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棠宁出了车厢，进了一间院子内，就见萧随正负手站在长廊下，见她来了，急急往外走。
“父亲！”萧棠宁扶住父亲的手臂，笑容如此刻明媚的春光。
“棠儿，本来父亲想去祁王府看你的，但这你刚新婚，我这丈人贸然上府，恐会招人闲话。”
萧随轻轻笑了下，眼尾余光瞥见府门外进来的祁元湛时，脚步一顿，对着他拱手行了一礼，脸色渐渐紧绷下来。
祁元湛抬手还了一礼。
萧随定定地打量着眼前的青年男子，虽然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这祁元湛，可是之前少年鲜衣怒马的少年郎，和眼前这深沉，浑身凌厉之气的男子，截然不同。
外间都说，他自从双腿残疾了后，变得愈发暴戾，愈发阴沉。
他不由得为自己的女儿捏了一把冷汗。
萧棠宁扶着父亲的手腕，两人往前走了几步，她知道父亲在担心什么，她开口道：“父亲放心，殿下待我很好，他其实和外边的传闻不一样。”
午后的阳光将整个院子填满。
祁元湛的轮椅就停在入门的长廊下，时不时朝着大厅内的和睦交谈的父女看去，不知为何心头浮现了几丝暖意。
他的目光落在萧棠宁没有掺杂一丝旁的情绪的笑容上，在她信任的父亲面前，她的杏眸又变回了一汪清泉。
祁元湛别开视线，抬手用指节轻轻蹭了下唇角，眼底渐渐染上暖色。
“主子，已经查清了，前几日，清屏公主身边的人确实和姜家人见过。”祁清压低声音道。
祁元湛冷笑了一声，手指轻轻叩了几下轮椅的扶手，虽然他早就猜到了清屏今日约他游湖是有所动作，本以为是姜家的人想借清屏之手，再次试探他的虚实。
没想到，他们打的竟然是萧棠宁的主意。
他捏着扶手的手掌渐渐收紧，他瞥了身后不远处站着的清荷，朝着她挥了挥手，冷声问道：“为何今日你不守着她？”
清荷“噗通”一声跪在地上，颤声道：“禀殿下，娘娘说是昨夜在梦中梦见了顾小姐会落水，会被一个纨绔救起，还会因此丢了命，故命属下务必去救顾小姐......属下领罪。”
听见这话，祁元湛突然意识到了些什么，他剑眉轻蹙道：“梦见？”
清荷点头：“属下本以为这不过就是一个梦，没想到真的成了真，而且今日我和瑞雪入水后，确实见到了娘娘口中说的纨绔子弟，那人身边还带着几个家仆，如不是属下前去阻扰了那人，一切就真的如娘娘所言。”
想到这里，清荷心中生出了几分敬意。
而且那时，娘娘分明知道了那清屏公主对她有歹意，却还是选择让她去救那顾小姐。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娘娘的水性那般好。
“属下认罚！”清荷拱手道。
祁元湛去勾唇笑了下，幽幽的目光追着厅内那道纤细的身影而去。
这确实是她会做的事。
他摆了摆手道：“起来吧，以后你的主子只有她一人。”
清荷起身，却呆在了原地，被祁清拎出了府门外。
她才小声道：“殿下方才的话是什么意思？我不会受罚了？”
“笨！殿下都说了，以后你的主子只有王妃娘娘，自然只有娘娘能罚你了。”祁清凉凉地睨了她一眼，摇头道。
这时，萧棠宁和萧随缓步走出大厅。
萧随轻轻拍了下女儿的手背，不舍道：“前几日，修远那孩子寻来，他说他为他母亲对你做过的事感到羞愧，棠儿，一个人在京都...如真的有什么事情，可别一个人扛着。”
萧棠宁自然知道父亲话里的意思，她笑着点了下头，宽慰道：“父亲放心，我已经长大了，能护住自己了。”
萧随想起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发现自家女儿确实长大了，自己女儿配得起这世间最好的儿郎，可如今...
可是如今木已成舟，他干燥的唇瓣蠕动了下，还是开口道：“你娘亲死得早，又和大房的人不和，有些事，父亲务必地告诉你，人心是肉长的，祁王也不例外。”
萧棠宁点了下头，听着平日里一向少言寡语的父亲絮絮叨叨，她的眼眶禁不住红了。
“你先上马车，我有几句话和祁王殿下说。”萧随伸手拍了几下自家女儿的手背道。
萧棠宁缓步出了府门口，站在马车旁，看着父亲缓步走到祁王身边，父亲一连说了一大串话，祁王不住点头，时不时回上一两句。
话罢，父亲青筋暴起的手掌握住了祁王的肩膀，旋即又松开。
祁王也拱手对他作揖，父亲这才抬眸朝着她看了一眼，旋即翻身上了马背。
萧棠宁咬着下唇，看着父亲远去的身影，心中的酸楚和苦涩全数倒了出来。
父亲只有离开京都这个地方，才会真的安全。
她深吸了一口气，无力垂在身侧的手掌就被一只温暖的大手握住了。
萧棠宁转头，对上了祁元湛黑亮的眼眸，她吸了吸鼻子道：“殿下，我们回家。”
话罢，就率先一步钻入了车厢内。
祁元湛僵在原地，愣了好一瞬，才缓过神来，他垂下黑眸，生怕自己心底的欢喜从眼里泄露了出去。
回家吗？
“祁清，回家！”祁元湛侧眸瞥了一眼身侧也一脸呆滞的祁清一眼，刻意压住自己忍不住上扬的语气。
祁清点了下头，旋即上前扶着自家殿下上了马车。
脑海里却因为从殿下口中听到这个新鲜的字而发懵。
马车缓缓地朝着祁王府驶去。
萧棠宁心情出奇的好，她用车厢内的无烟炉烧了壶水，给祁王和自己泡了杯茶，眼角、眉梢皆是愉悦之色。
祁元湛接过茶盏，抿了一口，不是他最喜欢的龙井青茶，而是泛着甜味的凤凰单丛，他剑眉微蹙，却又不住一饮再饮。
“殿下，我父亲都和你说了什么？”萧棠宁捧着茶盏，小心翼翼地问道。
祁元湛剑眉微挑，澄澈的黑眸泛着淡淡的欢喜，他突然想起了方才萧随的话。
萧随将自家女儿的喜忌都一一对他说了一遍。
他压低勾起的唇角，叹气道：“让我多看着你，莫让你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