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烟袅袅。
楚晴垂眸，抿了一口茶。
又涩又苦。
她的视线落在茶杯里沉浮的茶叶上，垂眸思索。
越是紧张的局面，她越得冷静下来。
阎王殿走的这一招，不仅是想让风信阁不攻自破，其最终目的，是迷惑风信阁的视线。
白牧见楚晴一副轻松惬意的模样，不由更急了。
“楚姑娘……”
“城北李家、齐家、刘家、连家、城东李家……”
楚晴打断他的话，道：“这几家勾连官家，不仅偷税漏税，私地里还贱卖灾民……在和平年代出了这种事，这种行为简直是在打女帝的脸，他们五家，阎王殿绝对不会放过。”
阎王殿之所以能立于不败之地，一是让自己的刺客相信自己这是“为国除害”，二是被刺杀者要不是穷凶极恶的，要不是委托人出价极高……
所以，该杀之人，他们绝对不会放过，这不仅是给阎王殿刺客的一颗定心丸，还是给委托人的一个交代。
楚晴的指尖轻轻刮蹭着茶杯杯沿，道：“这几家阎王殿绝对不会放过，让人继续留着查看，适时的时候，给他们点提醒。”
既然阎王殿能将计就计，她为什么不能呢？
白牧皱眉道：“如果这次再失信……”
她们风信阁就会真的失信了。
楚晴给他到了一杯热茶，道：“稍安勿躁，一会你先派人把那几家送来的银钱悉数退还，再送上些金银财宝，以示我们风信阁的歉意。”
白牧不知道楚晴在短短一杯茶水的时间里，已经把阎王殿布局之人的心思捋了一遍，他有些不安地抿着滚烫的茶。
“你叫什么名字？刚刚那个小二娘呢？”
忽然，他听楚晴问道。
白牧转头一看，这才发现送茶的小二娘一直默默站在一旁没有走。
白牧惊出一身冷汗，就算他刚才神经紧张，也不至于这么大个女人站在他旁边，他却没发现啊！
“我叫王二，她家里有急事回去了，喊我来暂时替她。”
小二娘道。
白牧瞬间知道不妙。
虽然表面看起来他和楚晴是“无意间”走到这里来的，但其实他与楚晴每一次的会面都经过多次斟酌，且一定是在有风信阁暗线的地方。
刚刚引楚晴上来的那个小二娘就是她们安排下来的线，那么眼前的这个人是……
楚晴笑道：“正好，我需要你帮我办点事，你过来一下。”
“王二”闻言，正要向楚晴走过去，忽然，她眼角的余光瞥到一脸惊慌的白牧。
几乎是瞬间，破空声响起，一只利箭穿透了“王二”的胸膛。
“啊——”
“王二”惨叫一声，立刻明白自己上当了。
她怒目圆睁，从腰间掏出一把匕首，五指成爪，正要去抓近在咫尺的白牧，谁知，白牧竟迎面给她泼了一道滚烫的茶水。
茶水正好泼在她胸前的伤口上，王二痛的动作微顿，脑袋上又“哐”地一巨声，她晕了过去。
白牧瞪大双眼看着倒在地上的“王二”，又想到那把逼近门面的匕首，心里一阵后怕，他像只受惊的小兔一样，又往椅子里缩了缩。
楚晴蹲下身摸了摸“王二”的脖颈，感受到皮肤下的波动。
“竟是顺藤摸瓜，查到了这里来了。”
楚晴冷笑一声。
“她应该是在这里潜伏了一段时间。”
楚晴道。
如果“王二”早发现小二娘周良的端倪，就不会露馅说出那话，所以楚晴推测，她刚刚顺着线索找到这里没有多久。
为了防止人忽然醒过来，她麻利地用衣服撕成的布条把“王二”的手脚都绑起来，又用布把她的嘴堵住。
“这些人应该是阎王殿的势力，借着我们散落在委托人家中的暗线寻了过来。”
楚晴把袖剑抽了回来，在“王二”的衣服上擦沾在上面血迹，冷静地分析着。
除了阎王殿，其他人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反侦察风信阁，她倒是越来越好奇，这背后出谋划策的是鬼王还是谁。
“孙家家主、马家大女儿、梁家小郎……那二十多个人死的蹊跷，派严谨细心点的线人暗中细查。”
楚晴凝眉道。
阎王殿不会自己砸了自己的招牌，一是给出天价杀人，二是“极恶”之人。
而这些人，明显两样都不沾边。
白牧没有回答，楚晴向他看过去，只见他还愣愣地看着自己，身体蜷缩在椅子里。
“楚姑娘是什么时候发现那个人不对劲的？”
楚晴道：“第一，小二娘进客人的包厢时，就算是门开着，也会敲门示意，“王二”是直接走进来的。”
“第二。“王二”走路步伐矫健，稳当有力，而小二娘一天要做的事很多，绝不可能这般“慢悠悠”地……再者，身为茶馆的小二娘，她竟然连茶都沏不好。”
“第三，是她的眼神……”
楚晴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道：“杀手的眼神总是锐利，且藏不住杀意。”
白牧看着她，心里一阵畏惧胆寒。
他就算是在极度清醒警惕的状态下，恐怕也无法做到如此细致。
太可怕了……
“清查所有线人，出了事的厚葬，再给大量银钱安抚好家人，空缺的位置迅速补上。”
楚晴道。
“是。”
白牧应道。
楚晴又道：“你先离开，在老地方见，我一炷香后到，我们需要安排一些新的暗线进阎王殿。”
经过这一件事后，阎王殿一定会改变委托人与暗线之间的通信方式，而她为了确保风信阁的可信度，不仅不能暂停与阎王殿的周旋，而且还要确保风信阁情报的准确性。
如此一来，光靠留在委托家的暗线是不行的，她需要有更多的暗线流入阎王殿。
现如今在阎王殿的暗线，经过鬼王一遍又一遍的清洗，只幸存三个人，还是在那种可有可无的位置上，可谓是举布维艰。
白牧点点头，又皱眉道：“可是……鬼王每次都能几乎准确无误地把我们风信阁的暗线清理出来。”
楚晴自然也知道，但是饶是她，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
她盯着脸上还有些惊魂未定的白牧，忽然脑海里有什么一闪而过。
楚晴从怀里取出钱娇给她的人皮面具，覆盖在白牧脸上。
瞬间一个可怜兮兮的小白兔，变成了一只妖媚的狐狸，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清澈无比。
楚晴把面具眼神茫然的白牧脸上摘下来，笑道：“原来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