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卡安静躺在仁王雅治手中,在木上等人眼中却像是索人性命的恶鬼一般。
“仁王君,真是恶劣。”木上勉强笑着说。“用一个类似的发卡来跟我们开玩笑。”
木上其实根本没有看清发卡的样子,他毕竟喝醉了,现在又是夜晚,在模糊的火光下将一个发卡错认成当年的噩梦也不是不可能的。
其他三个人听木上这么说仿佛找到了主心骨,提到嗓子眼的心稍微放下来一点。是呀,只是眼花罢了,那个发卡怎么会再次出现呢。
“学弟可真是调皮啊。”橘立花苍白着脸吐吐舌头,看着并不可爱反倒更像是上吊鬼。
“啊咧,学长学姐们觉得这是个玩笑吗。?”仁王雅治用左手拿起发卡,在篝火前仔细打量。“那我就讲一个新的鬼故事怎么样?”
木上很想拒绝,但是在看到仁王雅治莫名锐利眼神的瞬间,像是一团胶水黏住了喉咙,他看了看自己的同伴,发现他们双眼瞪大,一副想说话又说不出的样子。
“那大概是前几个月的海原祭......我想学长学姐们不会不知道海原祭吧。”仁王雅治看了看木上等人已经面如死灰的表情。“看来学长学姐们都知道的。”
仁王雅治的另一侧坐了一排自己的队友们,大家的表情都透露着些许好奇。切原赤也更是越发凑近仁王雅治,躲在仁王雅治身后打量今天刚认识的学长学姐们。
仁王雅治慢慢拖长语气,在木上等人的耳朵里这更像是一种凌迟。“那天晚上有一个女生在国中部门口的树下向我表白。”
“当然这不是重点。”仁王雅治看着丸井文太做出一个吃惊的表情向他做了一个就此打住的动作。“重点是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我想这是一个符合我们之前对于鬼故事的限制的小故事。”仁王雅治咧嘴笑。“我在树下遇见了一个叫做千月佐和子的女孩。”
“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熟悉?”仁王雅治摸着下巴装作思考的样子,过了片刻才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这不就是学长刚才说过的千月吗?”
木上咽了一口唾沫。“不可能的,千月她已经......”
“已经消失了,对吗?”仁王雅治像一个老师一样循循善诱。“她理应消失了,你们应当已经请了阴阳师解决她了。”
“你怎么会知道。”佐藤的脸色整个沉了下来,他本就不是爱笑的人,现在更显得面色狰狞。
“啊,无非就是这么几种办法罢了,最有可能的就是阴阳师。”仁王雅治耸耸肩。“说个题外话,你们请的阴阳师可能不大行才会让千月重新回来,以后要是遇到这种情况你们可以找我,我可以给你们打八折。”
仁王雅治有些轻松的语调并不能放松木上等人的心情,反而是更加紧绷起来。他们看见银发少年将粉色发卡在手中把玩。
“第二天我就在那棵大树下挖到了这个发卡。”仁王雅治也不想再讲故事了,匆匆为这个鬼故事大会画上了一个结尾。“我觉得你们也不必过于害怕,因为那天之后我也再没见过千月了,但是我却很好奇,千月一直留在学校的原因是什么,所以我耗了很久时间去寻找,但都一无所获。但我没想到会这么巧遇上你们。”
“对于这件事情,我们没有什么好说的!”橘立花捂着耳朵尖叫道。“不要再说这些不知所谓的东西了。”
不远的树林中有鸟儿因为受到惊吓展翅,黑色的星点从头顶飞过,在火焰的红光中投下点点阴影。
仁王雅治的眼眸在阴影下显得更加诡异。“我无意侵犯你们的隐私,只是如果这件事情可能涉及到违法犯罪的话,我虽然没有管它的责任,但也确实有报警的义务。”
“你们很害怕。”柳莲二突然说话。“心里有鬼的概率是95%,我建议报警。”
“如果报警的话应该怎么说呢?”桑原杰克掏出手机之后有些发愣。
是啊,该怎么说呢?某山间民宿举行鬼故事大会过程中一学生宣称自己见鬼,并且在寻找真相过程中巧遇知情当年事的学长学姐,并怀疑他们与此事相关。这样的报警说法怎么听怎么都像是有精神病的人在报警。
“是的了,这只是你的猜测而已,就算你真的见过千月又怎么样。”高桥原本清秀温柔的面容不复存在,她的颧骨向上隆起,苍白的嘴唇勾勒出渗人的笑,眼睛里带着恨意盯着仁王雅治手中的发卡。“谁会信这个世界上有鬼!又会有谁信鬼说的话!”
高桥的话让其他三人的脸上有了一些血色,极度恐惧的情况下人们被情绪占据了大脑,缓过神来却也意识到就算他们当年确实做了什么,就算千月的鬼魂还没有消失,在科学的世界,一切都还是死无对证。终究还是几个国中生,和已经快三十岁的他们比还稚嫩很多,装傻充愣、实在不行拿钱收买、用势力威胁,就算是白发小鬼也是个阴阳师,但这么小的年龄又有几分本事呢?
“几位小学弟。”木上终于缓了过来,他清了清嗓子缓解自己焦虑的情绪。“当年那件事只是一个意外,千月确实是上吊自杀身亡。就算我们在她生前有做过什么对不起她的事情,我们也并非有意想要得到这样一个让人悲伤的结果。”说着说着,木上甚至发出了几声泣音,听得仁王雅治鸡皮疙瘩都要起来了。
“就算你们想报警,你们能怎么说呢?”佐藤搂住自己的女朋友语气平淡。
毛利寿三郎冷着脸站起身来。“我可是第一次见这么欠揍的人。”
“学长冷静。”坐着的切原赤也一把搂住毛利寿三郎的小腿。“不要冲动。”
虽然切原赤也阻止了毛利寿三郎,但是从他快要红了的眼睛里也可以看出,他也不是很忍得住,真田弦一郎环着胸绷紧了自己的胳膊,这是一个下意识的防御姿态。大家都不过是十几岁的年龄,从没接触过一些社会人的蛮不讲理,遇到这种事情更多是想通过武力直接解决。
“小孩子就乖乖学习,打你们的网球,不要自诩正义掺和大人的事情。”橘立花刻薄地说,和她白天时的开朗活泼大相径庭。
“雅治。”幸村精市唤了仁王雅治一声。
“没事,部长。”仁王雅治摆摆手。“大家先回去吧,在这里也没什么好坐着了。”他率先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向民宿内走去。
民宿门口,民宿老板刚穿好衣服走出来,大概是被橘立花之前的尖叫惊起。看到仁王雅治和自己的同伴走过来问了一句:“没事吧。”
大家都摇摇头。
“那就好,太晚了,不如大家都回房间睡吧,我去把篝火灭掉。”老板催促着所有人都上楼睡觉。
这场结束时气氛紧绷的鬼故事大会过去了,可是这件事不可能就这么过去。
誓言如碎掉的棉絮,责任像沉重的巨石。
人不可能不为自己的过错负责,尽管仁王雅治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他有办法知道。
第二天,幸村精市组织正选们在民宿外的森林里集训,他们清晨天还蒙蒙亮就起身出发,等到回来时已经是中午了。
民宿门口的一辆警车和两辆救护车显得格外显眼。
民宿老板满头大汗站在门口和警察沟通着什么。
“怎么回事?”柳生比吕士看到这场景第一反应是先问仁王雅治,虽然他昨天离开的早,但是今早就在丸井文太的吐槽下知道了事情发生的始末。昨天说要报警,今天就有警察和救护车上门,无论怎么看都有问题。
“我报了警。”仁王雅治一手提着网球袋,一手叉腰,一脸地理直气壮。“我还顺便叫了救护车。”
“那你怎么和警察说的呢。”柳莲二对此有些好奇。“你还叫了救护车,你是知道什么吗?”
“啊,其实警察有专门对接这类事件的部门,对外称作特案调查组,其实全称是‘特殊案件调查组’,和我们这些阴阳师都会有联系,方便我们将一些可能涉及违法的特殊事件即使上报。我们阴阳师可以用我们的特殊手段帮忙解决,具体的善后他们可以帮我们解决。”仁王雅治招呼着同伴往前走。“昨天晚上睡觉前,我放在床头的发卡不见了。我猜是千月出门寻仇去了。但我一想,晚上上山也太不安全了,所以今早才交的救护车。哦,对了,警察也是今早上才叫的。”
“老板您放心,这件事情和您并没有关系,您不用担心会影响民宿的生意。”警察平复着老板焦急的情绪,悄悄打量了一下从身边走过的仁王雅治。
仁王雅治有所感应,侧身冲对方笑笑,两人都没有说话,但一切又都无需多言。
中午吃饭时,大家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木上和佐藤的房间里发生了一起斗殴事件,两个人互相打斗造成了很严重的伤势,可是民宿却没有一个人听到他们打斗的声音。橘立花和高桥则是受到了惊吓,一夜之间就像是痴傻了似的。
“所以他们四个人到底和千月发生了什么。”听到了这样的结果让人感叹,也不禁让人好奇当初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谁知道呢?”仁王雅治一边挑自己不爱的蔬菜一边说。“等有了结果之后,我可以再告诉你们。尽管木上他们没有承认,但当时是一场谋杀这件事已经毋庸置疑了。”
“大家还是多想想今天下午的负重训练比较好。”仁王雅治拖长了声音,懒洋洋地说。
“你喜欢木上的话,就去表白啊。”千月佐和子听到橘立花这么说。
“我真的可以吗?”千月佐和子抓着衣角揉了又揉,在橘立花的鼓励下还是点了点头。
夜风凉凉,木上从教学楼里出来时就遇见了橘立花、佐藤和高木,他看着好友笑着问:“还没走啊。”
“怎么会走呢?我们可是要看着千月那个傻子跟你告白啊。”橘立花笑着说。
木上的脸上也露出了恶劣的笑。“啊,是小橘你劝的她吧。”
“啊,那又怎样,不这样的话我们怎么看戏呀。”高桥搂着橘立花的胳膊满脸期待。“快点去看看吧。”
嘲笑声和哭声混杂在一起像是永远不见尽头的漩涡,风声灌在耳朵里每一秒都是折磨。
原来一切都是假的。
“为什么拒绝我?为什么......”即使在这个时候,大脑里除了被拒绝这件痛苦的事情外再也没有其他了。
奋力挣扎起身向木上冲过去,千月只想抓住对方的衣领问他为什么拒绝,对她的好都是假的吗?曾经试探牵起的手原来也都是梦吗?
“你在发什么疯,我们只是想和你开个玩笑罢了,你竟然还当真了,谁会喜欢你啊。”木上挣脱了千月的手。
千月大喊大叫,像发疯了似的。
“喂,你别喊。”
“你别喊。”
“别喊。”
当双手从脖颈处移开时,一切都已划上句点。
“现在怎么办?要不伪装成自杀吧。”佐藤将窗户上的窗帘一把扯下。
“就按你说的那么做。”
夜色如墨,人的恶意比夜还要让人深陷漩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