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举行婚礼的时间还早,新郎来迎娶的婚车还没到。
苏苏纪忽然接到了一个电话,是一个陌生的号码。屋里太吵,苏苏纪跑到外面去听。手机那头,是叶眉的声音:“苏苏纪,今天是你大婚的日子,我本不应该这个时候告诉你这个消息,可是又忍不住要告诉你。苏苏纪,程一飞出事了,昨天晚上音乐颁奖典礼结束后,他就赶去机场乘坐飞机到北京,到了北京后打的要到你处,谁知的士出了机场没多久便发生车祸……程一飞,他……他……如今在xx医院急救,还没有醒来,生死未卜……”
苏苏纪的手机掉到地上,发出了响亮的声音,瞬间就四分五裂——机身飞到一边,电池也飞了出来,机壳则落得远远的。苏苏纪呆呆地站立着,像被人点了穴道一样,目光呆滞,神魂晃荡,耳朵“嗡嗡”作响,手脚渐渐地冰冷。
一瞬那,人声鼎沸,暄器纷坛,一切都淡出了。
苏苏纪从十三岁的时候便认识了的男人,苏苏纪曾经刻骨铭心爱过的男人,苏苏纪曾经念念不忘的男人,苏苏纪曾经想和他地老天荒的男人……他发生了车祸,在医院急救,还没有醒来,生死未卜。
反应过来后,苏苏纪穿着婚纱,疯了那样的冲了出去。
她一直跑。
一直跑。
她跑得很狼狈——裙子太窄,迈不开大步,苏苏纪把裙子撕开,撕裂了,而鞋跟崴在了石缝里,断了,她索性的赤着脚,一手拎着一只鞋子。更要命的是,她跑得满脸的水,一时分不清是汗水,还是眼泪。
路过一家商店,苏苏纪无意中从旁边的橱窗里看到她自己,她的发髻不知道什么时候散了,长发散落了下来,盖过了她的半边脸,没被头发遮住的另外半边脸,神情迷茫,哀伤,慌乱,无措——苏苏纪这副狼狈的样子,在北京清晨的大街头,显得异常的诡异。
但苏苏纪不管,她只是疯狂地跑。
跑着跑着,有一辆红色的车子自她的身后冲了过来,停在她身边。苏苏纪停下脚步,愣愣地看着,一边喘着粗气。车窗摇下来,露出张立杰的一张脸,他说:“小纪,还愣在这儿干什么?还不上来?我送你去xx医院。”
苏苏纪连忙拉开车门,坐上去了。
张立杰开车,一边说:“今天一大早我就送宝儿到你处,然后要回公司,到半路的时候接到同事电话,说程一飞发生了车祸,如今在医院。之后我打电话给宝儿,打了几次,她都没接,估计手机在包包里,她没注意。于是我便开车转回头,没想到还没到你处,就看到你在大街上疯了一样逛奔,想必你是刚刚得知了消息。”
她低声对说:“谢谢。”
张立杰看了看她,摇头:“小纪,你知不知道?你现在这个样子,像了个疯子。”
苏苏纪不吭声。
是,她疯了!她想,程一飞,他不能够死去,如果他死了,那她跟着他一起去死!她不求跟程一飞同年同月同日出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去。
为什么不呢?
她这么爱他。
除了程一飞,苏苏纪不能够再爱上别人。在这之前,苏苏纪一直在自欺欺人,以为她能够忘掉了程一飞,以为她可以像搬家那样,彻彻底底地把程一飞自她心里搬出去。却未曾料到,程一飞,他在很早很早以前,在苏苏纪十三岁那年,便铬了在她的心里,变成了她身体的一部分,如影随形。苏苏纪想,这辈子,她都无法和程一飞分开,无论身,或心。
到了xx医院。
但苏苏纪进不去,程一飞在特殊的病房里,那儿有大批保安人员守着,闲杂人员不准靠近。医院的大门外,围着大批等着报导的娱乐记者,还有很多程一飞的粉丝。
粉丝们在互相打探着:
“怎么会发生车祸?”
“听说的士跟一辆大车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的转弯角相撞了。的士司机当场死亡,而程一飞当晕迷了过去,人事不知。”
“程一飞如今苏醒了没有?”
“听说还没醒。”
“听说,程一飞的左腿断了,夹在车上拉不出来,不知道会不会被截肢。如果被截肢的话,那就成了残废,以后不能跳舞了。”
“不能跳舞就不能跳舞,醒了过来就好,我们一样支持他。”
“对呀,人家郑智化,还不上拄着拐杖?他一样能唱歌,为什么程一飞不能?”
苏苏纪到了医院后,张立杰接到公司的一个电话,便赶回去了。苏苏纪无法进医院,只好在门口徘徊,听到那几个女孩子一说,便血红着眼睛,忽然“噔噔噔”的便冲到了好她们跟前,大着嗓门急切地问:“程一飞还没醒过来,是真的?”
一个女孩子说:“应该是真的吧?刚才有一个人——呃,听说是程一飞公司的人,出来对记者说的。说手术结束了——他没有说,程一飞有没有被截肢,只是说程一飞还没有苏醒过来。”
苏苏纪怔怔地站着。
泪水又落了满脸。
她在医院门口,徘徊了许久。她也试过,要冲到医院里,但程一飞病房的附近,全是医院的保安,冲了好几次,都给赶了出来。尽管苏苏纪口干舌燥地解释,她是苏苏纪,是程一飞的亲人,他的妹妹。但保安不相信她,保安说,那些记者,还有那些所谓的粉丝,也是这样说。
苏苏纪好想好想见程一飞一面。
好想好想见见他。
苏苏纪忽然间的,觉得格外彷徨,格外不知所措。她现在,就距离程一飞咫尺,可仿佛,相隔了天涯。苏苏纪感到,很委曲很委曲,她不知道她还要在这儿站多久,她才能见到程一飞,见到这个她没有血缘关系的哥哥,她一直深爱着的男人。
苏苏纪急得不得了,却又无计可施。终于,苏苏纪忍不住,在医院的门口蹲了下来,很无助地哭了,眼泪“哗啦啦”的像了断线珠子一样,一串串地滑落了下来。苏苏纪正哭得稀里哗啦间,突然听到了有急促的脚步声,那脚步声冲到了她跟前。
那人叫她:“小纪?是小纪吗?”
苏苏纪眼泪婆娑地抬头。
是一脸憔悴而焦急的邓雪梅。她把蹲在地上的苏苏纪拉了起来,紧紧地握着她的手:“小纪,真的是你?今天不是你大婚的日子?你怎么跑到这儿来了?你是不是来看一飞哥?”
苏苏纪点点头,还没有说话,旁边有敏感的记者,朝了她们的方向张望了过来,有人认出了是邓雪梅,纷纷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你不是程一飞的助理吗?”
“程一飞的情况怎么样了?他苏醒过来了没有?”
“程一飞有没有生命危险?医生怎么说?”
邓雪梅也不理会那些记者的提问,拉了苏苏纪,连忙走进了医院里,仿佛躲瘟神一样。医院门口有保安,记者进不去。这个时候,不知道是谁,忽然惊叫了一声:“糟糕,怎么这样大意?刚才那个蹲在地上痛哭的女子,说不定就是传说中程一飞那位同父异母的妹妹。”但反应过来已经迟了,邓雪梅和苏苏纪已不见了人影。
邓雪梅和苏苏纪上了电梯。
程一飞的病房在十六楼是顶楼的vip高级病房区,拥有专门的电梯。病房在南面,里面布置得有如高级宾馆,家具家电一应俱全。
此时程一飞躺在病床上,脸色苍白,眼睛微闭,身子却一动也不动。他的全身插了很多的细管子,身边有着各种仪器,旁边和一台显示器“滴滴滴”地波动着红色绿色的线。
程一飞没有死,但也没有苏醒过来。
他伤了重伤,经过一番抢救,命保住了,但医生宣告,程一飞的左腿没能保住,截肢了,更严重的是,程一飞因大脑及多处内脏严重受损,他将成为永远躺在床上的植物人。
什么是植物人?
就是大脑皮层功能严重损害,受害者处于不可逆的深昏迷状态,丧失意识活动,但皮质下中枢可维持自主呼吸运动和心跳,此种状态称“植物状态”,处于此种状态的患者称“植物人”。
苏苏纪悲痛欲绝,她扑在程一飞身上,哭了天昏地暗。
怎么会这样?
怎么会这样?
苏苏纪几乎要崩溃了。
程一飞躺在床上,身子单薄得像了纸折一样,虽然盖一张薄薄的被子,但还是看得出来,他的左腿,齐小腿的那个地方,空荡荡的。此时的程一飞完全没有了思维意识,不会说话,不会动,大小便更不能自理,他的气管被切开了,吃饭只能通过针管从鼻孔里打进去。现在的程一飞,只能直挺挺的躺在床上,他除了会喘气之外,什么都不能做。
苏苏纪跟吴亦翔的婚礼取消了。
她在医院里日夜陪护着程一飞,协助专业医生按摩推拿,扎针灸,帮程一飞洗澡,不停翻身。苏苏纪每天都跟程一飞说他们以前的事,说她以前,是那么的任性,还常常的欺负他,可是他,却是对她那么好。
苏苏纪还给程一飞讲童话故事:
“人鱼公主在十五岁生日那天,浮上海面,在暴风雨中救得一个王子。公主爱上王子,求女巫将她变为人类,忍痛吞下哑药,长出双足,人鱼公主结识了王子,但王子并不知道,她是他的救命恩人。”
“在一个夏日的夜晚,王子将与邻国的公主结婚,人鱼公主的姐姐来找她,递予她一把尖刀,说道:‘快,快,在天亮之前,将王子杀死,回到海底来,恢复长生不老的人鱼身份。’人鱼公主握住尖刀,哭了一个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