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teven的车子,是灰色的保时捷卡宴。
那种灰,是苏苏纪喜欢和迷恋的颜色,散发着一种充满了欲望的光泽。座位也是灰色的,整个车厢内,弥漫着浓郁的灰色。暗抑的,幽幽的,有点寂寞,有点空灵,令人捉摸不定,化不开,逃不掉。
苏苏纪坐上去。附近有一个施工地,那段路有点凹凸不平,车起动的时候,本来就昏头转向的苏苏纪,突然就感觉到晃晃悠悠,直晃得她胃里一阵阵排出倒海,好不难受。
她真的是喝多了。
车子开出了好一段路,过了施工地后,平稳下来,苏苏纪终于略略舒服了些。但她还是难受,整个人很虚,也很飘,有着云里雾里的感觉。
steven看了看她,忽然问:“小猫咪还好吗?”
苏苏纪听不清楚:“什么?”
steven说:“那天晚上你抱回去的那只小猫咪,它还好么?”
苏苏纪瞪他。
她终于想起来他是谁了。他英文名字叫steven,中文名字叫吴亦翔,是从美国华尔街空降而至的sl集团公司新营销总监,是她今天早上还见过他。苏苏纪呆呆的看着他,恍恍惚惚半天回不过神来。
不知为什么,此时此刻的苏苏纪,心里有种莫明其妙的忧伤,如雨后野草般那样的疯长。
也许,是吴亦翔那双与程一飞一模一样的眼睛。
这双眼睛,让苏苏纪格外的伤感。
这双眼睛,让苏苏纪迷失。
苏苏纪真的是喝多了,整个人云里雾里,迷迷糊糊的,她忘了,她有没有告诉吴亦翔她住的地址,好像告诉了,又好像没有告诉。反正,吴亦翔准确无误把苏苏纪送到她的住处。
吴亦翔还绅士风度的把苏苏纪送上楼去。
苏苏纪开了门,硬是把吴亦翔拉进屋去。此时此刻,苏苏纪的寂寞,忧伤,孤苦无助,无法抑止,苏苏纪只是想找个人陪陪,说说话。
仅仅,如此而已。
苏苏纪借着酒劲,和吴亦翔絮絮叨叨说了很多话。
吴亦翔只是听,也没加以评论。
苏苏纪也不知道,她到底说些什么。说着说着,苏苏纪就哭了起来,扑到吴亦翔身上哭,哭着哭着,哭了大半个晚上,苏苏纪才感觉到不对劲。她的半个身子,竟然匍匐在吴亦翔的大腿上,而吴亦翔,身体竟然有了反应,他居然,居然,在顶着她。
这让苏苏纪又气,又怒,又羞。
但,又渴望。
是的,渴望。在恍惚中,苏苏纪就把吴亦翔看成了程一飞,两人的身材很相似,又高又瘦,两人的眼睛,一模一样,看她的时候,也是充满了爱怜,有着一股温柔,在迷人的眼中流窜。
苏苏纪希望,吴亦翔亲吻她,希望他用他薄薄的嘴唇,含盖在她哭着的眼睛上,希望他吸着她的泪。这样一想,眼泪婆娑的苏苏纪,就不禁心跳加速起来,脸皮发烫。但吴亦翔,却什么也没做,见苏苏纪不哭了,便扶起她,递来一张纸巾。
“不早了,你该睡觉了。”吴亦翔说。
“你呢?”苏苏纪问。
“我该回去了。”吴亦翔说。
“你结婚了吗?有妻子了吗?”苏苏纪问。
“没呢,还是一个人。”吴亦翔答。
“那女朋友呢?你有没有女朋友?”苏苏纪又再问。
“没有。”吴亦翔说。
于是苏苏纪抱住了他,紧紧的抱住。既然吴亦翔没有妻子,也没有女朋友,那有什么关系?苏苏纪说:“你不要走,陪我,陪陪我!好不好?”
胖了点也壮了点的“程一飞”,也友好地在吴亦翔脚下盘绕,不停地“喵喵”的叫,似乎在说:“留下来吧!留下来吧!”吴亦翔想了想,想了想,没真的没走,还真的是留下来,陪了苏苏纪。
两人什么也没做,只是衣冠楚楚地躺在床上,一左一右。
过了一会儿,苏苏纪说:“你能抱抱我吗?”
于是吴亦翔便抱了,从苏苏纪身后抱着她。他的身子,紧紧地贴着她,彼此的呼吸声,清晰可闻。苏苏纪很清楚地感觉到,吴亦翔的身体有了反应。苏苏纪还感觉到,吴亦翔的身体很热,如火,那味道很诱惑,像醇酒,令她想迷失,想醉,想沉在其中。
苏苏纪知道,吴亦翔也想要她。
但是,吴亦翔没有要她,他也像程一飞一样,不肯要她。吴亦翔也不知哪来的毅力,他忍着,压抑着,不停地把放在她腰间的手抽回去,然后拽裤子。
苏苏纪没有看他,也没有动,她闭着眼睛,用了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问:“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了我?”
吴亦翔也闭着眼睛,也用了低不可闻的声音,喃喃地解释:“我们只见过两次面,连朋友都算不上,没有爱情的,那叫交欢。欢悦过后呢,一拍即合,一拍两散,啊不,那不是我想要的结果。”
吴亦翔是个正人君子,他没有趁苏苏纪之危。
翌日一大早苏苏纪醒来,吴亦翔不见了。
昨天晚上发生的一切,像了一场梦,不真不切,不尽不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苏苏纪不是不惭愧的,觉得自己好不丢脸,简直是丢脸丢到姥姥家了。还好,吴亦翔没有要她,要不,她今后还不知如何面对他——他没要她,她今天也是不知如何面对他。
真的,她怎么一点羞耻心也没有?
还好周一不用回公司上班,要到商店里去站柜台,做市场调查,在半个月时间之内,把遇到吴亦翔的几率降到0。
能避一天算一天是不是?
苏苏纪和庄虹虹做市场调查在商业街,一家繁华商城。
整个二楼,全是sl集团公司的产品,精品玩具,配饰,儿童服饰,童鞋,男女服饰,内衣……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苏苏纪和庄虹虹每天站在柜台里,做了无数次顾客访问:“这位美女,你好,请问:你喜欢sl的衣服吗?”
“美女,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你认为sl的衣服有什么优点?最大的特色是什么?”
“你最不满意sl的衣服什么地方?”
“阿姨你好,你认为sl的衣服有什么地方需要改进的?能不能给我提一些宝贵的意见?”
说得舌干口燥,笑脸赔尽。
苏苏纪辛辛苦苦熬了五天。
也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六。虽然被发放到商场去站柜台,可毕竟不是营业员,不但每天可以朝九晚五上班,周六周日还可以休息。
周六伊宝儿终于抽出时间来了,她打电话给苏苏纪,说要请苏苏纪在“雕刻时光”咖啡馆喝咖啡。
此时的伊宝儿,打扮愈发时尚:最新款的香奈儿粉色裙子,同款颜色的细跟高跟鞋,珍珠项链,刚做完的olay美白补水面膜,一张美艳的脸水嫩水嫩的,奢华贵气,派头风情流转,上颦一笑间,风情风限。
因为成了明星——三流的小明星也是明星是不是?担心被别人认出来,伊宝儿特地戴了一副黑超,黑超把她那张小小的脸孔给遮盖了三分之一,看上去很鬼祟,像搞间谍活动。
苏苏纪见了,把脸转过一边,窃笑。
伊宝儿没好气:“喂,你这是什么表情?”
苏苏纪憋住了笑,很认真地说:“是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的表情。”她又再说:“宝儿姐,短短时间没见,我差点也认不出来了。”
伊宝儿打量她:“小纪,你也不错啊,终于不再是白色t恤牛仔裤加球鞋了。”
苏苏纪一身波西米亚风格打扮,宽敞的上衣,白色雪纺大摆长裙,一种不羁,浪漫,却又清新自然的风情,汩汩地泻出。
两人走进“雕刻时光”咖啡馆。
咖啡馆装修得很有情调。门面外观是透明玻璃,空间通透并干净利落。里面的装饰华美而精巧,简单华贵的咖啡色大理石,白色的天花板上悬下古典水晶灯的璎络,盛开着的雏菊花装饰的落地灯,周围的一切,都美得与现实脱节,人走进去,就像置身在太虚幻境,疑幻疑真。
苏苏纪和伊宝儿坐下来。
服务生走过来,脸上绽开一个职业性的笑容:“两位美女,喝些什么?”
伊宝儿脱下大黑超,服务生保持着甜美笑容——他是有眼无珠,不识伊宝儿这个三流小明星。伊宝儿眼睛扫了一下周围,没人注意到她,对她视若无睹,伊宝儿不是不失望的,她以为她脱下大黑超,露出庐山真面目,就会把粉丝认出来,然后找她合影,签名。
谁知没有。
伊宝儿有点气馁,对服务生说:“一杯曼特宁,一杯不加糖的黑咖啡。”——曼特宁是苏苏纪的,不加糖的黑咖啡是自己的。
“还有——”苏苏纪插嘴:“加一份手指饼,一份提拉米苏,一个草莓冰激凌。”
伊宝儿砸舌:“小纪,吃这么多高热量的东西,小心变成猪!女人变成猪后,男人就不喜欢了,到时候嫁不出去可别后悔!”
“我这么瘦,怕什么?”苏苏纪说。
“我是为你好嘛,未雨绸缪懂不?”伊宝儿说。
苏苏纪耸耸肩:“其实变成猪也没关系。如果一个男人真正爱我,不会在乎我的肥瘦。”
“小纪,真服了你。”伊宝儿无奈:“永远是自暴自弃的范儿。”
“我没有自暴自弃。”苏苏纪说:“如今我积极向上得很,被发放到商场做市场调查,天天站柜台,赔着笑脸问:你好,喜欢sl的衣服吗?sl的衣服有什么优点?最大的特色是什么?——说得口干舌燥,脸都笑僵了,如今好不容易过了一个星期,还有一个星期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