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四章母子
床上，男人本就苍白的脸，此时更是无丝毫血色，苦笑，“她竟连等我醒来都不肯……怕是看到我这张脸，便觉着恶心了吧！”
阿九：“……”
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道，“王爷，您还是先养好身体吧，绮萝王妃说，您需要静养七日。明天一早，属下便进宫给你告假，这几天便不必去早朝了。”
本想着说说其他的事情，结果萧无妄的注意力却全在卫绮萝身上，“明日侯府设宴，靖安侯、王昭仪与卫雪柔要阿萝道歉，本王要过去看看。”
他放不下她。
直接去找她肯定没戏了，只能制造偶遇。
哪怕，只是看看她也好。
陌陌听得难过，安慰他道，“父王，母妃明日要来给你扎针的，你不必过去。她说你不能起来，你不听话，她肯定会生气的。”
萧无妄心头又窜起一抹期待，“明天她还会来？”
陌陌点头，“要给你扎针，连着七天都得来……父王，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陌陌伸出小手，摸摸他的额头。
没发烧。
萧无妄摇头，“就是有点渴。”
还很饿。
陌陌道，“你暂时还不能吃东西，也不能喝水，我给你润润嘴巴。”
说着，端起小碗，拿棉签蘸水，擦他嘴唇。
萧无妄舔了舔嘴唇。
嘴巴早干裂了。
一股子血腥味。
陌陌道，“父王，母妃说你胃不好，你往后可少喝点酒。”
萧无妄失笑，笑得苍白悲痛。
他并不酗酒。
这五年来，每次喝酒，也都是因为想念卫绮萝，思而不得借酒浇愁罢了。
他原以为，自己再也找不到她了。
可谁知道……上天给了他机会，却生生被他搞砸了。阿萝说过，她眼底揉不进沙子，想要和她在一起，就不能沾染任何女人，是五年前大婚时，他答应了她的——
此生此世，唯她一人。
他食言了。
今日这一切，都是他自作自受。
萧无妄深深的闭了闭眼，又看向端坐在下方的秦王妃，心情复杂的唤了声，“母妃。”
那道圣旨，就在桌上放着。
原本是在母妃手上的，母妃把它送给了阿萝，阿萝又交还给了自己——母妃肯定知道圣旨的内容的，当然也知道，他不是她的亲生儿子，还害死了她的女儿——
萧无妄还不知道，玲珑还活着。
昨天，他还骂她滚。
此时他看着她，想要靠近，却发现她已经疏远了。
他的嗓音沙哑着，孤独与心痛席卷了他，“母妃，圣旨儿子看了。儿子不孝，让母妃经历了太多的苦难，但不管母妃相信不相信，儿子永远都是母妃拼命相护，亲手养大的那个儿子。”
“母妃，儿子什么都没有了。”
“母妃就当儿子是你亲生的好不好？儿子害了玲珑，儿子往后，会好好赎罪的……”
一颗心被悲伤愧疚掩埋。
他这一生，对不起的人太多了。
小时候，母妃为了生下他，难产而死。
玲珑为了他活命，进宫当了替罪羊，害得秦王妃痛失爱女，悲痛欲绝，还要把他抚养长大。
八岁那年，父皇又为了他不被老秦王控制，赐死了老秦王，把五十五万南军送到了他手上——
他这一生，平步青云。
虽有艰险，却也遇上了卫绮萝，把他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可秦王妃呢？
她失去了丈夫，失去了女儿，养大了仇人的儿子，性命相护……他这个做儿子的，都感觉母妃是世界上最好的母妃。
可他从不知道，她以德报怨，辛辛苦苦护着的，是仇人的儿子。
那是一颗多么善良的心？
萧无妄自认，换做自己做不到。
也清楚的明白，自己受到她的感染，也是重情重义之人。在看到那先帝遗诏时，并未觉得自己和秦王妃疏离，只感觉道她与自己越发的血脉相连，这种牵绊胜过和先帝，和影妃，任何人。
他不会忘记，当年姚紫烟三番四次想要害死他时，母妃是如何护着自己的。
不会忘记，她为了自己，差点被活生生打死。
萧无妄眼底一片热泪，“母妃，求您……不要疏远儿子。”
“妄儿！”
秦王妃感情失控，扑倒床边抱着他，嚎啕大哭，“妄儿！我的妄儿！”
母子两人抱头痛哭。
阿九和陌陌都在掉眼泪。
这么多年，秦王妃带着萧无妄过得有多艰难，阿九都看在眼里。
他真的好害怕，这么好的一对母子就此离散。
幸好，秦王妃护着他这么多年，那种感情早就深入骨髓，再也分不开了。
哭了一场，反倒这几日压抑的沉痛与抑郁纾解了一些，萧无妄紧握着秦王妃的手，“谢谢母妃……阿萝她走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这些年来，每次儿子无望的时候，都是母妃开导儿子，这一次……”
“儿子到底该怎样，才能把阿萝追回来？”
心像是被掏空了。
他是真的真的，很爱很爱她。
他真的没想过要背叛啊！
上天好像一直都在玩弄他，让他触手可及，却又永远够不着。
秦王妃哽咽着。
想了想，道，“妄儿，阿九说得对。阿萝正在气头上，你着急也没有用。你先把身体养好，左右阿萝不会走，她会留在这京城。往后，再从长计议。”
“妄儿，阿萝的性子你是知道的，你得有耐心，慢慢来，信任她，有事情亲自去问她，而不是暗地里听别人说的，就憋一肚子气，着了旁人的道儿。”
到底，是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
纵然内心无数担忧，又生着闷气，也挡不住为他着想，“如今阿萝很难再信任别人，你能做的，只有默默地帮她，陪伴她。”
“她是心思玲珑的孩子，会懂的。”
萧无妄点头，认真听取她的话，懊悔道，“母妃说的对，儿子不该相信别人的话。”
要不是他信了乔三，质疑阿萝，怎会迷了心窍，被卫雪柔得逞？
到底，是他不对。
只是……
“母妃，你说，阿萝她……到底想不想要南军？她这次回来，是不是冲着皇位来的？”
“……”
秦王妃一下子哽住。
从这么多年的经验来看，卫绮萝要是有这个想法，那简直冒天下之大不韪。
但不知为何，她又心头隐隐有几分兴奋！
受够了这个世界给她带来的束缚，她真的好想看看，阿萝会让这个世界变成什么样子！
会让大家即便是出嫁了，也可以出去走动，可以有密友，想穿什么穿什么，喜欢什么戴什么吗？会让她们不再只能相夫教子，也可以像是阿萝那样，出去做一些事情吗？
她的阿萝，真的好耀眼！
耀眼到，把从小积攒在她骨子里那些规矩和阴影，全都冲散了！
她想了想，问萧无妄，“妄儿，她想你将如何？不想，你又将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