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我带你去看涅盘花,我自己种的,听我哥说,因为我爹剿了十万大山,所以我家的花被十万大山里的妖精诅咒了,最近五百年都没开过,我就不信,我不能让它开花,于是啊我就精心培育,虽然现在还没有开,但是长花骨朵儿了,虽然刚刚长了一丢丢,但是总归是长了呀,你以前肯定没见过的,我马上就一百岁了,我都没见过涅盘花开,对啦你多大了啊?”
凛霂的脸色越来越阴沉,站在门口说:“我累了。”
“呃……那今天中午你想吃什么?”
樱嬅站在屋子中间,看着门口的男孩,大眼睛忽闪忽闪。
凛霂额上青筋突突,他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我累了,我想先休息一会。”
“呃……你又没做什么活计又没练功?你为什么会累?”樱嬅皱眉,“不会是生病了吧?我摸摸……”
她一边说着,一边走过去,伸手要摸凛霂的额头,不料凛霂早已有了防备,向后退了一步,皱着眉头没有再说话。
春熙一拉樱嬅,“哎呀公主,人家说累了就是累了,咱们先回去吧,等人家休息好了你再来啊!”
“不是,我觉着他是生病了……你好好休息啊,中午和你一起吃饭……我叫他们给你做点清淡的……”
樱嬅被春熙生拉硬拽着出了院子,凛霂松了一口气。
远远地听见樱嬅叮叮咚咚的声音飘回来:“春熙你觉不觉得小五长得好漂亮啊?他好漂亮啊!比我还漂亮呢,我的天啊,我看到他我的眼睛都转不开了呢……他为什么会这么漂亮……”
旁边正在收拾屋子的几个天奴都竭力忍着笑,还有一个捂着嘴。
上午,天奴来报:“主人,公主来了。”
“说我在修炼,不见。”
中午,天奴来报:“主人,公主来了。”
“说我在修炼,不见。”
下午,天奴站在门口,恭敬回道:“主人在修炼,不能陪公主去抓河虾。”
……
傍晚,凛霂坐在窗边读书,有月光,有虫鸣,有花香,有清茶。
茶是从苍弥海带来的,他自小就爱喝的海薰,洁白的花瓣在水里舒展,清雅飘渺的味道飘满了房间。
窗外似乎有什么东西,他的视线从书上转移到窗外,院子里洒满了月光,玉兰花树在夜风的吹拂下微微摇晃,断断续续的虫鸣,更显的院子里寂静。
凛霂将视线移回书上,过了一会儿,从窗户外,以极其缓慢的速度探出半个头来,一双黑宝石样的眼睛滴溜溜转着,凛霂快速地一扭头向窗外看去,那双眼睛嗖地消失在窗下。
……
“主人,这是公主送来的银耳羹,说是熬了几个时辰才……”
“放下出去吧。”
“主人,这是公主送来的八哥儿,会说话,名字叫翡翠……”
“挂到廊檐下去。”
“主人,这是公主亲手做的紫毫,写字流畅……”
“摆到笔架上。”
“主人,公主说涅盘花的花骨朵儿长大了一点。”
“说我在修炼。”
……
樱嬅趴在凛霂的院墙上张望了许久,终于跳下来,噘着嘴对春熙说:“他为什么不和我玩?他为什么不喜欢和我玩?师父和大师姐整天就知道玩消失,还有我二师兄和三师兄,都回来了也不和我玩,守着个破镜子也不知道修炼什么呢,讨厌!”
“海王子殿下来这里是修炼来的,不比你,只需要玩就可以。”
春熙见她那样子怪可怜的,便劝道:“至于你那些师姐师兄啊,人家是大人了,嫌你……不是,嫌咱们烦呗!”
“师父说,小五比我还小二十岁,怎么会是大人?”樱嬅不服气。
“人家年纪是比你小,”春熙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可是这里比你大!”
樱嬅愣了愣,认真思考了一会,一挥手道:“哼!”
初级仙法里面第一个需要学的,就是腾云驾雾。
凛霂跟随他老爹来到这九天之上,一路上也是借了法器才飞过来的,这腾云驾雾的法术,就是不需要借助法器,随手召唤一些云雾作为凭借,便可以到处飞来飞去的本事。
凛霂聪明,一学就会,驾着云雾在仙药司里叱咤纵横,甚是惬意。
忽然见远处一片星星点点的红光闪烁,便飞了过去。
离得近了,才看出来这里是一大片花圃,花圃里种的全是一种花,颜色火红,含苞待放,虽然还没有完全盛开,已经有了怒放的架势。
樱嬅和春熙在花圃里正忙着,两个人都是一手拿水瓶,一手拿柳枝儿,柳枝儿插进水瓶里蘸一蘸,再取出来一甩,琼浆玉露就洒在涅盘花的花骨朵儿上,叶上,梗上,到处都是。
萝卜细手细脚地站在篱笆上,挥舞着小手大喊着:“加油!加油!”
每沾到一点露水,花骨朵儿就颤颤巍巍地盛开一点点,从里面透出火红色的光芒,像是火精灵一般隐隐欲现。
“师弟!师弟!”樱嬅抬头看见了凛霂,开心地挥舞着手:“你会飞啦!你好厉害!下来看看我的花啊!”
春熙和萝卜也都看见了浮在半空中凛霂,露出惊讶的表情。
凛霂倏忽向后飘了一下,停了停,转身一下子就飞进了玉兰花的树林里。
萝卜气哼哼地说:“我就说了,他不喜欢和咱们玩!别理他!”
樱嬅挠挠头,望着蓝天白云喃喃道:“我觉得他好孤单好孤单哦,是不是以前都没有人和他玩的……”
春熙叫道:“你们两个赶紧干活儿别偷懒!”
……
凛霂站在一棵白玉兰花树下,双手攥成了拳头,耳边还回响着樱嬅刚才的话……“我觉得他好孤单好孤单哦,是不是以前都没有人和他玩的……”
一个人读书,一个人修炼,一个人吃饭,一个人睡觉,一个人在人间最繁华的城里吃阳春面,一个人在最荒凉的戈壁上看蜥蜴爬行,一个人上天与白鹭齐飞,一个人入海与鲸鲲畅游,一个人与千年海怪缠斗差点被撕破了喉咙……一个人在深邃的海底洞穴里一动不能动地躺了三十五天……
凛霂活了三百八十年,从来没有觉得孤单过。
除了现在。
“孤单……”他轻轻吐出这两个字,像是这辈子第一次听说似的。
……
夜里看书到子时,巨大的北极冰蜡制成的火烛安静地照耀着房间,凛霂伸出两根手指掐了掐眉头,不由自主地向窗外看去。
那晚是满月,月如银盘,流云纤长,柔婉飘过星空,夜风轻拂,吹送着玉兰花的香气,廊檐下的翡翠把头埋在翅膀里睡得正甜。
他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一片静默,没有人。
沉默了许久,他突然从窗户处跳了出去,像一朵黑云飘出了院落。
黑云从仙药司的上空飘来飘去,从这个院落,飘到另一个院落,他不停地寻找着,忽然,他停在了一个院落的院墙上。
这是一个和其他院子没有太多区别的两进四方小院,院子里种了好多奇怪的花草。
正房东面那间房的窗子开着,窗子周围爬了一圈藤蔓,藤蔓上开着些细细碎碎的小花,像个美丽的大花环。
花环里靠窗摆着一张木床,床上躺着一个女孩,闭着眼睛睡得很沉。
月光从花环里照到她的脸上,她的皮肤益发显得白皙,眼睫毛黑黑的,长长的,密密的,似乎还沾着露水。嘟嘟着的嘴唇像颗樱桃,让看到的人生出一种想把它吃掉的想法。
凛霂悄无声息地飘落到樱嬅的窗前,默默地看着她。
夜风吹着那些藤蔓,吹着那些藤蔓上细细碎碎的小花,吹着凛霂宽大的袍子,吹着樱嬅垂在胸前的长发。
不知过了多久,樱嬅轻轻翻了个身,她粉嫩的小脸儿冲着窗外,樱桃般的小嘴巴嘟嘟动了几下,像是在说什么梦话。盖在她身上的薄被子掉在她身后的床上。
凛霂皱了皱眉,没有上前,很快一阵凉风吹过,樱嬅缩了缩身子,像是被冷到了,表情变得有些委屈,却没有醒。
凛霂抿了抿嘴唇,犹豫了一下,终于伸出手,施展了一个简单的隔空移物的法术。
那床薄薄的被子,被他隔空掀起来,轻轻盖在了女孩的身上。
樱嬅闭着眼睛,嘴角忽然一弯,像是笑了。
凛霂一惊,却很快发现,她还是没有醒,应该是在做梦吧,只是不知道梦到了什么高兴的事情。
……
云甸山庄,周六早晨。
“必须穿这个去吗?”凉时拎着一件链子甲,转身问林霂:“很沉的,穿在身上我都走不动路了,还怎么打蚂蚁?”
“这是最轻的护甲,其他的更重。”
林霂穿了一身深亚麻色的休闲服,一双运动鞋,像是要郊游的样子。
“你该做一些体能训练,不要只顾着练习妖术。”
“可是,”凉时上下打量他一番:“为什么你穿休闲服?我要穿盔甲?”
“蚂蚁咬我一口只是几滴血,咬你一口的话,你就得去医院输血,乖乖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