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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再见,钟强(1 / 1)

随着年月的增长,有些像影子一样追随着自己的事情,是该了结了。

比如,韩雪对钟强那魂牵梦绕却摸不着的旧情。

她需要一个仪式,一个宣告暂别过去的仪式,否则她永远也无法从那阴影里走出来。

该结束了,是该结束了……

次日的清晨,在陆子浩的目送下,韩雪出了门,阳光很耀眼,心情却很沉。

韩雪扎着高高的丸子头,身穿夹克牛仔裤,戴着墨镜棒球帽,背着小小的旅行包,一身低调打扮,怀揣着对往事的怀念,按照打听来的地址,七弯八拐,找到了钟强的家。

若不是陆子浩提醒她凡事小心,她差点忘了自己是个刚获奖的明星。

好在,她的低调和独立让她不至于走到哪里都会被认出,稍稍乔装打扮一下,还是可以蒙混过关假装路人的,何况钟强家相对来说比较偏,这里的年轻人大都出去打工了,留下老人们在家里生活。

而这些老人,忙于生计,对时下热门几乎是不知道的,于是也就没人认出她来。

记得上次来他家,是十年前,那年,他去世,她去吊唁。

那时的房子不是这样的上下两层,也不在这个地方。据说,是后来搬家了。

自那之后,韩雪便再没有他家的消息。直到前年,她好不容易托人打听到他爸妈的地址,可那两年又忙于拍电影,所以只是托人匿名送了些心意去,直到最近得空,才得以完成这多年的心愿。

她知道他有个弟弟,却从来没见过。

不知道他家的老父母怎么样了,听人说老人家身体不太好,他的弟弟现在怎样了,不知道有没有什么是她可以帮得上忙的。

走过一条泥泞小路,不知为何,即便是大晴天,有些泥土还是湿的。

她不小心踩上,湿泥溅在她的鞋和裤腿上,她顾不得擦,只是在干的水泥地上蹭了蹭,接着继续往前走。

向路人打听到,再拐个巷子,应该就是钟强家了。

路程不远,但找地方花费了不少时间,清早出门,现在已是下午两点钟。

一楼的门是紧闭着的,也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韩雪抬起胳膊试着敲门。

“咚咚咚……”

听到里面有声音,却不见开门,她紧接着又敲了几下。

片刻,大门被缓缓啦开,一位花白头发的老人出现在门口,面容老态,眼神却慈祥而清透。

屋内的玻璃柜台里陈列着各种烟酒副食,一看就是一家极小型的商铺。

“你是……”老人亲切的问道。

“您好伯父,我是韩雪,是钟强的高中同学,路过这边来看看您两老的。”韩雪知道自己来的有点唐突,不想显得太刻意,笑着自报家门。

老人愣了愣,看了韩雪的一身打扮后,客气道:“哦……进来吧孩子,家里条件不好,你可别嫌弃啊!”一边说一边敞开门,忙活中往楼上喊了声:“他妈,儿子的同学来看你来啦!”

“哪有,挺好的。”嘴上这么说,昂头看着几乎陡峭成90度的楼梯,硬是半天没往上爬,没有扶手,手不知道往哪放,抬起腿跃跃欲试好几次不敢上。

老人见此,笑着道:“这楼梯是有点陡,但是没事,平常我们手就扶这。”他指指自己常扶的地方:“上的时候别看下面,往上看,就上去了,不好意思啊姑娘,条件不好,难为你了!”

本有些恐高的韩雪听老人这么说,鼓气勇气踏上了第一坎,在老人担忧的注视下,一步一步终于上去了。

见在阳台晒太阳的钟强的妈妈,没有起身迎接这远到的客人,韩雪主动走过去,跟她打招呼,笑着说:“伯母您好!”

似乎没有听见,钟妈没有任何反应,眼睛直愣愣的盯着窗外的远方,韩雪以为没听见,有些尴尬,弯下腰又叫了一声,还是没反应。

这时钟爸从楼下上来,解释了:“她啊,有老年痴呆,不记得人,也不会理人的。”

韩雪直起身,看着钟爸,目光里透着遗憾和心疼。

“孩子,把包放下吧,看你应该不是当地人,从外地过来的吧?坐车累不累,中午吃了没,我这就给你做饭去。”儿子去世多年,她还想着来看他们,这样的朋友,钟爸不想怠慢,说完就走进厨房开始忙活。

韩雪摆了摆手:“不了伯父,我过来看看,待会就走,离得不是很远。”她借口推辞着,不想麻烦老人。

“没事,不碍事,很快就好了,难得你有这份心呐,自从他走后,就没有人来看过他,更别说来看我们了。”说完沧桑的摇了摇头。

见老人坚持要给自己做饭,韩雪走进厨房阻拦道:“伯父,真不用,我已经买好了票,马上就得走。”

听说买好票了,老人便不再坚持,却又问她买了几点的票,要不要待会送她去车站,如是,都被韩雪再三婉拒了。

老人的热心让韩雪不再拘谨,陪了会阳台上偶尔喃喃自语的钟妈,她请求,能不能看看钟强生前留下的遗物。

老人将她领到钟强房间,自己默默出去了,看着韩雪静静走进去的背影,仿佛明白了些什么,苦涩的摇摇头,湿润了眼眶,来到钟妈身边,抚着她的后背说:“这孩子,有心啊!”

看见立在桌上的钟强遗照的那一刻,韩雪鼻酸眼热,眼泪悄悄滑落。

她走到桌前,拿起相框,擦了又擦,本就干净的玻璃,被她擦得铮亮,那温暖的笑貌再次浮现在她的眼前。

这是他高中时代唯一的一张登记照,那时候他们还很要好,世界还很干净,阳光很暖,笑容很甜。

他们说好要去海边,看日出,看海浪,看广阔无垠的大海。

他们说好考同一所大学,说好……

命运给了他们当头一棒,再次见面,是在钟强的葬礼上。

他安静的躺在冰棺里,显得淡定、从容。不像死亡,像是,安详的睡着……不知何时才能醒来。

那一刻,她幼稚的希望人死了若能永远躺在这冰棺里,不要消失,也好啊!

他被推进火化炉,她跟在后面,已泣不成声。

“再见了,钟强。”此刻,她在心里,默默对他说。

她的人生,已不得已踏上新的旅程,她要安心、无牵挂的走完这程。

只愿,若是有缘,来世再见!

那次葬礼,是她对他,身的告别;10年后的今天,她对他,做心的暂别,一个告诉他,同时也提醒自己,不要活在过去的仪式。

这10年里,她从不曾忘记,他会经常出现在她的梦中,对她说:“对不起,我爱你。”只是无一例外,她看到的,永远是他转身离去的背影。

无法遗忘,便深藏心底吧。

她在他房间待了足足两个小时,翻看他从小到大的相册,看他少量的衣物,钟爸在一旁说,大部分都给烧掉了,只留了几件做纪念。

临走前,趁着钟爸不注意,她将一张早已准备好的银行卡,塞进了钟妈上衣的口袋里,反面写着密码——钟强的生日。

她向钟妈道了别,钟爸送她到门口,她递给他一张自己的名片,说以后有事要随时找她。

刚走没几步,又像想起什么似得,回头问目送着她的钟爸:“伯父,阿强是还有个弟弟么?”

钟爸回答道:“是啊,呵呵,可惜他现在不在家,外地工作去了,不然的话啊,还真想让你们见见,呵呵。”钟爸话里有话,韩雪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随即又问:“他叫什么?”

夕阳照在她的脸上,唯美而透红,她虚着眼,用一只手遮住了额头。

“钟华,呵呵。”老头儿笑的很灿烂,也很骄傲。

“诶,我走了伯父,照顾好自己和伯母,记得,有事一定要打我电话啊,不要怕麻烦!”她叮嘱完,转身离去。

又是那一路泥泞,拐过两个路口,就看见有车经过,韩雪拦了辆的士,上了车。

她根本就没有买票,只是不想麻烦那可怜的老人。

不知为何,她感到很心安。

只是,依然心事重重。

直到手机震动打破了整日的宁静,她默默的接起电话,情绪有些低落:“喂,哪位?”声音很轻,很柔。

“我,韩宇。”哥哥粗狂的声音出现在电话里,和此刻的心境十分不协调。

“哎哟哥,我说你每次说话能不能小点声,炸得我脑仁疼。”在哥哥面前,韩雪从来不掩饰自己的情绪。

“出事了小雪!这回你嫂子非要跟我离婚不可!可咋办啊!”韩宇很焦急的说。

见哥哥终于知道在乎家在乎嫂子了,韩雪笑着调侃:“那好啊,不正和你意吗!你正好和那个狐狸精双宿双飞!”

“哎呀你就别拐着弯骂我了,赶紧帮我想想办法,看怎么留住你嫂子吧!”

“哥,我问你句话,你可得老实告诉我。”

“行!你问吧!”韩宇依旧急切的回答。

韩雪笑道:“你还爱我嫂子吗?”“都这时候了还问这个有什么用!”哥哥很不耐烦。

韩雪忙正经解释:“这很重要好吗?如果你已经不爱嫂子了,就放了她吧!”

“爱爱,哪能不爱,她肚子里还有我的孩子呢!”

韩雪不紧不慢,句句紧逼:“仅仅只是为了孩子嚒?”

“哎我真没功夫跟你说这个,不是为了孩子,我是真爱你嫂子,我知错了,你满意了吧!”哥哥被她吊着胃口,有点不高兴了。

“那行,这忙我帮了!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还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帮你了!”韩雪吓唬哥哥道。

“哎我说,你怎么跟你老公一个样?真服!行,我知道了,你现在赶紧过来,又在家闹着呢!急死我了都!”怕是真急了,说话带着哭腔。

“这会不行,我在外地呢。不然哥,你给子浩打电话,让他先过去,我到家要是来得及就去,来不及就明天了。放心,这事我一定帮到底!”韩雪信誓旦旦道。

“哎哟我的亲妹妹哟,你早说你不在啊,这都火烧眉头了,真服,行,我挂了。”

放下电话,想着急性子又不懂事的哥哥,韩雪无奈的摇了摇头,望向窗外。

片刻,她打开车窗,望着绿油油的绿植飞速闪过,顺便也呼吸着郊外这难得新鲜的空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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