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迟梓胤沿着走廊往外走时,身后传来黑衣人的低语:“别瞎转,我带你去个地方。”她来不及反应,就被黑衣人提住衣领,几个跳跃,便到了一丛茂盛的灌木丛后面。
迟梓胤使力挣扎了几下,没挣脱,她泄气地嚷道:“见鬼了,皇家的宫殿,竟然会出现刺客。”
“我不是刺客。”男子温和地笑了笑,“再说,皇家的宫殿,很了不起么?怎么不能出现刺客?我看,出现屠夫,都有可能。”
“喂!你!”迟梓胤不满地摆了摆手臂,被那男子一手按住了,她只好趴伏在灌木丛的绿叶之中。此时夜幕降临,天上已经燃起了烟花,绚丽的烟花照亮了不远处的夜空。而这个僻静的角落,却有一种闹中取静的安宁。
“你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嘘——”
就在迟梓胤莫名其妙的时候,那黑衣男子拉起她的身子,还拨开绿叶,让她看清眼前的情景。眼前有一块空地,地上是茂密的四叶草,一个黑影从拐弯处跳过来,没看错的话,那该是轻功吧。迟梓胤正在琢磨,就看到那黑影后面拖着一个人。那人倒在地上。
黑影将人扔在草地上,然后掏出一只瓶子,倒出瓶子里的液体。很快,那躺倒在地的人便化为一堆骸骨,再掏出一只瓶子,如法炮制,那骸骨也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化尸水?”迟梓胤在心里惊呼,太刺激了,竟然亲眼目睹杀人过程。生长在和平年代的迟梓胤,丝毫无法理解,这人怎能如此气定神闲地杀死一条生命。
“你知道怎么回事么?”蒙面黑衣男子扶住发抖的迟梓胤,迟梓胤甩开他的手,他有些惊讶,他以为迟梓胤会很害怕,岂料,她只是拍拍胸口,没事似地走开了。
“喂,你知道怎么回事么?”他在身后追问。
她没有掉头,只是深沉地低语道:“杀人灭口。”
“啊?”男子一脸失望,“你竟然猜得到。”
“呸,当我瞎子啊。”迟梓胤冷冷地扭了扭脖子,忽然拔足向前冲去。几个转弯,再掉过头来,已经不见了那黑衣男子。她这才回想起那男子露在面巾上面的一双眼睛,那双眼睛十分明亮温和,像个无害的年轻公子。她摇摇头,小心翼翼地躲开巡逻的侍卫,穿过回廊,在侍女们讶异的眼神中,走到宫殿偏门那里。
“我让你找的姑娘呢?”一个略显熟悉的男声传入耳中。
“公子,她好像被人掳去了。”一听就是个诚惶诚恐的侍从。
“嗯?这就是你们办的事?”那男声略显凌厉。
“公子饶命,掳走她的黑衣人武功高强,我们实在是……”
“往哪边去了?”
“应该还在殿中。”
那侍从退下了,迟梓胤后知后觉地听出了其中的意味。她伸出脑袋,正好撞见一张温润如玉的容颜。那人墨黑的瞳孔里倒映着喧嚣的灯火,不知为何,她看到了一闪而逝的寂寞和压抑着的某种东西。
他默默地站在柱子后面,挺拔俊秀的身影就像一颗美丽的乔木。她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脑袋,他看到自己了。她也不能缩头缩尾。
“你,你怎么在这里?”她羞赧地挥了挥手,当做是招呼。
他轻笑道:“女子的礼节,你倒是不在乎。”
“咦?”她比他矮几分,所以,她抬眼注视着他,“你为什么差人去找我?你认出我来了?”
他摇摇头,淡定地回答:“没认出。”
“哼,少骗人!我看到你在台下和几个公子哥儿说笑的。”
“哦?”他扯了扯唇角,“那又怎么样?”
“嘁——”她翻了个白眼,“承认吧,我知道你暗中派人盯着我呢。”
“随你。”他轻轻叹了口气,转头望着夜空中绚丽的烟火。良久,两人默默地站在门廊里。直到,迟梓胤打了个哈欠。
“困了就回去吧。”他好意地提醒道。
“你……”她抹了抹眼睛,又瞪大眼睛望着他,“你为什么愿意出手帮助姐姐?”
他没有低头,而是继续欣赏天上五颜六色的烟火,过了片刻,迟梓胤以为他不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了,结果,他还是淡淡地回答道:“你姐姐是无辜之人。”
“就因为这样吗?”迟梓胤走了几步,走到他的跟前,她微微抬头,便能就着灯火看清他英挺的下巴和唇边寂寞而完美的纹路。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明明,是因为你,姐姐才会这样……”
他终于收回了视线,与她对视片刻:“你哪儿听来的传闻?”
“别打岔,你当我是傻子么?”她不满地翻了个白眼,“你和姐姐是一对,可是你辜负了姐姐不是么?你现在和五公主订婚了,那个五公主才是真正的始作俑者,她陷害了姐姐!”
他良久没说话,俊雅的面容上覆着一层寒霜,但烟火的光芒柔和了他的冷峭。半晌,他才含含糊糊地说道:“有些事,你不懂,以后,你会知道,谁都有别无选择的时候。”
大概是浪漫的氛围感染了迟梓胤,她也不再那么计较了,原本堵在心里的话语和纷扰的念头一时之间都沉了下去,她抱着手臂,也抬头欣赏漫天的火树银花。
“快看,就是他们!”
“是陌公子!”
一阵脚步声打碎了彼此之间的寂静。迟梓胤无奈地转身,想要离开。未料,一道人影迅速地赶来,阻住她的去路。随后,几道曼妙的女子身影出现在回廊上。迟梓胤左突右攻,始终被那人影挡在原地。她大概也明白了。转头,就看到一个明丽无双的女子站在陌昀身边。陌昀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子,女子含嗔的眼神专注地定格在陌昀的身上。
“嘁,奸夫淫妇!”迟梓胤在心里暗骂了一句,不用说,那华贵端丽的女子便是五公主吧,果真是个倾国倾城的大美人。不过,比起月离初来,还是少了点纯美的神韵。她心里偷偷比较着。
“抓住她。”五公主平静地下达命令,那人影毫不怜惜地捉住迟梓胤,将她拖到五公主跟前。
“哼,一介舞姬,竟然敢勾引公子!”五公主身边的侍女厉声骂道。
迟梓胤眯起眼睛打量眼前的这群人,除了五公主,还有两个极出众的人儿跟在后面。至于那些当陪衬的侍女和普通贵女,迟梓胤选择了无视。她只想知道,五公主打算怎么处置她。
她似乎低估了五公主的嫉妒心。陌昀背过身去,五公主乘机用令人不寒而栗的阴狠眼神盯着迟梓胤。迟梓胤却毫不畏惧,反而迎着她杀人般的目光,得意地扬起一抹笑容。
“贱女人。”五公主无声地做了个口型。
“彼此彼此。”迟梓胤满不在乎地回驳道。
另外两个美人儿在众女的簇拥下走到五公主身后。其中一个身材火辣的女子笑道:“公子,你怎么有闲情雅致在这里看烟花?”
“走到哪里便看到哪里罢了。”陌昀淡然地回答,“诸位都是来逛园子的么?”
“是啊。”那女子掩嘴轻笑:“咱们都是俗人,就喜欢热闹劲儿,哪里比得上公子。公子身边还带着侍女么,也是个妙人儿呢。”她意味深长地看了看迟梓胤,迟梓胤有些不自在地耸耸肩。
“既然大家要逛园子,我就不奉陪了。”陌昀向众女拱了拱手,面上浮出一丝礼节性的微笑,五公主喊住他说:“陌昀,你真要走了么?”
陌昀掉过头,径直上前,劈开那侍卫的手,将迟梓胤救了出来。迟梓胤惊讶之余,不免有些晕晕乎乎的。陌昀扫了那侍卫一眼,那侍卫青着脸往后退开。
“公子,你这是……”那女子颇有看好戏的样子,一旁的那个绝色美人却是安安静静的,只是,看到陌昀的动作时,她眼中也闪过一丝疑惑。
五公主身边的侍女嚷道:“公子,她勾引你,你怎能放过她?”
“闭嘴!”五公主呵斥了一句,转而对陌昀笑道:“既然你要带她走,便走吧。”
那女子遗憾地摇了摇头,五公主朝陌昀福了福身,陌昀平静地对迟梓胤说:“你先走,从回廊里出去,尽头就是大殿,转过大殿,便是正门了……”
“哎呀,何必那么麻烦。”迟梓胤昂起头,骄傲地挺直背,一边说着一边朝偏门走去,“后会有期啦,陌公子。”
迟梓胤一走,那女子也拉住身边的绝色美人说:“小姐,咱们看昙花去。”侍女们心领神会地散开。最后,留下五公主和陌昀二人站在柱子旁。
五公主忍住气挤出一丝苦涩的笑意说:“你何时跟外人走得这么近?”
“近么?”陌昀盯着她,“你这般为难她,对你有什么好处?”
“我何时为难她了?”五公主立即显出一副委屈的模样。
“哼,安排这种闹剧,给谁看?”陌昀的语气变得有些严厉。五公主脸上顿时一阵青一阵白。她眼里涌出了泪花,在灯火的照耀下,愈发显得楚楚动人了。
“我说过,没有人可以抢走你的。”五公主说,“不要怀疑我的决心。”
陌昀一愣,随即摇头叹道:“上回看了她画的图,颇有领悟。此女独具匠心,被你杀了,未免可惜。”说完,便牵起五公主的袖口,往回廊里走去。五公主顿时恢复了原先的神采,亦步亦趋地跟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