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篮球场。
方志龙一身黑色球服,挥汗如雨,三下两步跳跃扣篮,身姿矫健,全然不像30岁左右的男人,倒像个十七八岁的小伙子,活力四射。
这几天联系不到韩雪,电话不接,知道她也心情不好,思念如疾的方志龙只能借着打篮球来发泄内心如潮的火热和对她的思念。仿佛一场球下来,内心的激昂少了不少,人也轻松了许多,运动过后酸软的疲惫能够让他暂时忘记她。
他已经半失眠好几天了,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他想了很多,却想不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一切都变了,他似乎已经记不起他接近韩雪的目的,这个目的在他心里变得模糊,虽然结果都一样,虽然他对韩雪的感情让他更加坚定了他所做的决定——把韩雪追到手。
可最初的目的,就这么忘记吗?
他难道不是应该带着仇恨和任务去做这件事,而不是被当下这思而不得的爱情所驱使?
那他不是成了感情的奴隶了?
接下来呢?这段感情将带给他什么?双宿双飞?
不,不是,这不是他最终的目的,他要清醒过来,擦亮那被爱情蒙蔽的双眼,将计划进行到底。
韩雪依然爱,可是,不能仅仅爱。
对不起,韩雪。
他的心里一遍遍警告自己勿忘初衷,又一遍遍从内心深处向韩雪道歉。
他必须这么做,也只能这么做。
回家一趟吧,也许回到家,脑袋会清醒些。
是啊,来本市已经三个月了,他还没回过家,也该回去看看了。
家里的父母,现在怎么样了?母亲的病情有好转吗?
不犹豫了,立即回家。
打完篮球,方志龙拿毛巾擦擦满头的汗,从包里拿出手机,向公司请了两天假期,说要回去看母亲。
连忙回屋,买了第二天一早的高铁票。
这晚,脑海里念着韩雪,惦着母亲,又是一夜难眠。
——
高铁站列车旁,方志龙一身休闲装,深色衬衣领翻露在灰色毛衫外,黑休闲裤搭配灰色帆布鞋,单侧肩上挎着一个中长棕色休闲包,双手插兜。
远远看去,许是低沉的情绪让他几天忘了刮胡子,线条分明的侧脸鬓角上竟隐约冒着胡须,加上那一八五身短腿长的身材,在排队的人群中异常醒目,站在后面结伴而行的小姐妹们低头窃窃私语,时不时抬高头瞥他一眼,又垂下头,露出羞涩的笑容。
这样的男子,若是深情,便如天赐吧。
其实方志龙在遇到韩雪之前也曾常常出没酒吧,结实各式各样不同的女人,只要他动了心思,几乎没有他得不到的。但倘若无意在那种地方遇到韩雪,那就不好说了,她那古怪刻板的脾性,怕是很难被他一次搞定。
话又说回来,他怎么可能在那种场所遇到她呢?除了家和公司以外从不交际的女人,可能连知心朋友都没有几个吧。也好,省的出去“沾花惹草”。想到这,方志龙低下头,抿嘴笑了,身旁的小女孩们瞥见,也跟着他笑,好像能体会到他的思绪。
列车飞速行驶,很快到达b市,方志龙转了趟计程车,半小时左右就到家了。
一栋两层的老室楼房,一楼开着小卖部,二楼则供居住。
方志龙的爸爸正坐在门口吧嗒抽着烟,一侧的下水道似有似无散发着不明显的污秽之气。零星几个烟盒和烟头凌乱的散落在角落,见儿子回来,方爸熄灭烟头,忙站起来迎接。
对这个儿子,他一向感到很骄傲,从小学习就好,如今又进了大企业,逢人就夸,四周的邻居没有一个人不知道他家出了又帅又有能力还孝顺的好儿子。
爸爸毕竟是老了,几月不见,白发似乎又多了些,方志龙心疼的喊了声爸,随着他上了二楼,楼梯很陡,方志龙让爸爸先上,自己在后面拦着,以防他滑下来他好接住。
才11点,家里还没做午饭,见儿子回来,方爸高兴的手忙脚乱,在厨房里一顿收拾,开始做饭。
正午的阳光正大,母亲梳着滑溜的短发,坐在阳台上,看着窗外的天空。
定是父亲给她梳的头发,从他记事起,就是父亲给母亲梳头,给她做饭,一切家庭琐事几乎都是父亲操劳,一辈子毫无怨言。
也是从他记事起,他就知道母亲有轻微的精神病,虽然不如其他人那样对人有危险性,但她喜欢摔东西,而且是无缘无故,措不及防,常常喜欢嘴里嘀咕什么,然后突然动不动就拿起手边的东西摔。
小时候有那么一段时间,他觉得这样的母亲很丢人,在外从不说其她,直到他再长大些,父亲告诉他母亲这辈子很苦,是个可怜的女人,慢慢教会他心疼母亲,也学着照顾她。
其实母亲在不发病的时候,对他很好,嘘寒问暖,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给他,像逗小动物一样逗他,宠他,直到他长大十八岁了,母亲还把他当小孩一样宠,一样逗,似乎在她心里,他永远也长不大,永远都是那个需要吃奶把尿的婴儿。
这是出于本能,也是最原始的母爱。
渐渐地,方志龙从内心深处接受了这个有缺陷的母亲,想着以后有出息了,给她请最好的医生,治她的病。
可等到他大学毕业,母亲又得了老年痴呆,医生说是长期的精神疾病引起的,直到这两年,她的记忆力越来越差,时常不知道自己吃过没有,吃了些什么,不知道方爸是谁,叫什么,好在她还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有两个儿子。
不过有时候,她也会忘了方志龙,知道有儿子,可就是不认识方志龙。
而另一个儿子,她是始终记得的,有几次,还把方志龙当成了他。八壹中文網
不过,那个儿子,已经去世了。
她当然不记得他已经去世,以为他俩还睡在襁褓里,是个小宝宝。
每次看到这样的母亲,方志龙一个七尺男儿,都会忍不住掉眼泪。
而当他想到到底是谁害了自己的母亲和哥哥后,他就会咬牙切齿,内心像跑过了万马奔腾,恨不得此刻就拿着刀冲过去,杀他个断子绝孙。
可是他知道,如今不像古代,杀人需偿命,他只能以自己的方式,以合法的方式,达到他报复的目的,为母亲和哥哥报仇。
这也是他回来的目的,他知道,只要一看到母亲,他就一定知道自己接下去要怎么走。
韩雪,那温柔的可人儿,他一想起便心疼,从一开始的利用,到现在自己的深陷,都是他没有预料也无法预料的。
这段感情因仇恨而生,那么,又该如何结束呢?
重要的是,他想结束吗?舍得结束吗?能够结束吗?
想来想去,无论是因爱,还是因恨,他都不能结束,只能继续,必须继续,当然,也更愿意继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