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沉重的隔音墙被打开,一瞬间,数道声音冲入耳膜来。
江暖的手下一紧,她已经料到,霍建泽很有可能要逃跑,所以,她这一把抓住了,霍建泽也被拖住了。
“不要躲避,不要逃避,相信我,咱们可以的。”江暖看着霍建泽,神情笃定。
“江小姐,我实话说,我们请了首都最好的医生来,都没有用的,这是辐射源的问题,她们身体的细胞和机能已经被破坏,所以,除非置换掉他们身上的所有细胞,否则……”带着他们进入隔间的人欲言又止。
他的话很明了,想要把吴伶俐夫妇给救好的话,相当于让他们重生一次,他们的皮肉已经因为细胞的破坏而全部开始腐烂起来。
打开舱门的一霎那,疼痛的哀嚎声传来,江暖紧紧抓着霍建泽的手,拖着他往里面走着。
一股子浓郁的药味,穿透了层层防护透进来。
透明的舱内,一个人正从轮椅上慢慢的被人挪着。
很慢很慢,那些人扶着她,从轮椅到床上,每一步都艰难如攀登悬崖峭壁。
只是短短不过两米的距离,但是,他们却走了好久好久。
专门伺候吴伶俐的护理员不敢多用力,只能让她自己来,一步步挪着。
“不能抱她,她身上的每一寸肉,都变得特别脆弱,若是用力的话,可能那些肉和血管都会崩裂,只能让她自己慢慢回到床上去。”带他们进去的人说道。
“我不该让她去看我的!”霍建泽很自责。
“你没错,是我跟她说了,她想要去的。”化工厂内部负责人说道。
“小泽,你没错,妈妈肯定内心里特别想见到你,为了见到你,我想,她吃再多苦都愿意的。”江暖转过身看着霍建泽,很认真的道:“等她躺下,咱们过去,你让她要好好活着,千万不要放弃自己,不要气馁,我们可以救她的。”
“这些话,她不会相信的。”负责人摇头说道。
“试试。”江暖拉着霍建泽在一边静静的看着,等着。
终于,又过了半个多小时,吴伶俐才躺下去。
她全身都抱着紧绷的纱布,纱布渗透的血,有些发黑。
“要换纱布了,这一层层下来,光一个胳膊,就要半个小时……”负责人叹了一口气,道:“这些伟大的人啊,为了国家,为了天下百姓,牺牲太多了。”
换纱布,等于是把那些与血肉黏连的纱布一起扒下来,这种痛,无异于扒皮。
“先出去吧,等换了纱布之后再来!”江暖虽然鼓励着自己,她让自己内心一定要强大起来,这样,才能更好的照顾霍建泽。
但是,此时,看着吴伶俐那模样,她也忍不住了。
舱门关上,隔音效果挺好。
但是,不管是霍建泽还是江暖,他们的脑海里,都是吴伶俐痛苦的哀嚎声。
江暖拍着霍建泽的后背,她小声安慰他:“放心,我有办法的,我有空间,空间里面有药,可以的,没问题的!”
霍建泽低垂着脑袋,半晌,他转身倒在了江暖的怀里。
旁边,这化工厂的负责人也转过身去。
他们知道这吴伶俐的孩子有多坚强,江暖和他们说了霍建泽这五年来的经历,这便是让他们动容的一点。
村霸,从来不服输,寄人篱下一心只想把妹妹养活。
便是这样一个勇敢又坚强的年轻人,此时,却倒在未婚妻怀里,无声的哭着。
终于,过了一个多小时,舱门打开,有人从里面走了出来。
“怎样?”几个人立刻围上去,问道。
“疼昏过去三次,这一次很严重,比以往任何一次都严重,再不能动了,只能就这样躺着了。”医生说完,快步走掉了。
她也眼眶发红,刚才,看着吴伶俐那痛苦的模样,她都差点儿想着按照之前的约定,如果实在受不了了,帮吴伶俐一把,给她一针得了。
“那她现在,清醒过来了吗?”江暖伸长脖子朝着里面看过去。
床上,只是白色的床单,床单下,是全身裹着纱布的人,一动不动的,看不出什么状况来。
江暖和霍建泽一起朝着舱内走去。
吴伶俐闭着眼睛,她脸上也都裹着纱布。
“喊妈妈呀,小泽,快喊妈妈呀!”江暖催促霍建泽。
但是,霍建泽此时看着病床上的妈妈,时隔五年,他却好像再喊不出来了。
心中说没有怨恨,那也是不可能的。
但是,此时的怨恨,已然幻化成了另一种感情。
他知道,他可能很快就要失去妈妈了。
前世,是因为一直顺着走的,所以,他这段时间一直没有见过妈妈,收到骨灰盒的时候,已经是两年后了。
那时候的妈妈,没有经历过这种痛苦,也没有让自己的病情恶化。
而此生不同,妈妈出门了,遭遇了外面的细菌,她挪动过了,那些伤口都崩裂了。
所以,此生,或许妈妈的性命更堪忧。
“妈妈!”江暖上前,小声喊了一声。
“……”霍建泽的心,突然一抖,他缓缓俯身下去,小声喊道:“妈妈,我来了!”
江暖转头,微微一笑。
“妈妈,小泽来看你了,你是不是这些日子一直很想念他啊!”江暖小声凑上前,问道。
“妈妈,你醒醒。”霍建泽蹲下来,小声喊道。
他想伸手,但是,由于戴着手套,他也怕自己重手重脚的,伤了妈妈,所以,他便只是看着妈妈手臂上裹着的纱布。
“泽!”
就在俩人一直看着妈妈身上的纱布的时候,一道细微的声音入耳来。
“妈妈,你醒了啊,妈妈,是我,我是小泽!”霍建泽想要抬手摘掉头套,让妈妈看看他。
后面的人赶紧上来将他的手给摁住,制止了他。
“不要冲动,小泽,咱们等妈妈好起来,再给妈妈看看咱们的面容,也没事儿。”江暖说道。
“嗯!”霍建泽点头。
病床上,吴伶俐睁开眼睛,她看着面前的两个人,透过透明的面罩,她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眼睛,那是儿子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