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歌蹲在原地就那么抱着小红毛的尸体足足有五六分钟的时间一言不发,站在他的身旁我都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那种悲伤气息,以我的认知,他并不是多愁善感的人,也不喜欢表达自己内心的喜好,我一直认为那是他的防御机制,但现在我才知道那是因为让他在乎的东西太少。
正了正身子,韩歌站起身来,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不悦的神情,他伸手将插在小红毛心脏位置的匕首拔出,别在了自己的腰间,轻声道:你不会就这么消失,今后你会与我同在。
朱少罕见的惆怅起来,那种神情像是五官都要扭到一起的感觉,像处于他这个位置的人,是不能轻易流露出除了自信以外其他任何多余的表情的,只不过事到如今也只剩下我们几人,他倒是也不在乎了,盯着小红毛的尸身看了半天,眼神里闪着复杂的光芒,有遗憾,有不舍,还有说不出来的什么。
过了许久,朱少才开口道:走到这一步并不容易,不过在进山前我们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就算此刻倒在这里的是我,他们也会继续走下去,我们,前进吧。
韩歌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指着我们面前的石门道:这里应该就是鱼宫的入口了。
只见巨大的鱼骨呈现出一副遮天蔽日的架势,将一座不大的石殿完完整整的罩在里面,鱼嘴的位置便是石殿的石门所在,石门足足有两人多高,左边雕刻的是两只龙形生物纠缠在一起的样子,右边刻的则是两团白色的物体,一前一后正在互相追逐,仔细辨认,正是湖里的那条蛟蟒和尼根,也正是这座石殿的守护神。
只是刚刚在湖中,我们只见到了一只蛟蟒和尼根,不知道大明湖中水下墓穴里的那条蛟蟒是不是和这只有所关联,又或许和当年的楼兰军队有关,他们经过了一番厮杀之后干掉了一只蛟蟒和尼根才来到了这座鱼宫前面。
我上前推了一推,石门纹丝不动,用手一敲,手上传来的是悠久厚重的感觉,只怕单是这两扇石门就不下千斤之重。
康教授显得格外兴奋,两只眼睛深深的被石门上的刻画所吸引着,口中还不住的念念有词:这些可都是宝贝,这种壁画的勾勒方式少说也有上千年的传承,如果我所知不假,这怕是当年夏朝的遗留之物,这座石殿保不齐就是那个时候的产物,如果是真的,那可就是国之重宝了,保存的如此完整,构思又是如此巧妙,已经不是可以用鬼斧神工之类的词语来形容的了。
我对这些考古方面的知识并不精通,不过还是可以从壁画的纹路和走势上瞧的出康教授所言非虚,不过这也证实了我们之前的部分猜测,恐怕这里便是所有事情的起源之地。
望着两扇巨大的石门,我感慨道:我一直认为防盗最稳妥的方式就是这种简单粗暴的设置,因为自古以来但凡是机关布置,不管多么精巧总会有对应的破译之术,而像是这种石门,就摆在那里,石坚壁厚,怕是只有动用火药才能炸的开来。
韩歌像是读懂了我的想法,拿出匕首沿着石门中间的缝隙轻轻一划,两扇石门实在是封闭的太紧,匕首只是深入到一半的位置便再也动弹不得。
我连忙问道:怎么样?
匕首的刀身继续游走在缝隙之中,韩歌若有所思道:这并不是两扇石门,这是一块完整的巨石,中间这条缝隙只是一条假缝而已,或许是一种象征,象征着生和死的界限,象征着阴阳两隔,具体是什么我说不清。
我抚摸着巨大的石门:这东西真的可以仅凭人力就能吊的起来吗,不过这种样式的石门倒是证明了一点,那就是这并不是需要靠蛮力来打开的,而是有类似于钥匙孔的机关设置。
我还在周边找着开门的机关,就听朱少在一旁喊我道:陈默,你来这边看看。
我走进一瞧,就见朱少正蹲在距离石门正中方向数米远的地方发着呆:怎么了朱少?
朱少指的地上的凹槽道:你看这是什么?
我低头一看,那是一片数尺见方的小型凹槽,槽子里满是积水,要不是凹槽周边的壁沿太过于滑润,很难看出这上面还有人工开凿过的痕迹,其实在很久以前,人们就掌握了玉石的打磨技术,玉石质地本就坚硬,尚且能雕琢成精致的器具,更不用提眼前的水坑了。
水坑当中,有一块微微漏出水面的凸起,凸起之上还布满着一粒粒黄豆般大小的黑疙瘩,我对这个东西有点印象,我记得之前在水下墓穴中曾经见到过它,只是那只是金黄色的,这只却是黑褐色的。
不过我怎么瞧它也不像是一只活物,这颜色倒是和外面的石刻有些相似。
“这是活的还是死的”?我纳着闷想要伸手去触碰它。
还没等我的胳膊伸出,封琳琳已经拦住了我:不要碰它,这东西有剧毒!
我扭过头,就看到封琳琳的冷汗已经流了下来,我还从未见过她如此紧张的神情:这东西这么厉害的嘛?!
封琳琳来不及擦拭脸颊的汗水,便从怀中掏出了一副银丝手套,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她拿出这个东西,整副手套全部都是由细腻的银丝线精心编织而成,银白色的丝线当中还夹杂着一缕缕的青黑色划痕,不过我看的出,那不是特殊的工艺,而是经过长年累月之后的岁月沧桑。
这是一件古物,而且时间的跨度绝对不短,只看了一眼,我的心里便做出了精确的判断。
“这是什么”?我问道。
“嘘,别说话”封琳琳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像是在主刀一台精密的手术,丝毫见不得任何瑕疵和缺憾,只见她在带好手套之后又从随身的百宝囊中掏出了一个白色的瓷瓶。
瓷瓶打开,里面是一股淡黄色黏糊糊的液体,看起来像是某种动物的油脂,闻起来还有一股类似于蜡烛燃烧后的味道。
封琳琳打开瓷瓶,将里面的液体倒在手心里,然后涂抹均匀,这个动作怎么看都像是在进行消毒工作,一切就绪,封琳琳这才弯下腰将手插入到水槽里。
就见她左手轻轻将它拖住,慢慢的往上提,只不过刚刚提升上十几公分就再也提不动,想来是因为有类似于锁链的东西死死的将它锁在了原地。
那东西露出水面的区域也越来越清晰,这下我看的是清清楚楚,果然如我所想,它正是一只大蛤蟆,只是这一只全身上下并不是黑褐色的,露出水面的地方呈现的是红色,黑红色。
封琳琳依旧紧张万分,见拖它不上来,便又从百宝囊中拿出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药丸,药丸通体发白,隔着老远都能闻到一股淡淡的清香,那是一种夹杂着花草的香气。
单看这粒药丸都能看出它的质地绝非凡品,而封家精通药理,世世代代都是炼药大家,不知道眼下这粒药丸有没有什么特殊的功效。
封琳琳头一低,埋进怀中,再次探出头来的时候,嘴中叼着那只许久不见却格外熟悉的骨哨,骨哨发出的声音不再是有节奏的鼓点声,而是一段悲痛莫名的曲子,我们在旁边听得只觉得心中有股悲伤之情欲喷发而出。
难不成是这个骨哨有问题?我又开始了瞎琢磨:不过,没理由啊。
就在我眼中的泪水快要滴出来的时候,我们就看到那只被封琳琳托在掌中的大蛤蟆兀自的张开了嘴巴,封琳琳见状急忙将手中的药丸塞进它的嘴中,看到它一口吞下,这才如释重负,将手套摘下,擦了一把脸颊的汗水。
她这一系列的动作看的我们几人摸不着头脑,直到此刻才开口道:刚刚那枚丹药是化血丹,还有它其实是另外一只黄金树蛙,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颜色却是变了。
一边说着,就见那只大蛤蟆在吞下化血丹之后不久,身体便渐渐的产生了变化,本来黑褐色的皮肤竟真如封琳琳所说慢慢过渡成了红色,可能是药丸的功效不够,并没有让它变回原来的金黄色。
不过这个时候我更关心的是封琳琳刚刚为何会做出那样的举动:你到底还知道些什么?
封琳琳皱着眉:干嘛,你不信我。
我连忙打着哈哈:哪能不信你啊,我这不是没搞懂吗。
封琳琳哼了一声才道:这是只有封家家主才知道的秘闻,不过我知道的这些都是从我哥那里听来的,因为在之前封家家主和族里的祭祀都是由同一个人担任,到了我们这一辈,家主是由我哥继任,我则被选为族里的祭祀。
祭祀所掌握的最高机密便是一块拓印的版画,那副版画刻的并不清晰,不过仔细辨别依稀能看出个大概,上面画的便是一只青蛙趴伏在水洼中的画面。
所以当时在那座水下墓穴中我能一眼认出那只黄金树蛙,还有刚才也是,看到这个场景一下就让我联想到了我见到的那副版画,根据版画记载,不管家主还是祭祀只要是见到这幅景象必须按照代代相传的古法进行祭祀。
而祭祀的方式便是刚刚我所做的一切,完全是按照历代家主传承下来的法子,只是这个祭祀的方式有一个特别的称呼,被封家历代家主称之为“落神门”。
她说了半天,我也听出个大概:你的意思是你们封家有这么一条规矩,只要是见到类似的场景必须按照祭天的方式举行祭祀仪式?
封琳琳想了想点点头:你的理解虽然有些差别,但大体还是这么个意思。
我疑惑道:那接下来呢?祭祀完成后会发生什么情况?
“这个我也不知道”,封琳琳若无其事道:估计会有些事情发生吧。
我有些无语,不过暂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这样静静的观察,就见那只青蛙开始使劲的扑腾,四肢并用使劲的划动着周边的积水,直到漏出自己的半个身躯才停止了动作。
接着蛙嘴一张,一声异样的响声从它的口中传来。
这是骨哨的声音,它的口中也被安置了一枚骨哨,这种手法,很明显是出自封家的手笔,难不成这座鱼宫和那座水下墓穴同样都是由封家所造?
我想起了那座水下墓穴中的惊魂一幕,当时就是因为那只黄金树蛙的叫声才将那条蛟蟒吸引过来,眼下不会又要重蹈覆辙了吧?我有些紧张兮兮的向湖边望去。
不用怕,封琳琳安慰我道:这枚骨哨发出的声音并不是召唤其他生物时所应该发出的动静,不过有些特别,就像是,就像是。
封琳琳思索了半天,也没能说出任何言辞来。
“就像是差了点东西,就像是缺了几道音符,还像是一座钢琴缺了几枚白键”隔了半晌老爷子发表了自己的言论。
对,就是这种感觉,封琳琳一拍巴掌道:就像是一首完整的歌曲缺少了应有的灵魂。
朱少插嘴道:照你们所说,是不是这枚骨哨出了问题?
老爷子愣了愣没有继续往下说,却把目光对准了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发毛,我总觉得老爷子的眼神里面多了些什么:老爷子,你没事看我干吗,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我就是一个音乐白痴,哪里懂得什么乐理。
老爷子摇摇头:这个根本就不是重点。
我看着他的眼睛:那重点是什么?
你的血,老爷子瞪着我一字一句道。
我的血怎么了?我有些心虚。
把你的血喂上一点给这只青蛙,一切自然也就知晓了,老爷子说的很认真,不像是在拿我寻开心。
我开始琢磨起来:难道老爷子不怕把这个秘密暴漏给朱少等人?还是说他已经告诉了朱少?
我又看了看老爷子,见老爷子依旧是坚定的看着我,我咬咬牙,得了,反正现在我们人多,论战斗力一个韩歌足以将他们全部摆平,而且看老爷子的样子,仿佛我的血液才是让这只青蛙开窍的东西,或许这只青蛙和那些鬼兵一样,并不惧怕我的血液也说不定。
封琳琳见我下定了决心,将我的左手攥在手心当中,担忧道:有点疼,你忍着点。
说着,用匕首在我的食指上轻轻一划。
哎吆,我疼得直皱眉,就见一缕鲜红的血液顺着指间便滴到了正下方的玻璃瓶中,这个玻璃瓶的样式我见过,正是老爷子用过两次的那种材质。
见采集到了血液,封琳琳重新戴上银丝手套,轻轻掰开青蛙的嘴巴,将血液顺着瓶子便倒进了它的喉咙之中。
吞下了我的血液之后,那只青蛙并没有我预料之中般的被腐蚀掉然后悲惨的死去,而是显得越发精神,身上的黑色斑点也开始变得通红,诚如封琳琳所说,就连骨哨的声音也变的动听起来。
骨哨连绵不断,我就感觉到脚底下传来一阵阵不小的晃动,同时还有转盘和齿轮滑动的声音从耳旁响起。
扭头一看,就见在水洼和石门的正中央,随着晃动,地面上不知何时呈现出了一幅“太极双鱼”图,此时那副图画正由着中间那条界线向两边分散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