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台阶上青苔丛生，有一道消瘦身影静静的坐在上面发呆。
小姑用手托着香腮，眉眼间带着一丝忧伤，有化不开的阴霾。
“小姑，我回来了。”我上前两步说道，声音轻的像是山间清晨的薄雾。
小姑愣愣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双眼没有焦距，空洞而无神。
“啊，平凡，你回来了。”小姑淡淡的说道，没有任何感情，像是在和一个陌生人打招呼一样。
我眉头皱起，感觉胸口闷闷的有微微疼痛。
“小姑，你怎么了？”我急切的问道，双手扶在小姑的香肩上，入手之处一片薄凉。
我心中大惊，事实上我知道小姑在峨眉修行，甚至是峨眉的大师姐，这个地位可以说是很高了，就是比之伍卫龙弓虚长直流也毫不逊色，将来是要接任峨眉的存在。
而且小姑已经三十岁了，这个年纪怎么说呢，在俗世来说可以说是不小了，特别对于女性而言，但是在隐世的话，怎么说呢，妥妥的年轻人啊。
最重要的是小姑现在已经是突破了玄阶的高手，甚至在这条路上走出很远，已经触摸到了地阶的瓶颈，也就是说实力是真的很强，至少对于一般的势力来说是这样的，甚至可以作为一个大家族的一家之主了。
但是此刻身形瘦削的不像样子，单薄的像是纸片，仿若身体没有了重量。
听见我询问，小姑眼眸中恢复了一点神采，但随即眼眶变得通红，带着一种悲怆说道：
“平凡，阿爹回不来了，蓬莱是一个阴谋，阿爹回不来了。”小姑说着，两行清泪滑下，一瞬间，好看的容颜带着一抹凄凉。
我心中像是突然被重锤击打，胸口闷住难以呼吸，脑袋一片空白，有一种莫名的情愫涌上心头。
“小姑，你慢慢说。”我极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事实上此刻我没有想象中的那种悲痛欲绝，而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镇定，爷爷如果回不来了，那我就是这个家里的顶梁柱了！
有仇报仇！
小姑似乎是被我的镇定感染了，闭上了眼睛说道：
“阿爹去了蓬莱，是去了一桩因果，但是蓬莱就是个陷阱，当年对叶家图谋不轨的人再次站了出来，阿爹回不来了。”小姑轻轻的说道，声音中带着一种绝望。
我听得出来，那种绝望不仅是爷爷回不来的绝望，还带着一种对现状无可奈何的绝望。
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让人无能为力，你明明知道这次考试自己考不好，但还是得接受这个现实，你明明知道这个女孩你留不住，但你还是要飞蛾扑火一样贴上去。
你明明知道这个世界残酷不堪，可还是天真的认为这个世界美好总是多一些。
我沉默无言，事实上在文学大比之后孙文告诉我爷爷在蓬莱的时候我就知道多半回不来了。
“唉～”我轻轻叹了口气，将小姑搀扶起来。
“小姑，你不用担心，你都知道的事情爷爷会不知道吗？而且，倘若爷爷回不来了，我们报仇就是了。”
“一个人杀的，我们就杀他一家人，一群人杀的，我们就灭他们满门。”我咧嘴笑道，语气自然，带着一种惨然的冷意。
小姑面色大变的看着我，像是从未见过我一样，有些难以相信我口中能够说出这样的话。
事实上说完之后我也惊诧莫名，按照道理来说，以我的性子不应该是这样的，君子修身养性，忌燥忌毒，虽然我很赞叹张衡身上的君子风度，但其实我并不觉得自己差，甚至还觉得自己其实要强不少。
怎么说呢，这种事情，不是看谁长的好看，君子立意，重行而轻心，当如是也。
但刚才说的话却显得有几分残忍，不过我嘴角自嘲的笑笑，随心所欲，不逾矩，既然说了，那么代表我心意如此，坦荡无所谓，我本心这样想到，那么就这样做便是。
不沽名而为，不虚假而行，不以苍生为己身，我就是我，不用按照前人的标准去做。
事实上我不信书，因为书上说的也不一定对，我也不太信圣人，因为圣人还没有我做的好。
“平凡你踏入修炼了？”小姑惊诧了一下之后立刻发现了我的不同，出声问道。
我点点头应道，事实上没有隐瞒，这种事情也瞒不住，毕竟也不是刚开始那种刚修炼时的样子了，身体素质翻了一翻，甚至长相容貌也不一样了，长高了几分，一米八几，虽然面相平凡，但却有了一种玄妙的感觉。
我不知道这是八卦的原因还是因为叶家血脉的问题，但事实上我现在真的不再平凡了，可以说彻底告别了普通人的感觉，
小姑一副怅然的样子说道：
“果然，最后还是走上了这条路，早知道让你早点走就好了，至少不会错过最佳的时期。”
我嘴角泛起一抹苦涩摇摇头，事实上我怀疑如果我小时候踏入修炼能不能活到现在都是个问题，我可不相信那些人有那么好心，会留一个后患在这人世间。
而且诅咒的事情是真的，爷爷没有骗我，如果小时候我修炼，灵气会瞬间激活诅咒之力，别说修炼了，当场挂掉这种话不是开玩笑的，而是多半存在的。
小姑见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多问，摇摇头跟着我进了屋。
生火、做饭，简单至极的生活琐事，一切都像是回到了原点，而我也终于知道了前因后果。
小姑那天回到了峨眉之后，将事情和现在的峨眉老祖宗灭绝师太诉说了之后，师太出于当年爷爷某种恩情，答应小姑出手相助，最后知道爷爷要去蓬莱解决一桩陈年旧事，但是多半是陷阱，进去了便回不来。
咳咳灭绝老太太是什么人啊，怎么可以言而无信？
于是赌上了峨嵋派的气运决定下山。
然而下山之后又觉得好像人手不够，毕竟灭绝老太太知道蓬莱是什么地方，对爷爷所说的陈年旧事也有所了解。
于是灭绝老太太就来到了小山村这个地方，打算集小山村这个不可去之地和峨眉的力量去救爷爷，虽然可能不太够，可是老太太表示无所谓，不存在的，毕竟只要去了，多多少少也能帮上忙。
然而这些坏了，一到小山村，峨眉老太太便看见哑巴爷爷正坐在广场上咿呀咿呀的算着什么，瞬间眼眶便红了，须发皆张，当场大打出手，还好屠夫叔突破了天阶，而且不是一般的天阶，由神算入道，每一刀都符合道轨，也正因为如此才能战胜在天阶浸淫多年的灭绝老太太。
而关与灭绝师太和哑巴爷爷，据说有一段曲折的故事。
据说当年是哑巴爷爷是佛教的一名俗僧，所谓的俗僧也就和现在的俗家弟子差不多，唯一区别在于所谓的俗僧无一不是指大智慧之人，所谓的俗，便是指还有俗世之因未断，而所谓的僧，有点像是立地成佛的意思。
总之俗僧就是很牛掰的存在，在佛教有很高的地位。
而当时的灭绝师太，据说也是峨眉的一朵带刺的花，当时的地位和大师姐差不多，但是怎么说呢，峨眉这个传承很奇怪，没做掌门之前怎么干都行，但是做了掌门之后干什么都不行。
然后高潮来了，据说某一次隐世盛会，哑巴爷爷和灭绝老太太就相爱了，约好哑巴爷爷去娶灭绝老太太。
可是灭绝就等啊，没等上心上人来，却等到了心上人被佛教所遗弃，甚至大战一场不见踪迹，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当时的魔僧死掉了。
得到了这个消息，灭绝老太太心灰意冷，专心修炼，顺理成章的接任了峨眉派掌门的位置，也继承了灭绝师太这个称号。
然后…
没有然后了，灭绝师太看到哑巴爷爷一瞬间，整个人就原地爆炸了，当场率领峨眉派就攻打小山村，于是这也才有了我刚进村时看到的一幕。
而小姑则是知道爷爷回不来了心灰意冷打算在小山村长居了。
身前种种，全都放下。
我看着小姑的背影摇了摇头，知道自己说的话其实意义不大，道理这种东西大家都懂，但是又有几个人做的到呢？
这么说吧，我能感觉得到自己的出现让小姑燃起了希望，但绝对不是报仇，而是一种责任，类似于小姑肩负起了爷爷角色的感觉。
护道者吗？
我心里轻语，但是，真的不愿意啊，我不想被人护道，或者说不想在别人的庇护下成长，这对别人来说很不公平。
但我知道，这多半是小姑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爷爷将她捡回家，送她上峨眉，小姑无以为报，只能将这一切放诸到我的身上。
但是…
如果真的可以选择，我真的不愿意啊～
……
和小姑聊了几句之后我转身去村头找张衡，发现他和华爷爷已经出村了。
我脑海中思索，那么…
如果这是天意，我要不要回邯郸？
脑海中显现出唐笑笑温柔的脸。
那么，她希望我出现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