欢儿点点头,吃力的爬上马背,雪夫人看她上马,用眼睛死死盯住司马将军,也带着百里无忧上了马背。司马将军此时道:
“雪夫人,现在可以给我无忧公主了吧?”雪夫人道:
“我怀里的就是无忧公主,等我走出这里十里路,我自会把她放下,到时候你来找便是。”
说罢,大喝一声,“跑”
说时迟那时快,雪夫人和欢儿同时那簪子刺向马屁股,马儿吃痛,往两个不同的方向狂奔起来。
司马将军大喊一声:
“追。”
带领众人向欢儿跑的方向追去。
跑了一阵,雪夫人看后面没有追来,嘴角露出了嘲讽的微笑,随即滴下泪来,心道:我的佩儿,为娘对不起你。
却道那面欢儿抱着佩儿在马上狂奔,不一时就被司马将军追到,司马将军笑的狰狞,说道:
“还不快把无忧公主交出来。”
欢儿刚要说什么,司马将军挥剑砍下了欢儿的脑袋,欢儿怀里的佩儿早在这一路狂奔中昏了过去。
司马将军举起了手里的佩儿,朗声笑道:
“得无忧公主者得天下,我宋国注定要国运昌隆。”
周围的士兵也举刀喊着:
“国运昌隆!国运昌隆!”回程的路上司马将军的副将问道:
“将军,两个孩子一般大小,你怎么知道这个是百里无忧呢?”
司马将军笑道:
“因为一个母亲,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自己的孩子。
所以雪夫人怀里抱着的,肯定是她的亲生骨肉。再者说她故意说自己孩子是百里无忧也是为了提升她的身价,想着在宋国卖个好价钱。
殊不知,本将军根本不吃她那套。”
司马将军有理有据的分析让副将连连称是,司马将军此时心里却想:百里国城破在即,宋国的将军们都在挣着抢着领功,只有他分到找这孩子的破活。
他还不赶紧回去交差。
至于谁是百里无忧有什么打紧的。
反正他是不信一个孩子就能改变一个国家的命运,这天下都是他这种将军刀尖舔血打下来的。
至于为什么追欢儿不追雪夫人,那只是因为他单纯地觉得欢儿好对付一些罢了。
但这些隐秘的心思司马将军肯定不能跟部下讲,想到这里司马将军很隐秘地笑了笑,回头催促大伙快走,争取百里郡城破之前赶回营地。
这边白王后送走了无忧,回到宫中,吩咐侍女把王后的品制官服拿出来穿好,又仔仔细细地匀了面精心带上凤冠,这才施施然来到百里国的正殿向百里王请安。
此时正是夜幕四合,四国的盟军已经攻到了宫门,只有百里国王的亲信部队在做最后的抵抗。
平日里雍容气派的议政殿因为没有点烛火显得有些昏暗,可是因着外面攻城的冲天火光倒也把大殿看得清楚。
只见硕大的宫殿,只有百里王一个人手拿大刀坐在王位上低下头不知道在沉思什么,殿外隐隐的传来厮杀和用木头撞宫门的轰隆声。
百里王后进入正殿,不急不缓走到正殿的三分之二处,就像每个平常的请安日子一样,缓缓地蹲下身子,含笑道:
“给大王请安,请大王的示下,不知道臣妾这样打扮,是否还妥当?”
百里王从王位上缓缓地抬起头,看着眼前笑的灿烂明媚的王后,突然想起第一次看见白王后时的情景。八壹中文網
那时她还不是他的王后,只是白氏一族最受宠的嫡出长女,那次他是去拜访白氏族长,在经过花园时无意中看见了荡秋千的她。
也是这样明媚灿烂地笑着,那时他看到那笑容觉得全世界都花都开了……百里王叹了口气,并没有看向王后,只是平淡地说道:
“其实,你也是可以走的。终究是我负了你。”
白王后走上前去,握住了百里王的手,说道:
“能成为你的王后,是我一生中最骄傲的事情。朝堂上的事,我妇道人家不懂太多,但在我这里,你是最好的丈夫最好的父亲,百里国最好的王。”
百里王直愣愣地看着白王后,说道:
“你说的都是真的吗?可是我保护不了自己的子民,保不住自己的国家,也保护不了自己妻儿。”
白王后伸手轻碰了百里王的嘴,柔声说道:
“大王,百里国气数将尽,这是在先王那里就开始的,你继承王位之后虽励精图治可终究也是无力回天,这也是天命所归,怨不得你。
既然你已经尽力就无需自责,你终是这百里国至尊无上的王。”
百里王站起身向殿中走去,喃喃道:
“对,本王是百里王,百里国至尊无上的王。自本王继位以来,杀贪官减税赋,重律法轻劳役。
本王上对得起祖宗神明,下对得起黎民百姓。
只是本王败了,败了。
可那又怎样,本王无愧于心,本王还是这百里王,至死都是这百里王。”百里王忽然回头,眼睛放出奇异的光彩,向白王后道:
“王后,你可愿随本王一起,到死都是这百里国的王后。”
白王后站起身子,对百里王行了一个大礼,然后抬起头,看着百里王的眼睛说道:
“臣妾愿意追随大王,一辈子做大王的王后。”
多少年后,在宋国的史册上对于这一段历史是这样描述的:
庆历四年初,百里国长公主百里无忧降生,生时天有异象,霞光满天,六月飞雪。
众国观星,皆有不祥之兆,继而传出得无忧者得天下之言论。
故而齐楚燕宋结盟攻之,百里国国小兵弱,沉疴已深。历时四月,兵败城破,百里王王后,自尽于大殿之上,百里国亡。
那样惊心动魄的过往,剩下的也就这寥寥数语。
跑,不断地跑。
路上的荆棘划破了她的小脸,划破了雪夫人的手臂,划破了她和雪夫人的衣衫和头发,昔日素爱整洁的雪夫人并没有停下来整理一下。
也没有用手护着她的脸,而是一直狂奔着,从黄昏到黎明,雪夫人一直没有停下,一直在抱着百里无忧在狂奔着。
跑了好久,好久,终于在太阳升起之前翻过了百里国最高的一座山,来到了百里国的边界。
可是百里无忧觉得仿佛并没有走远,甚至近到一回头,仿佛一回头,就能看见佩儿拍着手在她旁边唱歌,手上还有母后宫里糕点的味道……
许是因为来到了边境,离王宫远了,许是因为没有遇见追兵,奔波了一夜的雪夫人此时稍微平静了下来,不再那么紧张。
她带着无忧来到一家布行,给她跟无忧各买了一套成衣,又带她来到最近的客栈,吩咐小二打满了热水,给小无忧洗了个热水澡。
小无忧虽然刚经历了生死离别,可毕竟年纪太小又一夜没睡,洗完澡之后就睡着了。
雪夫人看着被热气蒸的小脸红扑扑的睡的香香的小无忧,心里突然像被人抽过一样痛,想到她自己的孩儿佩儿此时生死未卜,不觉滴下泪来。
正在这时,噹,噹,有两声敲门声,雪夫人一愣,快速地擦完了腮边的泪,把头上的簪子握在手中,挡在胸前,快步走到门口,问:
“谁啊?”
只听门外一个清冷的男声道:
“在下云容,是天机散人的徒弟,奉家师之名来接百里无忧公主。”
雪夫人闻声开了房门,只见外面一个一尺多高的男童,看样子年龄尙幼不及弱冠之年,可是垂首独立,堪堪然有股清冷的味道。
雪夫人道:“你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天机散人就派了你一个人来吗?”
只见云容半分表情也无,只是道:
“有我就够了,快走。”
说着,转过身走了。
留下雪夫人自己站在门口,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未几,雪夫人咬咬牙跺跺脚,回身抱了熟睡的小无忧,快步跟上了云容。
雪夫人毕竟平日养尊处优又连夜奔波怀里还抱着个孩子,走着走着已渐渐体力不支,跟不上云容的步伐。
云容回过头,一句没说,从雪夫人手里接过孩子。
雪夫人见他怀里抱个五岁的幼童也还不费力的样子,觉得此男童虽年龄尚幼但也气力不凡,加之早就听闻天机散人行事洒脱不羁是世外高人,所以渐渐定下心来只加紧步伐跟在云容身后。
走了半日,来到了百里国和宋国交界的界河,云容带二人上了早已等候在那里的小船。
只见云容并未如何动作那船却载着三人逆流而上,雪夫人才开始由衷的佩服起这个看着不好亲近的孩童了。
此时百里无忧却已醒了,毕竟年纪小,醒来第一件事就是要母后而后又哭着叫佩儿,初时雪夫人还能勉强应对。
待她叫道要佩儿时雪夫人也忍不住独自垂泪。云容健壮如此,眉头微皱,轻一挥手就封了无忧和雪夫人的睡穴,俩人霎时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