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第一次见贺涟的时候,他就是所有人中最醒目的那个,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色,金色的阳光洒在他的身上,面上总是一副带笑的谦谦君子模样。
可后面,姜佳宁才知道,第一印象都是假的。
她总是觉得贺涟这种人,有着这样黑暗肮脏的内心,却喜欢穿白色的割裂感。
贺涟没看她,苍白的手指选出一张黑胶唱片,放在唱片机上。
老式的唱片机中,播放出一曲曲调悠扬的钢琴曲,耳熟能详。
“刚才在吃饭间,我就已经说过了,我喜欢和人打交道,所以我会收了精神病院发来的橄榄枝,而且还有另外一个原因。”
贺涟倚在放置唱片机的柜子上。
“市精神病院,是具备鉴定检察机关起诉犯罪嫌疑人的精神状态资质的,宋泽若是有一张精神病院权威出具的精神病鉴定书的话,你所做的一切,会不会就这样付之东流了?”
姜佳宁双手握紧了拳。
“你敢……”
贺涟微微一笑,“你刚才那样惊讶,其实就是在告诉我,你设计这一切,但是并没有把我的回来算计在其中,你觉得我不会回来,是么?”
他朝着她走近了一步。
“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回来?”
姜佳宁只觉得贺涟靠近时,有一种压顶的压迫感袭来。
因为她去年就听说,贺涟在国外和一个华裔美女坠入了爱河,并且在阿拉斯加登记了结婚,并且在m国定居,开了自己的私人诊所。
这一切的举动,对姜佳宁而言,都昭示着他不会回国。
但他现在回来了。
而且是一个人回来的。
贺涟抬了抬手,似乎也没有打算多追问什么,“你休息够了,那陪我坐会儿?”
姜佳宁再度从阴影中走回到光亮中。
贺涟已经坐在了刚才姜佳宁坐的椅子上。
姜佳宁在这把藤椅对面坐了下来。
藤椅中间,是一张竹藤编织的方桌,方桌上放置着一套煮茶的茶具。
一般烧水用的酒精灯,在花房这种禁止明火的环境下换成了的电炉。
贺涟按了一下煮茶的电炉,看向姜佳宁。
贺涟说:“你知道宋梅是宋家的保姆的时候,你就在考虑这条线的可行性了,然后你知道了宋雨在受到宋泽的欺侮,就特别在她的面前,留下了宋泽想掐死你的真相。”
姜佳宁没有说话。
起风了。
花房外,隐约能听到微微的风声,吹着窸窸窣窣的黑色枝桠。
贺涟一边煮茶,一边说:“你利用宋泽对诗颖的好感,假意找他合作,实际上是从宋梅口中得知了一些宋家的阴暗面,你需要亲子鉴定,你应该是拿到了他的头发或者唾液。”
水汽蒸腾起来,滚沸,一阵阵水蒸气氤氲了茶桌上方的空气,像是在两人之间蒙上了一层细密的屏障。
“你还借此机会,拿到了宋泽的指纹,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那水果刀上的指纹,就是你后贴上去的。”
这是他在听宋泽提起和姜佳宁一些吃饭的细节的时候,忽然想通的一个点,这也就解释了,为何宋泽反复强调是姜佳宁栽赃给他的。
是因为姜佳宁怕失手,万一在录像下,她没有办法做的很明显,就只能提前在刀柄上黏上指纹。
这样一来,水果刀上,除了姜佳宁的指纹外,就只有宋泽的指纹了。
男人抬眸,透过一层薄薄的的白色水汽,“按宋泽给我说的时间线,其实,你原本,应该是打算在机场行动,也就是诗颖乘坐航班回来的当天,但是你没想到诗颖的航班突然提前,只好选择另外一个时间点,如果这个时间点,刚好能让诗颖也身败名裂的话,那只有在徐老爷子的寿宴了。”
贺涟携着已经沸腾的水壶,冲入滚沸的水,瞬间溢出了清新的茶香。
他将紫砂的茶盅放到姜佳宁的面前,“如果我没有猜错的话,你和苏嘉树根本也就不是男女朋友,你们被人误解成男女朋友,索性就假戏真做,演一出决裂的戏码给宋泽看。”
他的嘴角倒是多了一分欣赏,“苏嘉树这次在监狱里面住了几年,脑子倒是有所长进了,这一招很高明,他借着祝冰洁肚子里的孩子,拿到了回到苏家的通行证。”
“宋雨的国外留学的手续已经下来了,宋梅陪读,是宋涛给办的,你是拿宋雨的血缘关系去威胁的宋涛吧,”贺涟说,“宋涛也不会叫自己的身边就这样放着一颗不定时炸弹,所以你笃定了,他一定会把宋泽当做弃子,送宋雨出国,好保全他在宋家的地位。”
贺涟说的越是通透,姜佳宁的心就越是往下沉。
贺涟自己端起紫砂茶盅,品了一口茶,“在这样一个冬夜,在这里品茶赏花,倒是备有一番情趣。”
他看向姜佳宁一张素净白皙的小脸,“不尝尝?你最喜欢的口味,回甘。”
姜佳宁其实现在已经完全慌乱了。
慌乱到极致,倒是面上异常的平静,完全看不出任何端倪来,只是一张小脸,越发的白盛雪。
她的声线很稳,“你还想说什么?”
“最后关键性的证据,是薛凛安提交上去的,你看中的是薛凛安的身份,”贺涟说,“你明明可以将录像给另外的人,甚至是一个徐家的佣人,提前安排好的服务生,可你知道,这个人若是薛凛安的话,分量会更重,不会有被轻易推翻的可能性。”
“只是,”贺涟笑了笑,“他知道么?其实他只是你棋盘中的一颗分量很重的棋子,可最后,你是要将掉军的。”
姜佳宁面上倏无表情。
“你说的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你没有证据。”
就算是她的眼神再掩饰,贺涟也能看得出来她眼神中的恐惧和厌恶。
贺涟修心理学和精神学,最善于观察人的微表情,来洞悉人的内心。
“我是没证据,我也不会去把我的猜想告诉别人,那就回到刚开始我们的话题吧。”贺涟笑了一下,又倒了一杯茶,“你成功刺激了宋泽,我甚至现在都不需要伪造,就可以给宋泽开一份精神病的鉴定报告。”
姜佳宁的脸色终于变了。
她算到了所有,唯独没有算到贺涟会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