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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山路,迷失(1 / 1)

京都城外十里地,寒江的支流从这里经过,江水环绕着连绵起伏的青山。高低错落的山头呈黛色,遮住了远方的地平线。这里是郊外,也是人烟较为稀少的北部,因为土地肥沃、花木繁盛,一些贵族在此处圈地建造避暑胜地。据说,望不见尽头的山脉中,藏着许多宝藏。

骑马到了某座山下,迟梓胤在路边的茶寮里喝了口茶,茶寮里客人很少,黄泥大道上,只有稀稀落落的几个过往行人。

店小二一边收拾桌椅一边朝迟梓胤嬉笑道:“小姐往哪座山上去?这地儿我可熟悉了。”

迟梓胤老实地回答:“我想来看看花田。不为别的。”

“哦——”店小二点头,“小姐是卖花的么?小姐的模样真是出挑,和花儿一样。”

听了小二的恭维,迟梓胤苦笑着摇头说:“听闻附近有几座山岭十分险峻,山上住着绿林好汉。我可不敢乱闯。种花田的农夫倒是胆大,非要选在此处。”

“嗨!小姐此言差矣!”小二手脚利索地整理了桌椅,给迟梓胤添茶:“这儿的地养分极足,天气湿润,种出的花极好,不信,你亲自去花田里看看,几十亩地,都是应景的花儿。”

迟梓胤眯了眯眼,笑道:“看小二的样子,也是个行家嘛。”

小二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说:“姑娘若不嫌弃,我可以带你去附近最好的花田一探究竟。”

迟梓胤有些犹豫,听小二的口音,小二似乎是当地人,若是由他带路,找花田的事可以事半功倍。不过,她不敢轻信别人。想了片刻,她还是妥协了。自从和萧府合作,胭脂铺的生意过于红火,花坊里的存货已经不够了。她亟需找到花田,采摘最新鲜的花回去做胭脂。

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迟梓胤用这句话鼓励自己。

主人不在家,小二自顾自地关了茶寮的门,牵起柴房边的一匹黑毛驴,带迟梓胤入山。走了一炷香的功夫,迟梓胤发现山路边的蔷薇开得越来越茂盛,香气也越来越馥郁。迟梓胤心中暗喜,她喜欢蔷薇花的香气,够浓,却不廉价,是一种很有格调的香味。若是采回去掺酒精和其他花做成平民香水,定然可以大卖。

进入一处山谷,迟梓胤惊讶地看到眼前有一大片野生红蓝花花田。红蓝花做胭脂最好不过,这种野生的更是上品。迟梓胤下马,摘了一朵花,揉碎了,手指上留了颜色,那颜色竟然有几分透明。自称良子的那个店小二走在前面,吆喝道:“小姐,前面还有更好的,呆会就到了呢!”迟梓胤舍不得离开这处山谷,四处转了转,又看到许多野生百合和兰花。果然是一处肥土地。

在良子的催促下,她无奈得骑上马,跟着良子穿过山谷,沿着崎岖的山路,在山岭中穿行。已是午后,太阳照得他们汗流浃背。山路难行,马儿有些畏畏缩缩的,反倒是良子和那匹毛驴悠哉乐哉。

阳光从树叶缝隙间透射下来,一地的斑驳光影。空气似乎越来越热,野花越来越多,许多叫得出名的、叫不出名的,挤在路边,遮住了黄泥小道。不知到了何处,迟梓胤渐渐觉得头晕脑胀,热气上脸,她的脸颊变得红通通。就在她迷迷糊糊时,前方的良子越走越快,迟梓胤想出声喊他停一停,却不知他听见了没有,她独自下马,坐在路边的草地上歇息。

闭上眼躺了片刻,迟梓胤一个骨碌翻身坐起,前方,竟然已经不见了良子的身影。寂静的山岭里,只有嘀啾的鸟声和呼呼的山风。迟梓胤左右看了看,隐约可见林间小道纵横交错,有很多分岔路口。她上马走了会儿,渐渐失去方向,找不到路了。

在这种时候,就得靠常识找到出路。她记得自己是从南部入山的。所以,她观察了一下太阳的位置,骑马向南方行去。

“哈哈,司晨,你死到临头了!”一个突兀的刺耳的男声传入耳中。迟梓胤虽然迷迷糊糊,却也晓得山里的危险。她赶忙下马,躲到树丛后面。忍不住好奇地拨开树叶,她偷偷看向不远处的空地。

空地上,站着一个蒙面男子和三个黑衣男子。那蒙面男子看着挺眼熟,迟梓胤想了想,顿悟,不就是春宴那次遇到的蒙面男子么!那双眼睛温和而明润,她记得十分清楚。

四个人说了几句话,便打在一处。蒙面男子的武功好像很厉害,那三个黑衣男子有些不敌,但,他们很快撒了一阵迷雾出去,迷雾弥漫在空地上方,蒙面男子冷笑道:“又想在爷爷面前使毒,我来教教你们,什么叫毒。”说着,他取出一支翠笛,放在嘴边低低地吹起来。那三个黑衣男子警惕地看着四周,其中一个气急败坏地嚷道:“不可能,你不可能抵挡得了至尊毒药,不可能,不可能!”

一连几个不可能,刚刚说完,草地上响起了悉悉率率的响动。迟梓胤吓得差点摔倒,只见无数条品种各异的蛇向黑衣人游来,其中黑黄相间的蝮蛇游得最快。一个黑衣人来不及逃离,便被细长的蝮蛇咬住脚踝。黑衣人大惊失色:“司晨,你敢玩阴的?”

“嘿嘿,还不知道谁玩阴的呢!”那个叫司晨的男子好整以暇地飞到树上,看着黑衣人东奔西逃。那个被咬的黑衣人很快倒地毙命,另外两个狗急跳墙,飞身掠向司晨所在的地方。司晨冷斥道:“给你们活路,你们不要,非要与我纠缠,那好,我便成全你们!”

一阵青白的刀光闪耀,一直目不转睛偷看的迟梓胤不得不揉了揉眼睛。三秒之后,待她看清眼前的景象,那三个黑衣人已经静静地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好高强的功夫!迟梓胤暗自咋舌,想起春宴那晚蒙面男子的身法,她愈加肯定,两个蒙面男子是同一人,便是这个司晨。

好戏看完,她骑上马准备离开。忽然听得后面一阵风声,未等她反应过来,马忽然受惊似地冲山道上驰去。迟梓胤使劲地扯住缰绳,好不容易稳住身形,她发现马儿不听使唤了。

而脚下的路,越来越僻静,越来越隐秘,也越来越教人辨不清。迟梓胤悲催地闭上眼睛,等着胯下的骏马自己停下来。

不知何时,马总算停下来了。可是,她睁开眼,颤抖着跳下马,发现四周是一片荒郊野岭。她所在的位置似乎是一座山峰的峰顶。山峰上遍布翠柏苍松古杉银杏,地上也开满了色彩极为艳丽的不知名的野花。迟梓胤将长长的马绳系在一颗大树上,自己沿着山路在峰顶上转悠。野花像一片深沉的海洋,她走进红花绿叶的花丛中,心中忽地涌出一阵感伤之情。丰富的轻盈的色彩冲击着她的眼球,渐渐西斜的金乌将仁慈的光芒洒遍大地,她似乎沐浴在天地自然最为光辉的胜景之中。世间的烦恼似乎已经远去,这一切,已经让她失去了思考能力。

后来,她每次想到那天,在花丛中迷失自己,伸出手,却触到了一只温厚的手掌,每当她想起那样奇妙的情景,心中便会不由自主地感喟一番。

迟梓胤迷迷糊糊地在花海里打转,她犹如一个找不到出路的孩子,不知为何,在一阵感伤之中,她俯下身子,用手掩住双眼,这过于炽烈的色彩似乎已经灼伤了她的灵魂。

不知不觉,眼泪便流出来。她抽噎了一声,缓缓站起身,一阵风吹来,吹落了她束发的彩绳,乌发就这么潇洒地飘扬开来。

“唉——”一阵轻轻的叹息声随风飘来。她恍恍惚惚地站稳身子,耳畔还环绕着那声夹着许多情感的叹息。

“把手伸出来。”她听到一个声音清澈而轻柔。

她迟疑片刻,伸出手掌,忽然眼前一黑。她第二次感到了威胁生命的危险。上次在茶楼,她以为是五公主设置的陷阱,这次呢,这次如何解释?她心中咯噔一下,尚未消失的理智化成胸口的疼痛和寒意。

有人说,痛苦使人成长,身上的疼痛是健康的衰落,而心上的疼痛,是灵魂在被摧残。眼前一黑,她倒进一个男子的怀抱里,那男子牢牢地握住她的手。那紧密的程度,让脑海中尚存一份清醒的迟梓胤觉得心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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