实只剩一堆了。
她是从小进宫伺候人的,知晓普通人家女儿的艰辛,不由得动了恻隐之心。
“行吧,那这些我全要了。也不用便宜了,该多少,你还是要多少。不过,你得给我提上楼去。”
林暖暖等的就是这个!
她跟在小桃红身后,把纸提溜上楼。
一身明黄色罗裙,头戴珍珠金凤冠的李长安就这么暴露在林暖暖面前。
“真的是美人啊。”
李长安的美非常惊艳,带着霸气与锐利,如同刀割石刻一般,告诉每一个见过她的人,这是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不过林暖暖毕竟是女子,不会被这种美色迷惑住,而且她还记得,自己上来是为了什么的。
她把那堆粉纸笺往楼梯口一放,跪在地上,用最大的声音喊到:“见过公主殿下。”
李长安听到林暖暖这话神色一凌,习惯性地要她平身。
而楼下的众人,反应就极其精彩了。
本来因为郑雅兰骂谭怀瑾父亲的事情,场下就很寂静。
林暖暖又拼尽全力喊出这句话。
所以,台下所有人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到了二楼。
而这一集中,即便只是隐约地看到了明黄色背影,所有人都不敢大意,跟着一起下跪请安了。
李长安严厉地看向林暖暖,她并不想引人注意。
但是,现在木已成舟,她只能离开。
好在,目的达成了。
李长安要的,只是那句“悔教夫婿觅封侯”传入父皇的耳中。
如今有林暖暖这么一闹,父皇很快就会得知了,倒是不用买粉纸笺,去想办法让宫内的嫔妃们传送,进而引起父皇的注意了。
慌张离开的李长安,自然就如同林暖暖算计的那样,并没有把那堆纸带走。
台下人心惶惶,其中最担忧的是谭怀瑾。
他真的是饱受打击。
方才,郑雅兰出口嘲讽他的父亲。还没等他想到应对之策,竟然发现,大公主也在似锦酒楼。
大公主李长安,是谭怀瑾最想尚的公主之一。他在这个公主身上,花费了很多心思的。
她的生活习惯,喜好,谭怀瑾是花费大功夫研究的。可以说,只是凭借半个背影,他都能把李长安认出来。
如今,却被她发现,自己竟然在酒楼里面,与一村妇传情,这说出去,该如何是好。
想到这里,谭怀瑾愤恨地看向郑雅兰。
就是这个女子,故意写那种充满孤寂的诗,来勾引自己。如果不是她勾引自己,自己怎么会出现在似锦酒楼。
又怎么会在众人面前,被她骂父亲是狼心狗肺的。
更加不会在大公主面前丢人了。
想到这里,谭怀瑾恨不得掐死郑雅兰。
自己的人生,都因为这个村妇毁了!
如此想着,谭怀瑾就要朝郑雅兰动手。
只要她死了,一切都还会变回来的。他的父亲还是受人尊敬的尚书仆射,自己还是公主们心中最佳的夫婿人选。
林暖暖立刻注意到两人的情况,可惜的是,她还在二楼,根本不能出手。
跪在地上的众人,正在远远地目送公主离开。并没有人注意到,谭怀瑾竟然朝郑雅兰动手。
而郑雅兰被谭怀瑾死死地掐住脖子,苦苦挣扎,眼看就进气多出气少了。
就在此千钧一发之际,舞台上传来一声木头裂开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