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说是倭国这些派到大明的遣明使,即便是随便抓一个傻子过来应该也知道光格贱仁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让出皇位——哪怕仅仅只是名义上的添黄,但是光格贱仁及其宗室该有的待遇却还是能够享受到的,倘若直接让出皇位,那光格贱仁失去的可就不仅仅只是皇位,也不仅仅只是断了万世一系的传承,更多的还是要失去实打实的利益。
所以,三辞三让的难点恰好正如松下一晚所言,光格贱仁根本不可能心甘情愿的让出皇位。
更重要的是渡边右卫门和松下一晚等人想要逼迫光格贱仁让出皇位,先提条件是渡边右卫门等人能够顺利的见到光格贱仁,而且还得有相应的实力对光格贱仁形成威胁。
那么问题来了:渡边右卫门和松下一晚等人原本就是不太受重要的低等贵族甚至于是出身平民的遣明使,他们想要见到光格贱仁的难度远比求见德川家齐的难度更大,而无法见到光格贱仁,又无法逼迫光格贱仁让位。
渡边右卫门忍不住皱眉道:“倘若我等无法见到他,那岂不是永远无法让他三让既如此,倒还需要劝说将军同意让添黄出巡”
当渡边右卫门的话音落下后,在场的一众遣明使却是都皱起了眉头。
说服德川家齐同意让光格贱仁出巡的难度,并不比劝说德川家齐直接黄袍加身的难度小——虽然倭国的添黄大部分时候都只能充当吉祥物,可是这吉祥物出巡的仪仗规格却是一点儿都不小,每次出巡不说是大张旗鼓吧,起码也得糜费颇多,而德川幕府虽然在监工和仆从军的薪水方面截流了大部分钱财,但是德川家齐却又把这些钱财都用到了基础工程的建设方面,也实在是挤不出更多的钱财供光格贱仁出巡。
这踏马不就陷入死循环了
然而就在一众遣明使们眉头紧皱之时,素来以多智着称的松下一晚却微微摇头,叹道:“要想让添黄出巡,其实倒也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难就难在依我等的实力,实在是无法“劝”服添黄禅位。”
渡边右卫门却是心中一喜,问道:“我等实力如何暂且不云考虑,你且说该如何才能让添黄出巡,或者说我等该如何才能有见到添黄的机会”
松下一晚点了点头,答道:“光凭我们几个就想让添黄出巡那自然是不可能的,但是你们别忘了,除了我们这些人之外,留学生当中还有另外一批偏向于添黄的倒幕派,我们只需要让人稍稍透露一些口风给他们,让他们知道添黄出巡是能够收买民心的大好时机,只怕他们就会争着抢着让添黄出巡。”
渡边右卫门脸上的喜意顿时隐去。
相对于让添黄禅位给德川家齐这事儿,反倒是那些倒幕派的遣明使更让渡边右卫门他们头疼——渡边右卫门他们觉得添黄是阻碍倭国发展的罪人,倒幕派的那些遣明使则认为德川家齐才是倭国最大的权臣。
….在倒幕派的遣明使看来,现在的倭国完全就是君非君、臣非臣,做为添黄的光格贱仁手中无权,处处受制于德川家齐,这也是倭国如今国势困顿的根源所在。
如此一来,支持光格贱仁的倒幕派和想要推动光格贱仁禅位的幕府派自然是恨不得对方先死个干净才好,渡边右卫门甚至都不愿意利用倒幕派以达到自己的目的。
瞧着渡边右卫门的脸色阴沉如同臭狗屎一般,松下一晚忍不住低声劝道:“渡边,我们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见到添黄,然后“劝说”添黄禅位给德川将军,而不是跟那些倒幕派的马鹿们置气——只要添黄禅位的事情能够成功,倒幕派的那些马鹿们就只有倒霉一条路可走。”
待渡边右卫门点头之后,松下一晚又试探着问道:“如果添黄能够出巡,而我们也能见到添黄,你又打算怎么劝说添黄禅位给德川将军”
渡边右卫门冷哼一声道:“光凭我们几个自然是不行的,但是京都之中又不止我们几个——相比起我们,或者说相比起整个幕府和朝廷,京都之中最多的是那些平民。”
松下一晚微微皱眉,问道:“平民就算我们能够说动那些平民又能如何朝廷不会在乎他们,添黄更不会在乎他们。”
渡边右卫门却微微摇头:“朝廷和添黄当然不会在乎那些平民。在他们眼中,那些平民不过是仆人甚至是奴隶,但是他们不能不在乎大明的态度——如果添黄出巡的时候恰好有大明使节在场,恰好那些平民又当着大明使节的面恳求大明使节为他们主持公道,要求添黄禅位于德川将军,只怕添黄和倒幕派的那些马鹿们也会非常头疼。”
松下一晚却皱着眉头道:“添黄和倒幕派的马鹿们确实不能不在乎大明使节,可是大明爸爸一向超然于物外,区区倭国的平民想要更换添黄的事情属于倭国自己内部的事情,大明使节又如何插手”
然而渡边右卫门却冷笑了起来:“大明的使节当然不会插手倭国的事情,但是我们需要的也未必就是大明的使节插手其中。”
在一众幕派遣明使疑惑的目光中,渡边右卫门狞笑着说出了自己的计划:“我们都很清楚,只要大明的使节不插手这件事,光凭我们这些人的实力当然不足以“劝说”添黄陛下禅位给德川将军,那些平民就更不足以“劝说”添黄,哪怕平民的数量再怎么多也没有用。”
“但是,如果大量的平民在大明使节的面前跪求添黄让位,并且请求大明的使节主持公道,就会给添黄造成一种错觉——大明很有可能会支持德川将军,添黄也会因此而疑心德川将军的忠诚。”
“德川将军遭此猜疑,也必然会前往添黄宫中去拜见添黄以求解开误会,而我等要做的就是趁着德川将军在进入添黄宫中之间,为德川将军奉上黄袍。”
….渡边右卫门的话音落下,在场一众倭国遣明使们顿时就惊呆了。
不得不承认,渡边右卫门这家伙的套路还真具备很强的操作性——这套路不能说是完全照搬了陈桥兵变,也只能说是一模一样的操作。
想当年,赵大也嘟囔着自个儿不想当皇帝,要对得起柴氏对自个儿的信任,但是抗不住手下那些将领们非得给他披黄袍不是
两者之间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赵大在走到陈桥驿的时候嘟囔着当皇帝还是不当皇帝,这踏马是个问题,而德川家齐可能根本就没有当添黄的想法。
可是这话又说回来了,谁在乎六子到底吃了几碗粉
冤枉六子的人,其实比六子更知道他的冤枉!
说白了,德川家齐有没有当添黄的想法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幕府派的这些遣明使希望他当添黄,而光格贱仁和幕府派的那些遣明使也相信德川家齐有想要当添黄的心思,这就足够了。
……
倭国不算大,倭国的京都那就更不大了,不说东头放个屁能直接熏到西头,起码消息传播起来的速度会很快。
渡边右卫门和松下一晚他们劝说德川家齐自立的消息很快就传了个满城风雨,那些心向光格贱仁的倒幕派遣明使们自然也得到了相关的消息。
如此一来,原本就对幕府心怀不满的倒幕派遣明使们更是群情汹涌。
“群贼世受国恩却不思报效,如今更是有不臣之心,此与禽兽何异!”
“德川家齐者,国贼也!添黄陛下受此獠之制,上不能安宗庙,下不能治国家,此我等之耻也!”
“此番我等当诛群贼,以正国本!”
“……”
当人群中某个叫嚣着要诛国贼的话音落下之后,在场的一众倒幕派遣明使却陷入了诡异的沉默。
诛国贼,诛谁是诛渡边右卫门和松下一晚他们还是诛德川家齐
诛渡边右卫门和松下一晚他们好诛,甚至拿把武士刀去找他们开片就能正大光明的跟他们一决生死。
可是诛了他们又有什么鸟用
诛掉渡边右卫门还会有渡边左卫门,诛掉松下一晚还会冒出来松下两晚,三晚。
要想解决掉添黄不能执政的窘境,唯一的办法就是诛掉德川家齐,或者说是彻底废掉幕府,将一切权力都收归朝廷,交由添黄陛下。
问题是德川家齐又哪儿是那么好诛的
且不说幕府的守卫有多禁严,就算能直接杀掉德川家齐,事后引来幕府反击的后果也是这些遣明使无法承担的——万一幕府急眼了要杀掉添黄怎么办
对于这些忠于添黄的倒幕派遣明使来说,这是最让他们无法接受的后果。
投鼠忌器,不外如是。
直到过了好半晌后,倒幕派之首的遣明使源正义才沉声说道:“那些挺幕派的马鹿既然想要劝说添黄陛下出巡,那我们就顺了他们的心意,我们也劝说添黄陛下出巡。”
….另一个倒幕派遣明使藤原靖川顿时大惊:“你疯了你不是不知道那些马鹿们在打什么样儿的主意,如果添黄陛下出巡,他们就会唆使大量的贱民在大明使节的面前要求改立德川家齐为新的添黄,到时候岂不是要陷添黄陛下于左右为难之境”
其他的一众倒幕派遣明使也纷纷表示反对。
“不错,尽管那些被挺幕派马鹿蛊惑的贱民死不足惜,可是杀了他们就会陷添黄陛下于不仁,不杀他们,他们就会更加得寸进尺,这绝对不是什么好主意!”
“难道你想当着大明使节的面杀人吗如此一来,大明爸爸会如何看待添黄陛下又会如何看待我倭国”
“……”
眼看着一众倒幕派的遣明使七嘴八舌的开吵,源正义干脆猛的一拍桌子,喝道:“都给我闭嘴!”
直到人群安静下来,源正义才沉声道:“那些倒幕派的马鹿可以唆使贱民在大明使节的面前演戏,难道你们就不会唆使那些贱民在大明使节的面前演戏”
“藤原,麻烦你去拉拢一些贱民,让他们在添黄陛下和大明使节同时在场的时候第一时间跳出来哭诉,向大明使节陈述幕府的不仁、不义之举,细数他们不敬添黄的罪过,请大明使节主持公道。”
“告诉他们,只要他们肯配合,我们会奏请添黄陛下,允许他们拥有属于自己的姓氏。”
“苏我,你去召集各家的武士,务必要在添黄出巡的时候做好守卫,防着幕府的那些马鹿们狗急跳墙。”
“还有井上,麻烦你替我准备一份神物,我要去拜访大明在京都的使节——你们这些蠢货,想要解决掉江户幕府,大明使节的态度至关重要,可是你们却没有一个人想到!”
说到这儿,源正义忽然又笑了起来:“幸好倒幕派的那些马鹿跟你们一样蠢,要是被他们占据了先机,只怕局势会对我们很不利。”
被源正义骂为马鹿,在场的一众遣明使们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就算有意见也只能憋着,毕竟源正义姓源,在以姓氏划分等级的倭国,源这个姓氏本身就代表了江湖地位。
先是在心里暗暗否认了自己等于马鹿的说法后,藤原靖川才开口说道:“如果让那些贱民拥有属于他们的姓氏,那岂不是让他们也拥有了成为贵族的机会”
源正义先是一愣,继而大怒:“八嘎!藤原桑,你简直太让我失望了——让那些贱民拥有属于他们的姓氏,需要你付出什么吗你会允许他们姓源还是会允许他们姓藤原就算给他们成为贵族的机会,他们也不是贵族!”
想了想,源正义又补充了一句:“当然,光是这种口头上的好处也未必能够拉拢那些贱民,毕竟那些贱民的眼光不会长远,他们不会认识到拥有姓氏的好处,所以,我们还需要给他们一些实际上的好处,比如说,给他们发放一些饭团和清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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