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堂口有个知名堕落文人叫做迅哥儿,这人说过一大堆的名言,比如屋漏又逢连阴雨,船迟偏遇打头风,说的便是人要是倒霉走背运,那真是喝口凉水都塞牙,放屁都砸脚后跟。
迅哥儿的这句名言,用在此时的穆斯塔法身上简直是再合适不过——迈哈尹尔抹脖子自尽的血迹还没有擦干净,穆斯塔法的屁股还没有把素丹的宝座捂热乎,尹斯坦布尔城中就开始了动荡。
动荡来自于那些支持穆斯塔法的传统守旧贵族以及支持塞利姆三世的革新派贵族。
在穆斯塔法前往托普卡帕皇宫之前,或者说在奥斯曼卡普库鲁骑兵军团的大统领阿力提簇拥着穆斯塔法前往托普卡帕皇宫夺权之前,奥斯曼的传统守旧贵族们是被塞利姆三世打压的对象,这些传统守旧的奥斯曼贵族也早就对现状不满。
当阿力提簇拥着穆斯塔法前往托普卡帕皇宫夺权的时候,这些已经不愿意再忍让下去的奥斯曼传统守旧贵族们就像火山一样暴发了。
而那些支持塞利姆三世对奥斯曼进行改革的革新派贵族,则成为了传统守旧贵族们的打击目标。
这种涉及到信仰和治政线路的斗争,只有你死我活的残酷而容不下半分迟疑和妥协,革新派贵族们自然也不甘束手就擒,更不愿意看到反对革新的穆斯塔法坐到素丹、哈里发的宝座上面。
当双方在尹斯坦布尔城中开片的消息传到了托普卡帕皇宫的时候,穆斯塔法当即就被惊呆了。
穆斯塔法想要做上素丹的宝座是没错,他整个人更偏向于传统守旧也没错,可是这并不代表穆斯塔法就希望看到尹斯坦布尔出现动荡。
尤其是在塞利姆三世刚刚退位,自己还没有举行登基大典的时候。
这场动荡,无异于有人一巴掌扇在了穆斯塔法的脸上,并且对他大加嘲讽:看吧,塞利姆三世时期的稳定被打破,整个奥斯曼都将陷入动荡,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的举动而引发的!你就是不如塞利姆三世!
一想到这种可怕的画面,穆斯塔法的脸色就慢慢的涨红了起来,望向卡普库鲁骑兵军团大统领阿力提的目光中也充满了愤怒:“马上派人去平息这一切,马上!”
然而让穆斯塔法没有想到的是,阿里题并没有像以往面对塞利姆三世的时候一样立即听从吩咐,而是在微微躬身抚胸致意后辩解道:“素丹,城中出现的动荡是那些人自发的,如果要平息这一切,就只能派兵去镇压——而这,会让尹斯坦布尔城中的贵族们流更多的血。”
大维齐尔厄兹居尔也跟着抚胸致意,拜道:“还是由着他们去吧,素丹,那些已经杀红了眼的贵族们这时候是没有理智的,这时候派兵去镇压也并不是一个好办法。”
穆斯塔法双手紧紧的握成拳头,满怀愤怒的叫道:“那就眼睁睁的看着尹斯坦布尔城中动荡不安,眼睁睁的看着大量的平民受到伤害?”
阿力提有些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说道:“您大可以放心,尊敬的素丹,我们奥斯曼的贵族都是有素质、有道德、有修养的三有好贵族,他们会把争斗的范围控制在贵族和贵族之间,不会牵扯到那些平民。”
穆斯塔法整个人就像是被抽空了全身的力气一般瘫坐在了椅子上。
事情发展到这般地步,穆斯塔法怎么可能会看不出这些传统守旧的贵族们根本就是在拿自己当枪使?
或许,对于以阿力提为首的传统守旧贵族们来说,素苏宝座上面坐的是谁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只要能支持他们回到传统守旧的路线,能让他们得到更多的利益。
他们,根本就没把自己这个素丹当回事儿!
想到这里,穆斯塔法干脆自嘲的笑了笑,向着卡普库鲁骑兵军团大统领阿力提和大维齐尔厄兹居尔等人说道:“你们先回去吧,我累了,希望明天的时候能平息这一切。”
阿力提和厄兹居尔互相对视了一眼,接着便一起躬身拜道:“请素丹放心,明天的时候,太阳会和往常一样升起。”
只是还没等穆斯塔法回到自己休息的宫殿,被他派去看管塞利姆三世的侍从就匆匆忙忙的跑了过来,一边跑一边叫着:“不好啦,塞利姆素丹想要喝毒酒自杀!”
穆斯塔法原本就已经很糟糕的心情,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就变得更加糟糕了。
等穆斯塔法匆匆忙忙地赶到了关押塞利姆三世的宫殿时,桌子上已经摆满了一桌子的酒菜,一群侍从则是死死的盯着塞利姆三世,生怕他会冲过去喝下毒酒。
穆斯塔法阴沉着脸,将装满毒酒的酒杯用力摔碎后望着塞利姆三道道:“既然你已经向我宣誓效忠了,为什么还要试图喝下毒酒呢?”
此时的塞利姆三世已经平静了下来,闻言也只是呵的轻笑一声,走到桌子前坐下后对穆斯塔法说道:“现在你成为素丹了,那些支持你的传统守旧贵族们应该很高兴吧?让我猜一猜,他们现在是不是应该对尹斯坦布尔城中的革新派贵族下手了?那么接下来,他们应该会让你签订跟沙鹅的合约,然后腾出手来去针对明国?”
没等穆斯塔法回答,塞利姆三世就轻笑着摇了摇头,似乎是在自问自答一般的说道:“不对,他们有胆子对革新派的贵族下手,也有胆子让你签订跟沙鹅的合约,但是他们并没有胆子去针对明国。”
“那么接下来,他们应该会想办法清洗掉所有的革新派,然后再想办法干掉我和小马哈茂德,让整个奥斯曼都彻底退回到传统守旧的路线,他们会努力宣扬真神的言论,从而为他们攫取更多的利益。”
“至于奥斯曼的死活……”
塞利姆三世望着穆斯塔法笑了笑,反问道:“谁在意呢?”
望着塞利姆三世的笑容中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嘲讽,穆斯塔法心里的挫败感顿时变得更加强烈,整个人也好像失去了精气神一般,颓然的坐到了地上。
直到过了好一会儿后,穆斯塔法才开口说道:“你猜对了,他们确实对那些革新派的贵族们下手了,尹斯坦布尔现在已经陷入了动荡。”
穆斯塔法无论如何都想不通,事情为什么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在穆斯塔法想来,无论是那些拒绝改革的传统守旧贵族,还是那些想要跟着塞利姆三世一起搞革新的革新派贵族,双方应该都是为了奥斯曼能够变得更好。
就算双方的意见不一致,那也应该各自想办法来说服对方才是,为什么要选择直接开片的方式呢?
这样儿会让整个奥斯曼都受到伤害!
瞧着满脸颓然的穆斯塔法,塞利姆三世只是呵的轻笑了一声,并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事情是明摆着的,那些传统守旧的贵族老爷们只想着往自己的口袋里捞取好处,他们在乎的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奥斯曼的利益。
至于那些偏向自己的革新派贵族……过了今天之后,奥斯曼还会有几个革新派的贵族呢?
就算是有人想支持自己重新登上奥斯曼素丹的宝座,只怕也是为了他们自己的利益,而不是像那些革新派一样为了奥斯曼的利益吧?
想到这里,塞利姆三世又是自嘲的一笑,又微微摇了摇头,却是不再理会穆斯塔法。
穆斯塔法的心里也很不高兴,望着塞利姆三世道:“你看着吧,我会让他们平息掉这一切,会让奥斯曼重新变得强大起来,而你,你更应该活着,亲眼见到这一切!”
塞利姆三世呵的笑了一声,说道:“穆斯塔法,你能摔碎一次酒杯,难道你能摔碎托普卡帕皇宫里的所有酒杯吗?”
穆斯塔法没有直接回答塞利姆三世的问题,而是直接向着周围的侍从们吩咐道:“从现在开始,不要让塞利姆有接触酒杯和毒酒的机会!”
待周围的侍从们都躬身答应下来之后,穆斯塔法这才深深的看了塞利姆三世一眼,然后气休休的离开了关押塞利姆三世的宫殿。
穆斯塔法觉得自己应该静下心来好好想想,想想该怎么样才能让奥斯曼再次恢复平静,怎么样才能把所有的贵族们都拧成一股绳,让奥斯曼重新变得强大起来。
然而接下来的剧本并没有按照穆斯塔法的设定去走,而是在按照卡普库鲁骑兵军团大统领阿力提和大维齐尔厄兹居尔的设定发展着,塞利姆三世所做出的推断也都一一应验——
阿力提和厄兹居尔提出,现在应该尽快结束掉跟沙鹅之间的战争,理由是奥斯曼现在所承受的伤害已经够多了,不应该再继续打仗了。
至于说跟沙鹅签订停战协约会有可能导致割让土地、赔偿沙鹅的军费等等一系列后果,阿力提和厄兹居尔表示这些都不是问题,就算跟沙鹅签订的条约再怎么丧权辱国都无所谓,反正前面还有迈哈尹尔跟大明签订的那些条约顶着。
相比之下,奥斯曼现在最应该做的是清洗掉那些想要跟着塞利姆三世一起搞革新的奥斯曼贵族。
不对,他们已经不配称之为贵族,他们是背叛真神的卡菲勒,应该让他们下火狱!
更让穆斯塔法愤怒的是,原本这些传统守旧的贵族们在找到他,表示要支持他登上素丹宝座的时候,可是口口声声的要在他穆斯塔法的领导下逐步改正塞利姆三世制定的错误。
而在穆斯塔法登上了素丹的宝座之后,这些传统守旧的贵族们就好像集体修改了记忆一样,直接就全盘推翻了塞利姆三世定下的所有改革,直接让奥斯曼重新回到了真神至上的状态——但是他们又很不尊重穆斯塔法这个新任的哈里发!
在一次次“摔碎”塞利姆三世的酒杯,一次次被那些传统守旧贵族们打脸的过程中,穆斯塔法内心的想法也慢慢发生了变化。
似乎,原本塞利姆三世做为素丹的时候更好一些?
似乎,塞利姆三世的改革是正确的,而传统守旧派的贵族们才是错误的?
中原堂口的那个堕落文人迅哥儿曾经说过,怀疑人生的种子一旦埋下,就会野蛮生长成为一棵参天大树。
刚刚登上素丹宝座不久的穆斯塔法开始怀疑人生,刚刚退下素丹宝座不久的塞利姆三世忙着自杀,整个奥斯曼的朝堂上竟然陷入了一种极其诡异的混乱状态。
然而更加混乱的还在后面。
跟沙鹅签订的停战条约,让驻扎在多瑙河畔的改革派指挥官阿来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得以喘息,而以阿力提和厄兹居尔为首的传统守旧派居然想着剥夺阿来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的军权,然后再把阿来姆达尔·穆斯塔法帕夏送下火狱。
阿力提和厄兹居尔的行为彻底惹恼了阿来姆达尔。
原本在得知阿力提和厄兹居尔拥护穆斯塔法篡位夺权的时候,阿来姆达尔就已经十分不满,只是碍于虎视眈眈的沙鹅军队而不得不选择隐忍。
现在好了,奥斯曼跟沙鹅已经签订了停战条约,沙鹅军队已经不再是奥斯曼的危险,大量被传统守旧贵族们打压的革新派贵族也都在暗中倒向了阿来姆达尔。
阿来姆达尔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带领自己手下的军队开始向尹斯坦布尔展开进攻,打算拥护塞利姆三世重新登上素丹的宝座。
如此一来,奥斯曼就变得更加热闹了。
阿力提和厄兹居尔之所以能够成为传统守旧派的支柱并且拥立穆斯塔法,是因为阿力提掌握着奥斯曼卡普库鲁骑兵军团,厄兹居尔这个大维齐尔也掌握了奥斯曼朝堂上的大部分官员。
但是,阿力提坐在奥斯曼卡普库鲁骑兵军团大统领的位置主要还是靠他家里和传统守旧贵族们的支持,并不是因为他有多么能征善战。
最起码,他的战场指挥能力是远不如阿来姆达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