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婚期的逼近,我越是焦躁不已,父王那边还没收到回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是夜,我让月颜她们都打发出去,自己在房里摩临字帖,外边夹杂着风的厉厉的风声,吵闹声,吆喝声,我觉得心烦,扔下笔,索性躺到床上去,用被子蒙住头企图不要听到这些声音。
然而,自欺欺人只是白费力气而已,我无奈地爬起来,望着外面的弯弯月亮,千愁万绪都涌了上来。从回来到现在,我都没看到他的人,他在忙什么,我自嘲地摇摇头,这个时候自然是在忙着陪新娘子了,难不成还会来看我吗?我披着修边毛领棉袄,沿着院子的小径走。
明天就是大婚,虽然是侧妃,但是左阎疼爱女儿,竟把婚事弄得特别的隆重,这贴着双喜的灯笼都挂到我这后院来了,红红的灯把在夜里显得特别的耀眼,夺目。
前院还是很嘈杂,估计这府里的下人们得忙得四脚朝天,天昏地暗了吧。
我当初出嫁是怎样的模样,我还记得清清楚楚,出嫁前晚,我和父王母妃彻夜长谈,不,母妃心疼我远嫁,一直在旁边抽泣,多数时候是父王在说,我在听。说是彻夜长谈,也不完全是,因为我是和亲,还得进宫拜别皇伯伯,他是最疼爱我的,比自己的亲女儿还疼爱,所以,我的远嫁他一直很难过。
那一晚,我听得最多的两句话,一句是父王说的,“千万不要委屈了自己,若是他待你不好,就回来,你永远都是父王的女儿“我当时年幼,又一心想着钟离烨,自然理会不了父王的心情,只是我明白父王的苦心。
另外一句是,皇伯伯的话,“我一直都觉得自己可以保护着你,但是还是没办法做到。“
我那是才知道就算是贵为一国之君的皇伯伯也是有自己的难处,也有许多的身不由己。想在想来,自己何尝不是身不由己呢?
我走着走着,眼眶竟有些湿润,望着喜气洋洋的王府,我竟有些说不出的难过。难过吗?是的,我竟然信了他的承诺,我竟然心甘情愿地看着他娶了别的女人进来,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的卑微?
我抱着自己的身子,无力地蹲下,也不管雪地里的冷气,紧紧地抱着自己,任由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眼泪都发泄了出来。
我没有想到钟离烨何时站在我的背后,他轻轻地抱起雪地里哭成一团的我,无限心疼,万般的无奈,我闻着这熟悉的气息,又惊又喜,第一次主动反抱着他,眼泪流的更凶。
“钟离烨!“我紧紧地抱着他,任由全身抖得厉害,只要他在。他没有应我,我忍不住。多叫了几句,
“钟离烨,钟离烨,“大概是我叫得急,他带着男子特有的磁性的声音,
“我在这里。“我忽然擦了擦眼泪,小声地说,
“你怎么来了?“
他伸手整理着我前边的头发,温柔地说,
“我要是不来,你岂不是要在这里哭一整夜,然后等着明天我来收尸。“他清澈的眼眸里柔情荡漾着,我竟情不自禁地沦陷了。
我趴在他的肩头,咬了咬唇,含着娇羞,在他耳边,轻轻地说,
“钟离烨,你知不知道,我喜欢你。“他大概是没有想到我会突然这么说,惊喜万分,掰过我的身子,面朝着他,我脸色绯红,他脱口而出,
"我一直都知道,我也是。“我自然也是没有想到他会直接说出来,我紧紧地拥着他,这个时候是我最幸福的时候,我庆幸着我的付出有了回报,我的等待有了结果,我的幸福就是他。
“那我们走吧,我不要什么王妃郡主,你也不是王爷,你不要娶什么嫡小姐,我们找个没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隐居起来好吗?“我抓着他的肩头,趁胜追击。
我满心欢喜地看着他俊美的脸庞,噙满笑意的眼慢慢地褪去爱意,我也慢慢地发现自己竟有些害怕他说出的那个答案,我的欣喜慢慢地少了又少。沉默了许久,他低着头,慢慢地推开我,嘴角有些艰难地挪动着,
“堇儿,对不起……“我呆呆地看着他,最后的一丝希望随着这刮得生疼的风吹走了,只余下我木木地坐在那里,我好笑地看着这眼前的男人,那个口口声声都是护着我的人,他开始犹豫了。
雪一直在飘着,落到我的手上,冰凉凉的,冷得发抖。然而心里更是冷得揪心,我慢慢地放开早已有些冷到僵硬的双手,他一直都保持那个姿势,没有挽留,没有温度。
我不知道我是怎样离开的,只觉得是自己想的太完美,高估了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自己的爱终究比不上他要的江山啊!
我笑得泪都出来了,我不哭,我要笑,父王说,我一笑起来,是全天下最好看的姑娘,对,我是矜贵的身份,尊贵的郡主,就算是死,也要保持最后的尊严。然而,在他面前,我的骄傲碎了一地,正如那晚铺天盖地而来的雪,似乎是要掩盖什么,然而,有些东西是无法掩盖的。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我软绵绵的身子重重地摔到地上,惊到了沉睡的月颜。
她见我一脸狼狈的样子,心疼着急,立马就扶起我,把自己身上的短袄脱下来,披道我身上来,我依旧还是冷得颤抖。
许娘她们几个也被惊醒,见我这幅样子,也不敢多问,只是忙碌地烧着暖炉,递姜茶,加棉袄,然而,我一点都没觉得有些暖和。
“郡主,你这是怎么了,你去哪了,怎么会怎样啊?”
“你们都别问了,王妃不愿意说的,你们再问也是无济于事,我们去加点柴火来,给王妃取取暖吧。”
“看这样子,八成和王爷脱不了关系。”
我任由着她们几人在一旁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只觉得整个人都没了力气,没了生气。
“郡主,你看,是谁来了。”许娘的声音带着欢喜,然而,再多的欢喜我都无法体会。
我呆呆地看着眼前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沈奉铎。我木讷地移开自己的眼睛,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挥挥手,让她们都出去。他怜惜地捧着我的脸,满是心疼,
“堇儿,我来看你了。”他拉着我的手,温柔地搓着,似乎要捂热我冰冷的手,然而有什么用呢?
我听着他喃喃细语地唤着我的名字,竟有些错觉,以为是钟离烨,定眼一看,竟是沈奉铎。
“你怎么来了?”我惊讶自己如此细小的声音,明明就很好。
“堇儿,我来带你走,好不好,我们回北辰去,我回好好照顾你的。”他的心疼,带着怒气,我看着他充满希望的眼神,摇摇头,扯出我自认为很完美的笑容,
“不,沈哥哥,我不要回去,我要留在这里,这样北辰才能平安。”夏国的实力是毋庸置疑的,小小的北辰根本就不足以和他抗衡。
“不,这一次,我一定要带你走,我不能再让你在这里受委屈了。”一向沉稳的沈奉铎有些激动地握着我的手,似乎是用尽全身力气,紧紧地握着,我被他握得生疼,根本就抽不开来。
“沈哥哥,我一定不会走的,你记住,他在哪里,我就在哪里,从我嫁给他的那一天开始。”我看着被他紧握的手,目光坚定,一字一顿地说。
“你还是选择了他,是吗?你以前选择他,我不反对,但是他马上就要和别人女人成亲了,你还要留在这里干嘛?难道你愿意和别的女人共享。”他说得很急,胸口处一直在涌动,双手紧握,捏得骨头都要碎了。
我没有说话,事到如今,我还奢求什么?宽大的衣袖不断地涌着风,刮得我生疼。
“沈哥哥,我不要走,你就让我任性这一回好吗?”我看他态度坚决,不像是我影响中的那个翩翩公子,脸庞上多了几分威厉,身上有大将之风。我几乎是带着恳求的哭腔,他最怕我哭,一哭,他整个人就乱了心,慌了神,他无奈地搂过我,叹了口气,
“你还是那么执着,一点都没变,只是,这次连父王母妃都知道,皇上这时候恐怕也知道了,夏国违约,北辰盛怒,我怕,你会被当做人质,毕竟这天底下谁不知道,安华郡主的恩宠无人能及,所以父王是叫我过来先接你回去。”
我听着他娓娓道来,心里跳了好几下,急着问道,
“那父王的意思是要用兵了!”他不可否认地点点头,我有些慌乱,追着问,
“那父王没有收到我的信吗?”
“有,只是,父王的脾气你是知道的,他认定的事就算是皇上,恐怕也是不能够劝回他。”他双手搭在我肩上,拧着眉,显然是有些为难的。
我何尝不知道自家父王的脾气了,只是,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你的性子来的。
我叹了口气,对着沈奉铎道,
“沈哥哥,难道你还不明白我们现在不能跟夏国用兵,所以,你马上回去,把我的意思告诉父王,我相信他会听一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