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避免夜长梦多的情况出现,罗芳伯和江戊伯几乎是连夜整理好了鱼鳞黄册以及朝贡所用的“方物”,天色刚蒙蒙亮的时候就动身出发了。
只是相对于罗芳伯的激动,江戊伯却些担心:“大总长,你说咱们贡的这点儿方物,那大明皇帝能看得上眼吗?”
“蜡布,这东西拿来糊弄糊弄那些欧罗巴蛮子倒还差不多,咱们中原堂口生产的丝绸,不比这玩意好上千倍万倍?”
“还有银器,木雕,香料,这些玩意,那大明皇帝能看得上眼?”
来来回回的盘点了一番后,江戊伯却是更加担心了:“如今看来,也只有这点儿参、翅、燕窝还能勉强拿得出手。”
罗芳伯却笑着摇了摇头,说道:“正所谓千里送鹅毛,礼轻情意重——方物之所以是方物,并不是因为它们有多贵重,而是在于心意。”
“譬如这些参、翅、燕窝之类的东西,换旁人看来兴许是好东西,可是对于富有四海的皇帝来说,再好的参、翅也不过些漱口用的东西,兴许还比不上一根好玩有趣的木雕。”
江戊伯这才勉强放下心来。
只是刚刚消停了没有三分钟,江戊伯又开始担心另一个问题:“万一大明派过来的官员一心捞钱,不管咱们的死活……还有老话说的,匪过如梳,兵过如……”
此前被罗芳伯派去出使大明的使者笑道:“副总长过虑了。”
“大明给官员的俸禄极高,对于贪腐的处置也是极严,涉案钱财在六十两以上者,动辄剥皮食草亦或牵连三族,六十两白银以下者,哪怕只有一文钱,也会全家流放三千里。”
“《大明律》规定,若是官员贪腐害民,地方百姓可以直接捆了官员进京告状,锦衣卫和天地会要负责护送,有司衙门也不得阻拦。”
“还有刚刚您说的兵过如篦……我在济南府时,也曾见过不少军爷穿街过巷,但是大明百姓并不害怕他们,由此可见,大明的官兵,应该跟大清的官兵不一样。”
罗芳伯跟江戊伯对视了一眼,两人都没有说话。
贪污六十两白银就剥皮食草?允许百姓捆了官员进京告状?
律法规定的倒是挺好,可是洪武年间也有这样儿的规定,最后又落得个什么样儿的下场?
大明的官老爷们该贪的照样贪,百姓照样求告无门,就连洪武皇帝也被人黑出了翔!
至于说百姓不害怕官兵……
你就那么肯定,你看到的官兵和百姓都是真正的百姓和官兵,而不是大明朝廷想让你看到的?
一时之间,船舱里又沉默了下来。
直到一路航行到金兰港,罗芳伯和江戊伯才发现世界已经变了个模样——
金兰港外,一艘又一艘的商船在排队等过关,无论是挂着法兰西旗帜的,还是挂着英格兰旗帜的,包括那些挂着荷兰东印度公司旗帜的商船,都在老老实实的排队。
冲卡?闯关?
在兰芳港,这种事情几乎每天都在上演,就算大清还没有凉的时候,这些欧罗巴蛮夷的商船也绝不会这么老实。
罗芳伯站在船头上,瞧着远处一艘又一艘的商船排队过关,忍不住啧啧称奇:“看起来,这大明跟大清就是不一样啊。”
江戊伯也点了点头,说道:“没想到,这些蛮子们居然也有这么老实的时候。”
排在兰芳船队前面的,是一艘挂着东印度公司旗帜的商船,而通过望远镜可以很明显的看到,那些在海上嚣张跋扈的荷兰蛮子,应对登船检查的大明税吏时,一个个的都态度恭谨,丝毫不见往常的嚣张模样。
等轮到了兰芳的船队过关时,罗芳伯和江戊伯更是生出了恍如隔世的感觉。
无论是之前在广东那边出海,还是后来回到广东那边,大清海官的官吏们都是低着头对洋人,拿着鼻孔看自家百姓,尤其是对于罗芳伯这样儿的“海外弃民”,那态度就更恶劣了。
而大明这边登船检查的税吏和锦衣卫军余,虽然在一开始登船的时候也是面无表情,完全就是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可是在发现整个船队的人都是大明百姓的面孔之后,那税吏的脸上就挂上了笑意。
“出海赚钱去了?”
“怎么样,在海上有没有遇到什么麻烦?”
“水和粮食够不够?要不要在金兰港补给?”
几乎就是这么拉着家常,就完成了进港、登记、检查、补给、放行等一整套流程。
江戊伯忍不住感慨:“头一次啊,这辈子头一次知道了挺起腰来做人是什么感觉。”
罗芳伯更是若有所思的望着桅杆上的旗帜说道:“如果有一天,咱们能正大光明的在船上悬挂大明的旗帜,却不知又该是什么模样?”
……
就在罗芳伯和江戊伯一路乘船前来大明的时候,朱劲松这个大明皇帝跟刘怀文这个大明户部尚书兼国库扛把子正在大眼瞪小眼的互瞪。
众所周知,和珅和中堂实乃我大清第一能臣,这些年贪下来的房屋、田地、古玩、字画、商铺、金银珠宝等东西加起来,估计得有八万万两白银。
换成大明宝钞,那就是八十亿龙元。
谷掿</span>随着钱聋老狗跟和珅和中堂被抓,这笔价值八万万两白银的财富,自然也就落到了朱劲松的手里。
在得到这么一笔横财之后,朱劲松当时激动的都想唱歌了——我赚钱啦赚钱啦,我都不知道怎么去花,左手拿个诺基亚,右手拿个摩托罗拉……
关键是还没等朱劲松高兴两天呢,得到消息的刘怀文就找上了门来。
刘怀文觉得这笔钱应该归大明的国库所有,毕竟都是民脂民膏,而且大明的财政一直都很紧张,有了这八万万两白银,大明的财政也能松快一些,很多项目的进度都能再加快一些。
比如说社学,比如说铁路,比如说公路,比如说各地的河道桥梁工程,又比如说五军都督府一直叫嚷着要扩军。
再说了,你大明皇帝要那么多钱干什么?你一不修园子,二不养小老婆,三不下江南,你把这八万万两银子握手里,你还能让它生崽是怎么的?
可是放到国库可就不一样了,这八万万两银,那可是真的能生崽儿的,说不定一生就给你生个几十万大军出来,让你带着出去砸场子。
总之就是两个字:打钱。
问题是朱劲松也舍不得这八万万两白银啊。
虽然朱劲松不喜欢修园子也不养小老婆,可是朱劲松手里还有一个堪称是吞金巨兽的皇家学院。
这么说吧,国库每年要拨给皇家学院一亿龙元的经费,大概相当于一千万两白银,而朱劲松这个大明皇帝还要再补贴三千万龙元的经费,大概就是三百万两。
一千三百万两白银,扔水里起码还能听个响儿吧?
扔到皇家学院,不仅连个响儿都听不到,甚至还不够烧!
八万万两白银看着挺多,可要是让皇家学院那边敞开了烧,估计三两年的时间就能烧的一干二净,分逼不剩。
所以朱劲松就不想把这八万万两白银交给刘怀文,反而想着用这八万万两白银去钱生钱。
比如说,重建西洋舰队,在大明采购五百万两白银的货物,去欧罗巴那边换一千万两白银回来。
现在的局面就是国库想要这笔钱,但是朱劲松不想把这笔钱给国库。
所以,刘怀文就把朱劲松堵在了临时行宫:“陛下,臣不跟你说国库究竟有多么空虚,反正你心里也有数儿,但是,国库真的是太需要这笔钱了!”
刘怀文抹了一把眼泪:“惠民药局那边,国库去岁支出三百五十三万两又七分六厘,今岁预计要增加到五百多万两,慈幼局那边,国库去岁支出一千万两有余,今岁估计也好不到哪儿去,还有养济院,这都是吞金的巨兽。”
“还有皇家学院,国库去岁拨付了一千万两给皇家学院,结果大半年的时间就花了个一干二净,今年估计得拨付一千八百万两才行。”
“还有五军都督府那边,去岁拨付的一千万两军费,年底的时候一分没剩下不说,还因为沈阳之事又临时拨付了三百万两,今年五军都督府那边还要扩军,需要的军费可就更多了。”
“哦,对了,还有大明各地的河道桥梁以及社学工程,去岁支出三千万两有余,今年没个五千万两,那肯定是打不住的。”
“要是没有这八万万两白银,国库可就真的能饿死老鼠了!”
刘怀文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卖惨,惨到连朱劲松都听不下去了——但凡你国库里少放点儿金银,多放两斤粮食,那老鼠也不至于饿死!
再说了,对于刘怀文所报的这些数字,朱劲松那是一个字儿都不信。
所有的数字都减去一半,差不多才是实际数字。
因为大明去年一整年的财政收入,也就三千万两左右。
至于河道桥梁以及社学之类的基建项目,虽然在刘怀文的嘴里是花钱如流水,可是实际上,还真花不了多少钱,因为像是水泥、钢铁、木材之类的建材,基本上都是朝廷控制的那些工坊或者公司在平价提供。
所以,对于刘怀文嘴里关于钱财的数字,必须得辩证着听才行。
他要是说国库有多少多少钱的结余,那么真实的结余数量大概是他所说数字的三五倍左右,他要是说国库花了多少多少钱,减半都算少的,去掉一个零也没什么好稀奇的。
两人继续大眼瞪小眼的瞪了半晌后,刘怀文才试探着说道:“要不然二八?”
朱劲松摇了摇头,说道:“起码也得三七,朕七,国库三。”
刘怀文顿时就怒了:“皇上,我跟你说啊,我家小女儿今年十七岁了,明年就要出阁了。”
朱劲松不为所动:“这话你去跟二旦说,你看他会不会拐跑小妹?”
刘怀文盘算一番后叫道:“四六!国库六,皇上四!”
朱劲松也盘算了一番,然后斩钉截钱的说道:“五五开!你要是同意,朕就告诉你哪里有银矿——不是倭国的石见银山,也不是缅甸的,而是海外的一处银矿。”
“对了,还有几处金矿,一处在大明,另外几处则是在海外。”
“四万万两白银,换上几处金矿银矿,你国库绝对不会吃亏!”
刘怀文却呵的笑了一声,说道:“你是不是当我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