曦月赶到的时候雨已经停了,久奈子全身湿透了,缩在电话亭里。她已经平静下来了,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其实曦月感觉到自己和久奈子有一点那么相象,就是哭过之后擦干眼泪就看不出一点痕迹,曦月什么都没说,她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久奈子披上。然后带她去咖啡厅。曦月对那个调咖啡的女孩说。请给久奈子一杯姜汁可乐,那是这个咖啡厅的特色,很多感冒的人喝完立刻见效。那是一种介于辛辣和甜的味道,初喝时会觉得口感怪异,但喝完之后会觉得特别温暖。
我没想过他真的会这么突然的死去,曦月,我以前以为自己会无比的恨他。你应该知道的,我妈妈出车祸后才两个月。他就娶了别的女人。多少次我希望他也那么死去,至少能够给她完整美好的回忆。久奈子说这些话的时候特别平静。好像刚刚在电话里放声大哭的不是她一样。曦月,就在刚才那个女人给我打电话,她说你爸爸出事了快来医院,我心里突然像少了什么一样,当我赶到的时候他已经被白色被单盖住了,我看不到他的脸,只感觉好像回到了小时候,我说你起来,你给我起来别吓我了。我一边说一边哭。可是他一动不动的,曦月,我从来没有那么绝望过,真的没有。我想我原来是爱他的啊,只是太爱,爱到无法原谅。
曦月看着久奈子那么安静的说。然后自己也哭了,曦月不知道自己在难过什么,就是忽然很想流泪,外面的雨又开始下了起来,雨水顺着玻璃窗留下。划过一道道痕迹。又被新下的雨水给改变了轨迹。像是人生,一步步在行走中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大概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
来年春天,树叶像是一夜之间冒出新绿。到处都是生机勃勃的样子,久奈子陆陆续续又给曦月写来了几封信,大多是在那里过得很好,现在已经安定下来了生活,却不提什么时候会回来。
曦月穿着紫色的长衫跟在手冢旁边走,他们去大板桥吃饭,做12号座。点了一堆吃的东西,曦月笑嘻嘻的吃完喜欢的然后把剩下的推给手冢,歪着头看他一口一口的吃完,她觉得这样的她很满足。
电视里在重播《将爱情进行到底》,曦月想起她第一次看这部电影还是在中学的时候,她喜欢徐静蕾。尽管很多人说她没演技扮清纯还有做作什么的,曦月看着她在宿舍楼下一直等电话,杨铮在海边打电话来,他说文慧你听呀你听呀。他们就一起听海啸的声音一边哭。曦月当时觉得那是特别浪漫悲壮的事情。还有开往春天的地铁,她说我们的爱情,七年,就像自己养大的孩子一样。看着它要淹死却无能为力。
手冢说,我们去旅行吧,曦月点点头。
曦月打电话给辛村,她说他要和手冢去旅行了,他能给她在酒吧请几天假吗?辛村说好,旅途愉快。曦月把头发洗干净了,拎着旅行袋出了宿舍,楼管阿姨让曦月给填张单子。注明离开的日期和归期,还有要去的地方。然后她塞了一张纸条给曦月,说是出校门的时候交给门卫,曦月就这样拎着她的红色大旅行袋散着湿头发出了学校。到车站,等车的时候,曦月一直看着地上自己的影子,光线不算亮,就突然想起《似水年华》里文给英写信,他写据说北回归线以北的地方光影会有倾斜,我每给你写一个字,它们上面都伴随着影子,我不知道你收到的时候是不是也能看到。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曦月也习惯性发起呆来。以前只是听说谁谁谁整个下午思绪混乱,什么也不想,什么也想不起来,直到车来,上车,把包放在身边的位置上,晚上八点的北方城市已经开始有些清冷了,不像南方,那个时间段夜晚才刚刚开始。
手冢在地铁口等曦月,他穿白绿竖纹的衬衣和瘦长的浅蓝色仔裤,脖子上挂着他们上一次一起旅行时淘来的链子,黑色的细细的绳子上串着藏戒。曦月摸摸自己的脖子,空荡荡的,手冢看着曦月的整个动作,笑了笑,他知道的,曦月的饰物一直在更换,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肯长久起来,于是索性什么都不再戴。
进地铁站,很多的人,神情冷漠。记得安妮文字里描写北京地铁。那些扶手上有各种皮肤留下的痕迹和味道。还有哪些流浪歌手,轻轻哼唱。那片笑声让曦月想起她的那些花儿。地铁快速穿行的时候一阵阵风从耳边刮过。
他们拎着包检完票就走向站台,挤在人群中,很长一段路,仿佛走不到尽头一样,曦月看着身边的手冢,那张她深爱的脸,她觉得心里很踏实。手冢把曦月的手握的很紧,仿佛怕弄丢了一样,站台上,接,送。看似那样简单的一个词,却代表着相聚与别离。喜欢上深夜的火车。看着它向远方行驶,一路上,偶尔看见远远的地方有微弱的灯光,海上花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