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可能,如果回头,你是我捡到的,然后护着像个宠物一样,养着一辈子……
今晓说,姐,你大概不知道,很早以前易铭晨就找到我了,可是他不愿意我见你,因为我那时有些混,他把我送到少管所有两个月的时间……
他每天都会去看我,但即使看着我被罚站罚蹲罚跑,他都不会说一句话。我出来后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为了你。
他说,如果你看到一个乖巧的今晓会很高兴的。他说那些话的时候,我真的特别讨厌!
姐,对不起!因为之前任性的我,向你道歉!
铭晨,你为什么总要这样呢?看着我手足无措的样子,你很开心吗?把什么事情都一个人装到肚子里然后若无其事的,你一点都不累吗?
“呃~~~”今涵听到易铭晨翻身的动静,赶紧搭把手,扶着他的肩膀,用手衬到脖子底下。
“谢谢~”黑暗中,他什么都看不见,以为是看护帮他挪了一下,有些迷糊,“请帮我拿杯水!”
今涵跨了一步,拿了杯子准备给他接点热水。
“你是谁?”易铭晨眯着眼睛,眼前模糊的身影,但是大抵还能分辨出颜色,这个人穿的不是粉色的看护服。
她一句话也不说,径直走到饮水机前,拧了红色的扳手,然后看着热水冒气,想了想又加了点凉水,然后才走到那个人面前,拽住他的右手,把水杯放到手里。
易铭晨有些生气,但是又感觉不到来人的恶意,总归有些不舒服,“请问你到底是谁?”
今涵记得alex告诉她,易铭晨每天睡起来得喝点加了药末的水,得每天有人把药碾烂,她看到旁边确实有一个研钵,几颗还未碾碎的药粒在里面放着,她走上前去,开始磨,易铭晨听着旁边的动静,皱着眉,厉声:“你他妈到底是谁啊!奶奶的,老子的房间也是随便进的吗?”
满嘴脏话,今涵听着挺别扭的,“如果不是中国人,大概还不知道您老是在问候别人的妈呢!”她冷冷地反驳道。
“小……小……小涵?”易铭晨显然料想到谁也没想过是这姑娘。
“怎么,我有那么恐怖吗?这眼睛瞎了,难道嘴巴也哑了?口吃成那个样子?”今涵嘴里不饶他,但手里的活计也没有停下,看着药末差不多了,冲着那个还在床上咧着嘴傻笑的人说,“杯子拿过来!”
“小涵~你怎么来了?”他右眼完全看不见了,只是左眼大概可以看得到一个人样。现在已经从开始的震惊变化到惊喜。
今涵没理他,用小勺子把药舀出来倒到杯子里,又伸到那人面前,“喝吧!”
“嘿嘿~”他有些空洞的眼神望上去,没了平日里的光彩,瞳孔只是平静地维持在一个缩伸的状态,今涵看着,牙齿咬到下唇,抿着嘴,一句话也不说。
“小涵,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啊!”他问她,嘴里的药水还没有咽下去,就那样不知道哪里来的功夫,至少今涵还可以听得清楚他咕咕囔囔的话。但是眼睛始终看着的,是交错的方向。
“托你的福,周太爷爷给我稍梦了~”今涵憎憎地,瞪了他一眼,然后才发觉,原来这个表情或许他再也看不到了,神情也黯淡下来。
“那周太爷爷还告诉你我在这里了?”他叫着,然后笑着笑着没了眼睛,牙龈都快露出来了。
“嗯~”今涵不想搭理他。
“o”他有些失望,你说这两人也两年不见了,怎么一见面就这么冷场?然后干干地瘪笑了一下,“那个,——”他也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了。
他所有的小动作和表情都没有离开今涵的眼神,捕捉着,霎那间的仓皇让今涵知道了他的小心翼翼,在自己面前的小心,“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推你出去走走,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应该很好的!”
“行啊,”他答应了她,但是事后又摇了摇头,忍不住问道,“你今天不上课吗?”
“今天周六,放假~”今涵这样说。
“这样啊,”他别过头看着窗外,对于自己而言有些微弱的光,“在房子里呆的久了,连时间都忘了~”有些尴尬。
今涵找来轮椅的时候,易铭晨已经自己乖乖地戴上了帽子,然后听到今涵回来的声音,解释说:“那个,我的头发有些短!”
“嗯”今涵胡应承了一下,然后自己又往他戴的有些歪的帽子上压了压,摆正,“走吧!”
“哦,”易铭晨大概也是习惯了,自己摸着找到轮椅的踩脚,等坐稳之后踩了上去。两手紧紧地掰紧扶手。
“怎么了?”今涵看着他似乎谨慎过头的样子,问他。
“没事,就是有一次不小心从这上面摔过,有些后怕罢了。”他说的轻描淡写,但是今涵也没说什么,推了他就往门外走。
他住的医院是教会附属的医院,每天可以看到来来往往的基督徒在这里虔诚地膜拜,今涵从出门就没再说一句话,只是易铭晨有些耐不住,一会儿:“小涵,我闻到樱花的味道了!”
又一会儿:“小涵,太阳好刺眼,我们回去好不好?”
要不就是,“小涵啊,你说是东方的樱花漂亮还是西方的好看?”
今涵看到一棵比较壮的樱花树,然后她把车子听到有一个小凹形区域,可以防止车轮滚动,她坐到一旁的石头台阶上,“这里的樱花,很漂亮!”
“小涵——”易铭晨准备打断她。
“嘘——”今涵闭了眼睛,想象着樱花漫天的场景,“现在你头上落下的是冬樱,一年开两次,我一直以为只有在我们那里才能看到。只是不知道居然在这个小小的园子里也有这种东西。”
“是吗?”他也微微抬起头,有一片花瓣落到他的头上,浑然不知。
“嗯,”今涵睁开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易铭晨仰头微笑的样子,突然问了他一句:“你知道冬樱的花语吗?”
“什么?不知道……”
“悸动”她轻轻开口,“铭晨,是悸动……”
易铭晨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今涵凑上他的脸颊,用手摘掉了落下来的樱花,“大概注定了,我还是逃不过去~”她笑着,“现在,如果你确定拒绝我,那么我们真的完了~”
他的表情有些奇怪,今涵温和着语调:“要我解释给你听什么叫悸动吗?我只说一次,你听好——我的命,系在你身上,如果你不要,那么我大概也没命了……”
他一时语塞,不知道该怎么办,有些慌张,“小涵,你——”
“怎么?”今涵漾起嘴角,等待他的,回应。
“我——”
“你到底想说什么?”看着他焦虑的样子,很好笑。
说不出个所以然,易铭晨最后只能叹着气,“傻丫头!过来——”他向她招手,虽然方向也没找准,但今涵还是走过去。
易铭晨摸摸索索地找到她放在背后偷偷藏起来的手,然后开口:“你确定吗?跟一个随时快死了的人?”
“你确定吗?”今涵反问他,“跟一个没了你就没了生命的人?”
如果爱可以丈量,那么他对她的爱的距离就是比光年还长,你呢?他问她,她笑着躲过去,然后红了脸,低低的说了句,一定会比你量到的多得多。
两倍吗?
不止……
两个人都不是轻易会说出爱的人,但是某种环境下,比如——
易铭晨一手捧着水果盘子,一手优雅地捡着一粒粒的葡萄,然后很绅士地放到嘴里嚼嚼,再吐掉皮和籽。今涵正在一旁拿着报纸给他念:“twitter上有一个无敌的红人,他每天可以吃掉20斤米饭,”
“那他一定属猪的,”易铭晨非常不屑。
“十二生肖在英国也有吗?”今涵瞥了他一眼,继续说,“但是他可以维持体重在160kg的标准身材”
“我吃不掉20斤的饭也照样标准!”然后很大爷地挽起袖子,露出细嫩的小胳膊,“这叫肌肉!见过吗?”
她接着念:“他的身高在两米左右!”然后故意在身高数目上加了重音。
“咳~整个一人猿泰山!老子在我们黄种人里也是重量级的!”口水飞溅,明显不满。
“他身上有十块腹肌,”
然后易铭晨嘴巴扁扁的,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两手就顺着往上拉病服,一边拉还一边说,“黄种人的标准腹肌是7块,看看!我也有!”
今涵擦了擦脸,“你是变异人吗?知道什么叫对称吗?况且你看看,那是胸不是腹!”
易铭晨:“……”
今涵:“……”
“你说,你是不是看上丫内死外国佬了?”他满目凶狠。
“他真的挺帅的!哦!铭晨!”今涵没反应过来,还在特实诚地描述那位nc狂人。
“小涵——”易铭晨彻底不吃葡萄了,把葡萄皮含在嘴里,“你要是看上他了,我就成全你们,我咽皮儿窒息,可以了吧?省的你碍手碍眼的——”
“你多大了啊?”今涵放下报纸,看着那盘早已吃完的,满满一盘葡萄皮,然后那个人别扭着,抠着床单,眼泪汪汪。
“那你刚刚还说那人帅呢!”他指控今涵的不良言行。
“我错了还不成吗?”今涵有些心软,看着他这副受了气的样子,语气也不如刚才那般强烈了。
“那你——”他想着人姑娘都道歉了,但是还是有些别扭,“你还说我没腹肌呢!”
“你有行了吧?”今涵哄他,像个小孩子。
“那你说爱我啊!”他得理不饶人,步步紧逼。
“……”
“你看你——”他有回头继续抠被子了。
“……”
“……”挠被子的声音越来越大——
“我爱你——”
“什么?”他表示听不见。
“我说我爱你!”今涵又提高了音调说。
“……还是有点小——”易铭晨小人得志,高高兴兴的。
“你是眼睛瞎了,不是耳朵聋了!”今涵愤愤。
“喔!那好吧,”易铭晨然后伸出手来。
“干嘛?”今涵有些奇怪。
“我的葡萄!”他要刚才给她的盘子。
“没了,”今涵看着满满的葡萄皮儿,“要我再给你洗点儿吗?”
“好呀!”他弯了眼睛,虽然目视的方向仍然是错误的,眼神里仍然是黯然的。但或许,他现在看到的远远比以前看见的更多,更……干净……
时近五月中旬的时候,今涵大概算计着时间准备回国了。她想着到底是要不要回去,如果不回去,有今晓有爸爸。如果回去,铭晨这个样子,终究还是不好抉择的。
反倒是易铭晨,每天兴冲冲地,老是问她:“你是不是该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