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川家齐的心里很清楚,无论自己和兼仁天王表现的多么乖巧,也无论自己给刘养性这个大明驻九州岛总督送上多少妹子银子,最终都无法改变倭国早就已经注定的命运。
刘养性这个大明驻九州岛的总督其实就是大明拴在倭国脖子上的狗链子,刘养性所谓的有好事儿,基本上也都是大明又想要从倭国得到些什么。
之所以在明知无用的情况下还不断的给刘养性安排妹子,送上倭国石见地区的各种土特产,德川家齐也从来没指望过刘养性会对倭国心慈手软。
德川家齐指望的是大明皇帝能够看到自己的诚意,指望的是刘养性能在某些足以致命的时候,替自己说上那么一句两句的好话。
至于要卖掉多少倭奴,要卖掉多少倭国的利益,其实德川家齐根本就不在意。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就算德川家齐再怎么不介意出卖倭国和倭奴们的利益,也照样难免会感到心疼——如果大明没有搜刮这些利益,那这些利益可不就是江户幕府的?
正当德川家齐一边心疼一边盘算着这一次又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时,刘养性却又笑呵呵的说道:“这一次,是我大明皇帝陛下指定要倭国派出一支仆从军前往天竺,配合英、荷东印度公司在天竺那里招募劳工。”
德川家齐顿时有一种心痛到无法呼吸的感觉。
前段时间刚刚接到通知,要倭国派出一支仆从军跟着大明的晋王殿下去新秦州开疆拓土,现在又要往天竺那边儿派一支仆从军?
这是拿倭国的仆从军当韭菜了,想起来就要割一茬!
刘养性又接着说道:“另外,大明工部还准备在倭国这边儿招募一批监工,负责管理那些从天竺招募而来的劳工。”
“当然,这些监工们的薪水还是跟以前一样,由九州岛总督衙门负责跟江户幕府进行结算,省得他们在中原胡乱花销,攒不下钱财。”
听到这个消息,德川家齐的心里又忍不住高兴起来。
大明在工钱这方面一向都很大方,且不说大明百姓们一個月能赚到多少工钱,反正那些在大明充当监工的倭奴们每个月拿到的工钱都快赶上倭国某些低级的官老爷们了。
更关键的是,这些工钱都是由九州岛总督府跟幕府进行结算的,而那些在大明当监工的倭奴们是由大明的工地来负责吃穿住行,他们本身并没有什么要花钱的地方。
这也就意味着,大明九州总督府跟江户幕府结算一千万的工钱,江户幕府完全可以截流下九百万,把剩下的一百万发给那些监工的家人。
当然,这一百万里再怎么截流漂没,最后发到那些监工家人手里还能剩下几个大子儿,这就不是德川家齐这个幕府将军关心的问题了。
德川家齐更关心这次招募仆从军们有没有工钱——之前招募的那一批要跟着晋王殿下一起去新秦州的仆从军,德川家齐没敢问薪水的事儿,因为那是给晋王殿下打工,基本上也就等于是给大明打工。
当孙子的给当爷爷的干活儿,还有胆子要工钱?
可是这回不一样。
虽然去天竺那边儿也是给大明招募劳工,可是这回是去给英、荷东印度公司打工去了,等于是绕过了爷爷这边儿,要在二道贩子手下干活。
小心斟酌了一番后,德川家齐才小心翼翼的问道:“敢问刘大人,这次去天竺那边儿的仆从军,是以大明仆从军的身份去?还是……”
一听德川家齐这话,刘养性就知道德川家齐想要说什么了。
心中暗笑一声后,刘养性开口说道:“这次前往天竺,是以英格兰东印度公司雇佣军的身份前去,回头由英格兰东印度公司跟荷兰东印度公司那边儿派人过来跟你们幕府结算雇佣费用。”
“至于一应所需的装备和军械、粮草之类的,暂时由九州岛总督府拨付,等到这批人马到了天竺之后,再由荷兰东印度公司跟英格兰东印度公司补充消耗。”
被刘养性这么一说,德川家齐顿时就放下心来。
虽说仆从军要由武士充任,不像之前那些监工一样由普通的倭奴充任就可以,但是只要有钱,江户幕府就永远不用担心武士够不够用的问题。
至于说那些要发放给武士们的薪水……
虽然不能像截流劳工的薪水一样截流武士们的薪水,可是这也不代表幕府就完全没收入了。
比如说那些劳工的薪水截流九成,那些武士们的截流五成。
比如说要拨付给那些武士的装备和军械以及粮草,这里面也一样有大文章可以做嘛。
想到这里,德川家齐便笑眯眯的点头应了下来,说道:“刘大人放心,家齐一定会尽快招募好足够的武士,让他们去天竺那边儿,帮着英、荷东印度公司招募劳工。”
刘养性哈哈笑了一声,向着德川家齐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家齐啊,你是个聪明人——这次去天竺,就帮着英、荷东印度公司去招募劳工去了,可不是帮着大明招募劳工去了。”
虽说这劳工最后都要运到大明,但是以英、荷东印度公司的名义招募劳工,跟用大明的名义去招募劳工,那能是一回事儿?
前者是那些欧罗巴的蛮子们招募劳工,后世的史书上面也只会记载欧罗巴蛮子和这些倭奴有多么心狠手辣。
而后者却是以大明的名义行事,倭国仆从军在天竺那边儿干了什么事儿,大明就绝对脱不了干系。
对于刘养性的这种说法,德川家齐心里其实多少都有些鄙夷。
劳工是大明的,骂名却是英、荷东印度公司跟倭国仆从军的。
这种行为,是不是中原堂口民间所说的既要当姐儿又要立牌坊?
只是对于这种又当又立的行为,德川家齐也只能捏着鼻子认下,甚至还得赞叹这座牌坊立的足够漂亮。
没办法,要是换成其他人做出来这种又当又立的事情,德川家齐当然可以大加嘲讽。
可是又当又立的这个人是大明爸爸……
德川家齐可就没有嘲讽的胆子了。
倭国嘛,一向就是这个鸟样儿。
如果不能把这些矮矬子们打服气,这些矮矬子们就会时时刻刻想着翻身噬主,可是一旦把这些矮矬子打服气,他们就是世界上最忠诚、最听话、最会替主人考虑的忠犬。
所以,德川家齐在回到江户幕府之后,很快就招募一支人数在五千左右的仆从军,并且指派了东条小次郎做为这支仆从军的领军。
临行之前,德川家齐又再三叮嘱:“这次去天竺,主要是给大明爸爸招募劳工,所以,英、荷东印度公司那些鬼佬们的态度,你们用不着理会,但是大明爸爸驻扎在天竺的那支军队一旦有什么指令,伱们务必要不折不扣的完成,你滴明白?”
“哈依!”东条小次郎躬身顿首,叫道:“我滴明白,此去天竺,一定会多多滴招募劳工,绝对会让大明爸爸满意滴干活!”
德川家齐这才点了点头,又接着叮嘱道:“这次送你们去天竺的,是大明爸爸的东海舰队,你们登船之后,处处都要小心行事,千万不能惹得大明爸爸不满,明白?”
“哈依!”东条小次郎再次躬身顿首,叫道:“我滴明白!到了东海舰队的船上,不该看的不看,不该问的不问,我们将严格遵守大明爸爸的规定,哪怕大明爸爸要把我们扔到海里喂鲨鱼,我们也要主动跳下去,不能脏大明爸爸的手!”
德川家齐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夸奖道:“吆西!东条君,只要这一次能让大明爸爸满意,等你回到倭国之后,你滴,前途大大滴有!”
东条小次郎又一次躬身顿首,拜道:“哈依!小次郎无比感谢将军大人的栽培!”
德川家齐嗯了一声,说道:“你更应该感谢是你自己,东条君。”
“如果你不会说大明的官话,如果不是你的武技在一众武士当中是最好的,这一次的机会,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到你的头上。”
“正如《大明报纸》上面所说的那样儿,机会,都是留给有准备的人的,而在本将军看来,你就是那个有准备的人。”
“去吧,带着大明爸爸拨付过来的装备和军械、粮草,带着倭国武士的荣耀去天竺,让欧罗巴的那些蛮夷们好好见识见识大明爸爸的强盛,同是也要让他们见识到倭国武士的勇武。”
说到这里,德川家齐又忍不住叹了一声道:“东条君,你肩膀上的胆子,可是很重的啊。”
东条小次郎躬身道:“东条不怕肩膀上的担子重——如果不能让大明爸爸满意,如果有辱倭国武士的荣耀,那么东条愿意以死谢罪!”
德川家齐拍了拍东条小次郎的肩膀,说道:“我相信你,东条君。”
跟东条小次郎对视了一眼之后,德川家齐又虚手一引,说道:“东条君,请登船吧。”
东条小次郎并拢双腿,顿首应道:“哈依!”
……
别看东条小次郎在德川家齐面前还能够侃侃而谈,可是真带着那五千武士依次登上了大明东海舰队的战舰之后,东条小次郎的心里就只剩下了紧张和忐忑。
东条小次郎头一次知道了什么叫做刘姥姥进大观园。
无论是粗壮高耸的桅杆,还是干净明亮的甲板,又或者是又粗又长的炮筒,似乎都在无声的诉说着大明战舰的威猛与无敌。
倭国不是没有战舰,但是跟东海舰队这些足以遮天蔽日的战舰比起来,倭国那些所谓的战舰简直就像是小舢板一样可笑。
东条小次郎所在的永平号指挥使刘定兴或许是看出了东条小次郎的紧张,便笑着安慰道:“此去天竺有万里之遥,咱们差不多有一个多多的时间都要在一条船上共处,你身为倭国军的指挥使,要学会放松一些。”
东条小次郎顿首拜道:“哈依!劳烦太君关心,是小次郎失礼了!”
刘定兴哈哈笑了一声,顺手拍了拍东条小次郎的肩膀,说道:“无妨,无妨。”
动不动就鞠躬认错,把所有的问题都揽到自己身上,绝对不给其他人添麻烦,这些倭奴看似有礼,实则是拒人千里之外,属于是真正的无礼。
不过也难怪,毕竟是小国寡民,纵然处处都在向大明学习,却终究是学不来真正的大国气度,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尤其是到了吃饭的时候,这些倭国仆从军的小国寡民心态就表現的更加明显。
明明跟大明士卒都是吃的一樣的饭菜,偏偏这些倭国仆从军就不敢跟大明士卒一样大大方方的吃饭,反而要捧着碗躲到甲板上的角落里面去吃,而且还吃的特别大声,就好像这种普普通通的饭食是多么難得的美味一样。
当然,如果仅仅只是这樣儿,刘定兴倒也不至于说瞧不起这些倭国的仆从军,毕竟一个国家有一个国家的习俗,刘定兴也从来就没想过这些倭国仆从军会跟大明的士卒们一样。
真正让刘定兴鄙夷的,是这些倭国仆从军到了天竺之后的表现——虽说是打着英、荷东印度公司雇佣兵的旗号来的天竺,可是这些倭国的仆从军显然缺乏对英、荷东印度公司经理们最起码的尊重。
当奥弗斯特拉滕和霍华德收到了大明已经指派倭国仆从军前来天竺的消息,并且亲自从海上过来迎接的时候,身高不足五尺的东条小次郎甚至敢用俯视的态度去对待奥弗斯特拉滕和霍华德。
这就让奥弗斯特拉滕和霍华德的心里很不爽。
尤其是对于霍华德来说,你丫一个矮矬子,你看不起奥弗斯特拉滕倒也算了,毕竟荷兰东印度公司现在的情况是江河日下,荷兰本身也亡过国,你看不起也算正常。
可是你特么还敢小瞧我霍某人?
我霍某人可是英格兰东印度公司的总经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