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头的陈让还在摆弄单反,那边的顾止安双手插兜作势就要离开。
陈让一惊,连忙跑到那儿挡住了顾止安的去路后,试探地说:“我们先去出校门去趟网吧呀,我把照片传给你?”
“不了,我有事。”
陈让拽不及时,顾止安话音刚落就已经迈着大步离开。只留陈让一人杵在原地,四处望了下,也是一脸的茫然。
网瘾少年陈让本以为“拐”了顾止安一起去网吧,除了将照片发给对方之外,还能让顾止安这个最强王者带着他在召唤师峡谷中穿梭、驰骋。
这下倒好了,通通泡汤。
自己的上分梦想也在一瞬之间化为了泡沫,变成了虚无。
此刻他是多么想要仰天高歌一曲《泡沫》来舒缓心中的愤恨!陈让做好所有的准备,开了开嗓,还没蹦出一个字就被忽然在空中划过一道曲线直直投过来的篮球砸中了后背,陈让一个踉跄往前倾倒,要不是陈让自身的平衡能力还算不错,铁定就让自己的脸和大地来了个亲密的接触。
“哎哟我去……是谁啊?!”
陈让勉强稳住保护好了胸前的相机稳住了身体,一个利落地转身想要看清楚到底是哪个家伙不长眼。只见邵子慕站在那儿双手环胸,气定神闲,眉梢轻挑,嘴角勾起地望着险些炸毛的陈让。
“你站那儿干嘛?”
陈让满脸的黑人问号,侧目望望那颗已经停下的篮球又转头看看邵子慕。邵子慕表现地仿佛他才是站在这儿碍事的那个人一般……
“是你的球砸到我了。”
陈让忍耐着心中的怒气,尽量和颜悦色地看着邵子慕的脸。
“嗯,我故意的。”
邵子慕承认地干脆,让陈让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对方刚刚承认了什么后,心中的那团怒火直冲眉心,迈着步子站定在邵子慕跟前与他平视。陈让骂道:“我去你大爷的邵子慕!你是不是有病啊!”
邵子慕笑笑,对陈让的破口大骂表现地是毫不在乎。
搭上陈让的肩膀,顾不得对方是多么的不情愿直接将人拖了走……
“前几天你让我不痛快了,我就也让你不痛快一次试试看。”邵子慕语气平静,垂眸望了眼一脸茫然的陈让后继续,“算了……反正我给你赔个不是。要还能当兄弟,我现在就陪你去网吧大战八百场次;要是不能了你就当我什么都没说,大家都当无事发生,从今以后见面点点头算认识的人对我来说就挺好了。”
陈让听得一愣一愣,邵子慕说完了也只抓住了最后的重点。一惊,心道:丫的,能当无事发生不早说!
“走走走,安哥不去我俩去!不到八百场可不许走!”
邵子慕眼眸中的失落情愫一闪而过,紧了紧搭在陈让肩膀上的手。陈让这个缺心眼或许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做出这个决心花费了多大的勇气,又做出了多少的努力。
跟陈让冷战的那天开始,他就想了许多。
陈让喜欢许晴桑,就如他心悦陈让那般。他不想将自己的情感告诉陈让,到头来不过是徒增了陈让的烦恼。邵子慕从来不喜欢心事重重的陈让,他觉得那个欠欠的、嘴贫的陈让才是最有趣,也最有灵魂的。他可能就是对那样的陈让着迷了……
邵子慕做了权衡,还是放弃了向陈让坦白的念头。
今日早晨,他看陈让与那个叫许晴桑的女孩子聊了许久,直到陈让跟着那个女生离开了,邵子慕才敢走出来。他望着陈让的侧脸,那笑容还真是好看极了……包括最后和顾止安对话的场景,邵子慕都还历历在目。
然后他想现在和陈让保持原来的友谊关系或许也不赖。
至于之后的事情,就船到桥头、一切随缘了。
他也不急,他还能等等陈让。
顾止安借着火点燃了一根烟,刚吸一口就不自觉皱了皱眉头。口腔里弥漫的苦涩味道让顾止安不太适应,剩下地大半根烟直接扔到地方,用脚尖踩灭了。
身旁染着一头红毛的男子见状,有些讶异:“安哥,这咋了?”
“戒了。”
顾止安低着头,来来回回地踩那根已经没有了火星子的烟。
红毛男一听,嘿嘿乐了两声,调笑道:“咋回事啊?哥,为女人?”
顾止安闻言微微一愣,头脑中闪过的是方肆月今天被自己逼到快哭的脸,一开始还觉得挺开心,现在就是莫名地烦躁。薄唇轻启,一字一句道:“关你屁事。”
“阿三,看看!挨骂了吧?让你嘴欠!”
身后几位穿着夸张,头发染得也夸张的男人,哄笑着方才挨了骂的红毛男阿三。
阿三没好气地瞪了眼身后的那群人:“滚滚滚。”然后又狗腿似的冲顾止安笑道,“安哥,你知不知道,上次断腿那个出院了。”
“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几天。不过那腿是真废了,我瞅他现在走路还一瘸一拐的呢。在医院躺了两个多月,人都萎了。”阿三是亲眼所见,现在想起来还忍不住“啧啧”两声感慨。
那男的是被爸妈搀扶着走出医院的,上量出租车都困难,还是司机帮忙才塞进去的。两个多月了,腿伤都没好,就可想而知受伤那日是多么的惨烈。
“余迟呢?”
“那怂逼?还躲着呢。去他学校问过了,说是转学了。”阿三想了片刻后,说,“转到s高去了,有兄弟盯着他呢。”
“别盯了,动手吧。”顾止安的手指轻轻抚摸过自己脖颈上那处明显的刀疤,瞳孔中闪过一丝狠厉,“新仇旧恨一起,让他受着。”
“得嘞。”
他们这么一群人就明晃晃地站在大街上,是着实的吓人。有不少家长路过他们时,直接抱上了自家的孩子,跑远了些才将孩子放下,捂住孩子还想往后看的眼睛,低声说:“那些哥哥是坏人!不能看!”
顾止安没在意,把玩着手机的火机。经过的大爷大妈们看到穿着校服的他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摇摇头,心想,还是一高中生怎么就学坏,跟小混混厮打在了一块儿。
这种眼神顾止安这些年接受的多了,渐渐也就习惯了。
只是认识方肆月后,他还真当了几个月的好学生。穿校服,旷课的次数也少了。更别提和这帮“朋友”见面打混了……他差点就快忘了,他之前也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了。
“我先走了。”
顾止安说完抬腿就走。
等他在街角拐了弯,原本还挂着笑容的阿三,脸一下子就阴沉了下来,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于轻蔑。
“老大,你还真对这顾止安死心塌地啊?”
“呸!”
阿三冲着来询问的那人吐了口唾沫,从上衣兜里掏出一根烟来点上。深吸一口才舒缓了心头的不适。“他爹要不是警察局的头,老子用得着这么惯着他吗?毛都没长齐!”
“是是是。”
“走,心里没劲。找那余迟消火去!”
顾止安想了半天也没想出自己接下去该去哪儿,干脆就顺道回了家。
今天的家与往日有些不同,只有他会住的地方,此刻客厅内的灯竟然大开着。顾止安心道该不会是进贼了?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是。
这小区的安保到位,平时不属于小区的蚊虫都难以进来,更别说是贼人了。
顾止安面上一沉,按下密码走进去。在玄关脱了鞋,赤着脚来到客厅。只见沙发上坐着一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紧锁着眉头看着报。那眉眼与顾止安也是有着六七分的相似……
“爸。”
沙发上的中年男子闻声抬头,深深地望了眼顾止安后,应了一声。
接下去就是一段沉默。顾止安觉得没劲,就想进房。腿还没迈进房门,身后的顾父就喊住了他:“等等。”
顾止安一愣,回过头。没给他任何的反应时间,顾父已经到了他的面前,用力拽开了他校服外套的衣领,眼神盯着脖子上那道明显的伤疤。压抑着心头的怒气,问道:“怎么弄的!”
“刀……呃!”
顾止安话刚说完,顾父一把将他抵在了墙壁上,背与硬邦邦的墙壁膈地生疼,让顾止安闷哼出声。
“你能不能长点心!我以为李绒的死能让你明白点!你怎么还在外面闹事!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顾父的话像那利刃似的,在顾止安的心上面狠狠地刺了进去。让他疼到无法呼吸……
雨夜里,他和林和言拳脚相向……李绒歇斯底里地喊叫声和天空中的闷雷声夹杂在一起。他视线朦胧,看不清李绒那张交集的脸……刺耳的急刹车的声音刺激着他的耳膜……
也成为了他那天最后听到的声音。
三年时间,他拼了命想要忘记的事情,被他父亲直接说出了口。这件事情就好比顾止安身上结了痂的伤口一般,他不愿去触碰,也不想别人去碰。可此刻却被他的父亲当着面残忍地撕开了。
新的伤口,好像比之前的那个更疼了。
顾止安深吸一口气,直接扯开身前顾父拉拽着他衣领的那一只手,将顾父推出了一米远。
他抛弃了自己以往的冷漠,歇斯底里地冲着顾父喊叫:“李绒的死是意外!不是我!不关我的事!”
他此刻多想找个洞,将自己永远地藏进去……
顾父见到这样的顾止安,心上的火气更甚,是再也忍耐不住了。抄起距离自己最近的花瓶,毫不顾忌地直接砸向了顾止安那边。
顾止安按照身体的本能反应,用两手的小臂挡住了才避免了自己脸部被直接砸中,花瓶应声而碎。由于顾止安穿着长袖的校服外套,花瓶破碎时候的碎片并没有割伤他的手臂。
没等顾止安回过神来,直接被顾父拽住衣领按到了地上开始打。
在外人看来顾止安是冷漠与骄傲的,能够被这样摁在地上打的场景是万万想不到的。
顾父没有丝毫的顾忌,每次都是下得死手。顾止安那些皮毛的功夫,在他那些狐朋狗友地方还能显摆显摆,在顾父这儿不过是些三脚猫的功夫。
顾父是警校出身,又当了二十多年的警察,揍得顾止安那是一个毫无还手之力。
也不知过了多久,顾父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响起。这是他公事专用的手机,自然是不敢耽搁。撂下被他打到只剩一口气的顾止安,过去接了电话。
听筒那头的人也不知道是说了些什么,让顾父揍顾止安时候就皱着的眉头皱地更深了。顾父理了理有些乱了的衣衫,沉声道:“我马上到。”
顾止安扯起嘴角想要笑,却不料扯到了脸颊那儿的伤口,疼到他忍不住龇牙咧嘴。用最后的力气,撑着地板勉强坐了起来。看顾父要走了,漫不经心地笑着举起手道:“拜拜,顾局~”
顾父对儿子的态度虽然不满,但事态紧急,耽搁不了的他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顾止安坐在原地休息了许久,最后用还能动的那只手支撑着墙壁站了起来。
地板上破碎的花瓶,四溅的鲜血,一片狼藉。还有那雪白墙壁上沾染到的鲜血,看起来唬人极了。顾止安咧着嘴角,轻呵一声。
别家父母对待暴走的孩子都是哄一哄抱一抱,怎么到他这里就变了画风?顾老子还真是一点都不留情。
不过想到顾老子抱他的画面,也是有够瘆人的了。
光是脑补就觉得害怕极了。
顾止安拖着一身伤的身体进浴室擦拭了一把,将毛巾和浴缸里的水也都染了个红。顾止安望着镜子中的自己,伸手轻轻拂过自己脸颊上的那道细细的伤口。这是顾老子把他按在地上打的时候,他没注意到被地上的花瓶碎片划伤的……
本来不想让人知道他又挨揍了,现在是不发现都难了。
将染红的毛巾丢进水里,顾止安径直回房间换了件干净的衣服。
这些残局,明天会有专门的阿姨过来收拾。顾止安只希望对方不要以为是劫匪入室抢劫造成了这一切才好……毕竟这种情况也是有过先例的。
那会儿的顾止安还没自己搬出来住,在校外厮混打架的事情被老师告诉了家长。他当晚就被他爹抓着一阵打。第二天保洁阿姨来了,看客厅的狼藉还以为是有抢劫的。看家里只有顾止安一人,还浑身的伤,当即报了警……想想那会儿他被带回警署验伤,他爹那张发了青的脸,他就觉得十分搞笑了。
那会儿的顾局倒也挺稀罕管他的,不像现在,老师电话告再多的状,顾局永远一句:交给校方处理。
顾止安靠在床屏上,他有些想方肆月了。
他还挺想让方肆月知道他现在受了一身的伤,然后看方肆月担忧的生气,看方肆月担心他的。
就好像九月一号那天,脖子上的伤口被方肆月看到了一样。方肆月询问他时,他面上装作不在意,心里确实已经乐开了花。那时候的他就在想,每天受点伤,每天让方肆月关心关心他也不错。
这种想法在他脑子里生根发芽。
现在瞧瞧他身上的伤,顾止安是再也控制不住这种病态的想法了。
拨通了方肆月的电话,没几下那头的人就接听了。
“喂。”
顾止安听着方肆月轻柔的呼吸声,身上那么多点的伤一下子就不疼了,真是比所有的伤痛药膏都管用。
“我还以为你再也不理我了呢。”
顾止安的话又让方肆月想起了下午的场景,不由自主的红了脸。
“……你以后不那样就行了。”
方肆月扭扭捏捏地模样,顾止安此刻闭着眼睛就能想象的出来。下午逗得的确有些狠了,顾止安轻笑了两声,应道:“嗯,我尽量。”
“那我先原谅你一次。”
顾止安仿佛能看到方肆月说这句话时,那闪闪发亮的眼眸和微微上扬的嘴角。他伸出手想要想方肆月整个拥入怀中,一抓,抓了个空。眼前除了无尽的黑暗,就什么都没有……顾止安的喉咙紧了紧,低沉着声音问:“你在哪儿?”
“在寝室啊……啊不好了,等会儿宿管阿姨就来查寝啦!顾止安我先挂电话了,明天见!拜拜!”
“拜拜。”
顾止安话音刚落,那头传来的忙音让他无奈失笑。
身上的伤口没那么疼了,他也懒得去找药箱了,直接躺到床上,准备睡觉。
“肆月,快点儿!”
那头的许晴桑催促着阳台外边的方肆月。
方肆月关上手机,应了声。小跑着回到自己的床上藏好了手机才安心……
和所有的高校一样,z高也不允许学生用手机。胡美萍一开始也不同意方肆月待手机去学校,但方逸阳说,要是学校里有点急事方肆月通知不到他们也不好。于是胡美萍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默认了这件事情。
自己左边的床位还空着,方肆月疑惑地问许晴桑和阮彤彤:“苏檬呢?”
“不知道啊……好像今天的比赛结束就没看见她了。跟祁琪在一起?”
摆弄着自己小熊玩偶的阮彤彤转过身,吃惊地看看方肆月和许晴桑:“啊?你们不知道吗?”
“知道什么?”
方肆月和许晴桑对视了一眼,异口同声地问神秘兮兮的阮彤彤。
阮彤彤放好自己的玩偶,跑过去关上了寝室的门,确定苏檬不会突然回来后,拉着自己的椅子靠近方肆月,还挥挥手招呼许晴桑一起过来。“这种事情,要暗戳戳的说才行。”
许晴桑挑挑眉,从床上下来坐到阮彤彤身旁:“快说,神神秘秘的。”
“苏檬和祁琪吵架啦!就今天下午的时候,听说吵得可厉害了!”
阮彤彤说的是有模有样,许晴桑微微眯起眼,仿佛看穿了一切:“你今天下午不都跟楚肖在一起吗?怎么知道的?”
“呃……”被戳破心思的阮彤彤立马红了脸,“我听之前同班的同学说的。她亲眼看到的呀。还说苏檬和祁琪吵得脸红脖子粗的,苏檬还说祁琪抢她男人什么的……”
“男人?苏檬有男朋友了?是不是那种狗血地闺蜜俩爱上同一个男生的桥段?这么劲爆?”许晴桑的八卦因子在这一刻被阮彤彤彻底地点燃了。
阮彤彤听得一愣一愣,立刻摇头打断许晴桑脑海中更加狗血的幻想。“晴桑你先听我说完!苏檬才没有男朋友呢……我那朋友听苏檬说祁琪明知道她喜欢段临硕,还去勾引段临硕之类的……估计是之前段临硕在班级里帮祁琪出头让苏檬不爽了。可段临硕不是有女朋友的……晴桑?晴桑你怎么了?”阮彤彤话说一半,注意到许晴桑的不对劲,立刻关上了话匣子,拍了拍许晴桑的肩膀,轻声询问着。
许晴桑回过神,朝着阮彤彤笑了笑。
只说:“我没事,可能困了。”
阮彤彤对于许晴桑的话显然是不信的,但还是选择什么都没问,点头。起身轻轻拍了拍许晴桑的肩膀,说:“那你早点休息吧,晴桑。”
“嗯……”
许晴桑脱了鞋爬上自己的床,面朝着墙壁,让其他人都看不到她的表情。
方肆月叹了口气,跟阮彤彤道了声“晚安”盖上了被子也准备睡觉。
“叩叩叩——”
三下敲门声,阮彤彤走过去开门,门外的苏檬眼眶泛红,还没等阮彤彤说一个字就越过了她,爬上自己的床,用被子盖了个严严实实。那位朋友说的确实没错,吵架吵得还真是挺严重的……
宿管阿姨没过五分钟就来检查了,看502的人员到齐卫生也挺好的,说了句早点熄灯就离开了。
阮彤彤关了灯,轻手轻脚地爬上床。
放在枕头下的手机振动了两下,阮彤彤吓了一跳,伸手进枕头底下,摸索了半天才抓住了手机。
打开手机,一条来自楚肖的短信来热腾腾地躺在屏幕上头。
“明天见,晚安。”
阮彤彤心里美滋滋地,回到——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