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倾九抹了下嘴角的汤药,问道:“大伯娘,你怎么了?”
杨氏长叹一声:“九儿,你父亲还有两个哥哥这么久没消息,我这心里一直七上八下的,眼见着离帝都越来越远,也是离他们越远了啊。”
霍倾九怔了怔,然后安慰:“只要大梁还未破,他们现在定然就是安全的,否则谁能抵挡得住北越大军?”
杨氏心里苦,因为逃荒艰难,一度自身难保,所有情绪一直压着,现在好不容易能稍微喘息了,对两个儿子的思念与担忧更加深了。一想到帝都惨遭北越践踏,导致大家流离失所,她的腿都有些发软:“你嫂子也是忧心忡忡,前线一直没有消息,南下的脚步只会更加沉重啊。”
霍倾九明白,此时过多的安慰都是苍白的,霍知睿生死未仆的消息迟早会被知晓,还是得设法联络上才行。虽然她知道,霍知睿没有死,可到底是没有音讯啊。大概是感受到她的想法,空间的白光闪了闪。霍倾九顿时纠结,求雨只能到安阳后,但若是要做别的,机会随时也可用。借助空间穿梭到前线察看,是轻而易举的事。可距离安阳不过是几日路程,这期间他能否感动傅瑾珩再次获得机会,心里没底。傅瑾珩不是一般的男人,对她冷淡得如千年寒冰,实在不好应付。一时间,霍倾九有点左右为难。寻思一瞬后,她说道:“我上次答应了二嫂会打听这事的,其实也打听到了他们还好,再给我两天时间,我再确认一下。”
杨氏悄悄抹了下眼角的泪:“九儿,我知道你也不容易,可这事我也只能跟你说,你知道你大伯他…”霍倾九见她难过,轻轻拥住她的肩膀:“这事不难,跟我说是对的,您不要都憋在心里,容易生病。”
大伯的性格,她最清楚不过,身为将军,就是要在战场上拼杀的,哪怕是生命的最后时刻,也得守护疆土与百姓,所有的挂念担忧,只能放在心底。杨氏的心安定了许多,又给霍倾九做了碗红糖姜茶。队伍休整了半个时辰,大家吃了点干粮和水,继续赶路。这些天吃得饱,加上老幼与重物有马车,每日的路程走得多了很多。因为霍倾九经常会用药粉消毒,大家不再总是被蚊虫叮咬,孩子们身上的脓包开始结痂痊愈,大家的心情也好了几分。那份离家的忧愁逐渐被对新生活的向往所替代,毕竟在这乱世中,能活着就不容易。途中休息时,霍敏会带着大家做点木工,编点竹篓竹筐那些农具,每到这个时候,胡氏便会吐槽,说他就那点出息,不是做大事的料。换上新的竹篓,装着水袋,干粮,还有些防暑的艾草藿香,大家走路都劲头很足。一路上,依然是荒芜贫瘠,到处是枯黄,见不到青色,允州河也逐渐看不到水,河床露了出来,可见难民在泥土上挖着。霍倾九见到有人端着黑黄色的泥水,兴奋地奔跑,嘴里喊着家人,说找到水了。也见到有人就把泥水那么喝了下去,表情是复杂而痛苦。他们活得很累,却又在努力地活着。她只觉得胸口一阵堵,心酸瞬间蔓延,这支逃荒的队伍只是几百人,跟着她还能有吃的喝的,可到底只是冰山一角,她能帮助的是极少数人。她治疗霍乱那两日,从空间获得法术时,曾推算过,若是她不去求雨,大梁这几个月还不会下雨,而且到来年春季的话,也不过是毛毛雨罢了。这样的干旱还持续几个月,是要团灭的啊,到时候大梁整个就完了!她当时也推算他父亲与两个哥哥的安危,结果却不清晰,只知道二哥与他们失散,还在人间。如此一想,她进空间的机会必须留着求雨,他们只要还活着,就肯定没事。她想提前进空间,却被拒绝,说是时机未到。霍倾九骂骂咧咧了几句,连空间都给她打起了哑谜,真是欺负人呢!她看向走在最前面的马车,心念一动。这两日,说她取悦讨好傅瑾珩,被他残忍拒绝的言论又传开了。听三娃说,很多人背后都在小声骂傅瑾珩,骂他瞎了狗眼,不知道珍惜,咒他以后要哭着来求她原谅。霍倾九觉得心里很是痛快,有人帮她骂他,还诅咒他,多好啊!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她骑马追上傅瑾珩的马车,然后跳了上去,然后一个重心不稳,差点摔下马车,幸好她反应快,双手紧紧扒拉住马车边缘。她反应快是有原因的,傅瑾珩不会英雄救美,摔得难看是自己受罪,苦肉计是行不通了。大概是身体还虚,霍倾九好半晌才完全稳住,紧接着肚子一阵绞痛,一阵汹涌,她紧拧着眉,深呼吸了几次。云奕和风影互看了一眼,皆意味不明地笑了笑。那两张脸上的表情很明显。看,王妃又来撩拨王爷了,还试图用苦肉计,真是不自量力。昨夜不是还跟杀手打得很欢吗?武功那么好,跳个马车而已,至于这么费劲,分明就是装的。想让王爷可怜她!两人又暗暗叹气,他们也希望王爷开窍,这么好的王妃去哪找?霍倾九读懂他们的表情,也不觉得尴尬,反正都认为她在贴傅瑾珩了,她脸皮厚,什么都承受得住。她伸手掀车帘,这才发现马车的门是敞开的,刚才这一幕原来都落入他眼中了。她冲他浅浅一笑:“好巧啊,你是在看风景吗?”
傅瑾珩盯着她,见她脸颊略带绯色,不似昨夜那样苍白,莫名松了一口气。“可有人影响了风景。”
霍倾九走近,笑着说:“风景不好,还不如看我呢。”
傅瑾珩垂眸,不语。她小心翼翼地坐下,不敢再做比较猛的动作。“别紧张,我来找你,只是想请你帮个忙,我会与你保持距离。”
霍倾九淡淡开口,潋滟的眸子凝视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