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涵浑浑噩噩地从咖啡厅里走出来,看着伦敦的黑夜渐渐来临,他——可以适应一个人的晚上吗?加上耳鸣……
今涵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丢了魂一样地回去,只是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接到他的电话:“小涵,我走了——”
她想开口问他,会不会后悔?但还是话到嘴边咽了回去,“嗯,那一路平安~”故作轻松的问候,纠着胸口,有些压抑,却还是强装镇定,“那就这样吧~”
“……好”易铭晨想着挂断的瞬间,又最后补充了一句:“小涵,我可能不会来了”
“知道了……”今涵这时候很庆幸——
告别的时候,用的是电话。
他不会看着她哭,她不会看着他的背影。
“那挂了吧,”她说。
“最后一次了,你先挂吧”易铭晨也不知道为什么还是舍不得听不得她的声音。
“铭晨,这样拖泥带水一点都不像你!”今涵最后说了句再见就马上切断。
直到电话里传来嘟嘟的忙音,他才意识到,这次告别,大概真的不会联系了。苦笑着,回头冲着易家的人说:“走吧~”
飞机画着尾气,走过欧洲的版图,原来这段距离,这么长,一直都没有发现。两个人形同陌路,也会这么揪心……
日子还得过,一如既往般,伦敦这个城市饱和了中世纪的古韵和丰饶,夹着现代化的前卫,今涵每天的生活维持着忙碌,有时候闲下来或许会想想他,但也没有什么印象了,大概离别太多,反倒徒增悲哀显得是自己矫情了。
世伦有时候会飞过来,看看她,她看着世伦的温柔,又禁不住拿来比较,总会受到自己过后的嘲讽,哎,人还是纠结的动物。
“jin,你站住!”一个听着熟悉的女声在叫她。
今涵还在路上就听着这么彪悍的声音,要知道其实伦敦人还是比较传统的,怎么这姑娘一点点儿都和矜持挂不上边?今涵有些无奈,然后扭过头,迫使自己冲着那个声音笑:“jerry!”
jerry看着她一副苦瓜脸,又皱了皱鼻子:“好丑哦,你不要老是一副我欠了你许多钱的样子,jin”然后两只手挂到她脖子上,蹭着她的肩膀,叫苦连天:“mits教授怎么那么折腾人啊?我都很长时间没有约会了,你看你看,是不是黑眼圈又加深了?”
今涵看着她,怎么也不会想到,当初在机场挑衅的女孩,居然和她在一个学校。真的,伦敦,好小哦——
她只能悲催地得出这个结论。那时jerry见了她一怔,但马上就认出来了,她很大气地走过去,象征性地搂了一下她的肩膀,然后马上放开说:“我们在机场见过,我叫jerry”
今涵没想过那一面之缘,当时她穿的很潮很流行,现在却带着大大的眼睛,没了烟熏妆,没了各种装饰,头发胡乱地盘在一起,然后被大大的鸭舌帽罩住,根本不能辨认,她其实对jerry的印象不深,毕竟两人从未说过一句话。
可jerry还是第一眼认出了她,也只好硬着头皮打招呼了,虽然她有些不喜欢这个女孩:“嗨,我叫jin”她承认自己小气,不喜欢易铭晨当时和这个女孩的纠缠。
“你在凌远?”jerry问她。
“对啊!你呢?”
“我都快毕业了,所以你会在飞机上看到我,那时我去中国做一个项目,顺便旅游”她顺手压了压帽檐,“你的男孩呢?”然后问她。
“哦,他回去了——”今涵不知道为什么这个jerry怎么像个话痨一样,和骆桥栎真的简直可以有的一拼。
然后慢慢地,虽然今涵也没有表现地怎么热络,总而言之,这位jerry大小姐可是真的挺热情地,带着她去博物馆,去伦敦大桥,去皇家学院……
jerry是今涵在这里认识的第一个朋友,她会拉着她抱怨男朋友如何粗鲁,会告诉她教授怎么变态,会带她去喝酒,告诉她vodka是最纯粹的品种。
在伦敦的日子里,带给她的除了异地的陌生感外,更多的是接受到不同的讯息,她喜欢在ken教授的课堂上听着教授用带有苏格兰乡村口音来给大家授课,她喜欢沿着学校的河水看着船上的人接吻,喜欢静静地听教堂的修女们做祷告。每当这些事情告诉桥栎的时候,那姑娘会咯咯咯地笑她:“这资本主义国家里到底是腐朽成什么样子了?你偷窥,叛教,等你小丫地回来,我就代表祖国消灭你!”
“谁叛教了?”她被说的莫名其妙。
桥栎吐血,说:“你丫一千年古国文明的后裔,放弃了咱博大精深的佛教,不信如来改投耶稣,罪孽罪孽——”
今涵狂汗,心想,不就是听听人家做礼拜么?咋还牵扯到宗教信仰了。“姐姐,我不去了还不成吗?”
“好呀!”桥栎一听喜笑颜开,“为了庆祝你迷途知返,姐姐得你凯旋后决定把第一次给你了!”
电话那头的人半天没动静,桥栎急了,“小涵小涵小涵!没事吧?”
今涵披了毯子,念念叨叨:这英国的冬天还没来,怎么就这么冷?果然,桥栎的脑子一定被驴踢了……
骆家丫头还不知道今涵这边的情况呢,听见她哼地应了一声,又说了:“小涵,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吞吞吐吐的样子。
今涵困惑,也没见得你平时怎么不好意思,各种流氓,各种脑残,各种不该的事情都最后理直气壮地该了,怎么现在……?“觉得不该就不说了,姐姐,这可是越洋电话,你知道我要洗多少个盘子才能挣回来吗?”
她憋住不笑,桥栎傻了一瞬,还真的被懵了,然后说了句:“那好吧,其实也没什么——”
正好这时,今涵听到楼下的太太喊她,说要她帮个忙。今涵问桥栎:“栎栎,如果没有什么重要的,就先挂了哈!罗琳太太叫我有点事——”
“哦,那好吧,小涵!那你好好保重身子,桥栎说的事情一定会兑现!来,嘣儿一个!”
今涵不知道的,如果她肯听完桥栎的话,如果桥栎下了决心告诉她,是不是以后的事情就不会发生?然后她像现在这样,体会着无与伦比的静致,带着躲避的心情藏在忙碌的生活里,然后会自欺一辈子,告诉自己,真的,已然忘记那个人。
“那个叫做jinchen的真的不是你男朋友吗?”jerry那次问她,她有些奇怪,“什么jinchen?”
jerry有些生气,然后气鼓鼓地,“坏心眼的男孩!他难道骗我了?他不是叫jinchen?”
今涵如此聪明,然后打了个马虎眼,混过去了。事后,她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既然易铭晨自己都不介意告诉别人名字是今晨,自己又介怀什么,就算以前有的关系现在也彻底断了。
她每天奔波着,闲暇的时候,走在路上,看着橱窗里展览的画,素描,很细腻,似曾相识的感觉。然后每次站到对面,来来往往的人群里,她就那样盯着,好像看画成了一种习惯,幸福着填满自己内心。有一次一位年轻的服务生从店里走出来,笑容可掬:“小姐,请问您是看上我们画室的哪幅画了吗?因为我每天看着您站在这里……”
“哦,很抱歉,我只是觉得我似乎在哪里见到过而已。但是可能以我现在的资金,支付不起这里的任何一副画。”今涵略带歉意的向那位服务生说,“我如果给您带来了不便,很遗憾!”
“没关系,如果您真的喜欢这里展示的一副的话,我可以送给您!”服务生殷切地冲她笑,然后看今涵一脸茫然,用手指着前方解释说,“坐在那里喝咖啡的是我们老板,他看到您每天来这里,所以愿意送您一副——”
今涵侧头,看到一位年轻的黄头发戴着墨镜,也正往这边看的男人。自己近视,看不太清楚,但至少知道无功不受禄,况且可能似乎自己的举动有些鲁莽,“很谢谢您,可是我想等我攒够了钱再来,这样,比较好!”她冲服务生微微一笑,然后看向男人的方向点了头表示感谢,虽然并没有接受别人的好意。
“这位小姐——”服务生有些为难,“我们老板他——”还没有等他说完,那位老板已经起身向他们这边走来。
今涵有些拘束,那人走近了才发现,原来他并不是西方人,只是头发被染黄了而已。像当初,易铭晨彻底染成白发的时候,没少挨自己犀利的眼神,最终那小子也还是乖乖地又染了回去。
怎么又联想到他了?今涵苦笑,回忆还真的是一件可怕的事情。
那位男子看着她,很友好地点头示好,“您好,我是这间画室的主人,alex”他说的是中文。
今涵有些奇怪,“请问您是中国人?”
“是的,”他的普通话有些拗口,熟练程度不能和自己同日而语,只是大概能凑合着听罢了。
“您一看就知道我也是中国人吗?”她记得那时候傻乎乎的,一开口冲着alex就问这么个问题。
那人看着她呆呆的样子,突然笑了,摘了眼睛,今涵第一次看到alex的时候,几乎吓了一跳,如果有一个很熟悉的朋友,那个人几乎你是天天见,见着都烦了厌了。但是离开之后,一年的时间都没有碰面,突然看到这张脸,你会是什么表情。
她对他的第一印象:熟悉。
今涵当时讶异地都说不出话来,alex看着她震惊万分,然后又把眼睛架到鼻梁上,用手抵了抵今涵快掉下来的眼睛边,有些无奈地说道,“哎,我就知道你会是这个表情~”
他然后低下头问她:“你愿意和我喝杯咖啡吗?这里有世界上最好的蓝山~或者——你想知道我是谁?”
她和他进了他的工作室,alex倒了一杯咖啡,“我从不喝速溶咖啡,那种味道感觉是让你吃一分熟的牛排,味道总归是怪怪的~”
她对他的第二印象:矫情。
“好了,女孩,我应该告诉你我是谁了——”他一脸正经,咳了一声,“哦,我是画画儿的,英文名字你知道了,中文名字是——”
“唐家棋!”
“我见过你,在小羿的手机里,那时候大概他还不知道有我这么一个哥哥的存在吧?”
今涵虽然刚才有些震惊,但现在已经好很多了,毕竟一直以为家羿是独生子,现在却凭空冒出一个哥哥,有些费解,但是她的好奇心还没有到要窥探别人家隐私的地步,她只是看着他有些熟悉,仅此而已。
“喂!我都告诉你了,你好歹给我个反应啊?”alex看着她有些好笑,怎么自己就这么见不得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