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天后。
一则消息悄然通过几个名不见经传的自媒体账户流传开来,尔后伴随着封号、传播,再封号、再传播,几经拉扯后,愈演愈烈,最终形成一篇专题报道,直指漂亮国巨鳄集团——森普莱。
一石激起千层浪,但紧跟着,诸多第三世界国家争相发声,并给出了森普莱在本国内做实验的铁证。
漂亮国仍强势否认,并予以更强烈的抗议,霸道的禁止一切机构调查、采访。
平时戏贼多的,自诩正义的各种组织噤若寒蝉。
但紧跟着,又一份报告如陨石砸入海面,掀起滔天巨浪——山江公开了自宋书钰处得到的各项铁证,矛头直指森普莱。
北方,泥沼中的毛熊发出怒吼。
非洲,拉美……
欧洲忽然噤声,缩回了头。
少部分组织的极个别有良知之士,开始出声。
这下彻底捅破马蜂窝了,不论是谣言是真相,森普莱已经彻底站在世界的对立面上。
森普莱股票暴跌。
第三世界及诸多实力雄厚的发展中国家,冒出了一大票金融专家,开始狙击森普莱,试图将之做空。
民间资本的力量聚合到一块,威力也足以令人侧目,很快勾起了其他巨鳄的贪念,尤其是森普莱的竞争对手,见森普莱已回天无数,也想分一杯羹,开始出钱出力,下场加入狙击。
这一下,汇聚的金融力量就更加庞大了,更多巨鳄与散户中的大拿下场,对森普莱展开围剿,意图在森普莱彻底倒下腐烂之前,在它的身上乃至尸体上攫取到足够的利益,尔后卷着庞大的财富安然离场。
所谓做空,和庞氏骗局其实有些像,最后一波接盘的裤衩子都得亏掉,赔的倾家荡产欲哭无泪,但此前几波,是真能有赚头的。
只是普罗大众没有那个眼力,没有那个财力,也把握不住时机,骗局只能是骗局,作为韭菜被收割。绝大部分自认为洞悉骗局,能在关键时刻退场的韭菜,其实都逃不脱被割掉爆炒的命运。
但在此之前,巨鳄们的屠刀尚且只挥向森普莱,借韭菜们的势赚的美滋滋,并不吝偶尔浇浇水,施施肥,刺激它们快快长大,等森普莱倒下,就顺势把他们也割掉。
义正言辞的反对这种做空行为,言明只要森普莱及相关人员接受应有的制裁,并制止本国民众加入这场金融狙击当中。
但退出的人有限。
至于极个别想方设法绕过限制非要继续狙击的人,能抓到的自然铁腕抓,抓不到的也只有由得他们了。
良言难救该死的鬼,能赚到时他们自己的本事,亏了也是活该,护不住,只能想方设法降低宏观上的损失。
面对全世界的围剿,森普莱顷刻遭受重创,股市熔断,各项实业业务也遭受重创,顷刻间雪花飘飘,北风萧萧……
它也试图做出调整、反击,但无济于事,大义上站不住脚,对头又像见了屎的苍蝇,始终盯着不放,哪怕它传承多年,底蕴无比深厚,抖抖脚全世界都得跟着震三震,乃是当之无愧的龙头巨鳄,但面对全世界的狙击,仍然毫无还手之力。
大势已去,车轮滚滚向前,非人力可档,森普莱的一切手段都像是在螳臂当车,无可避免的,整个集团缓缓陷入泥沼当中,再无法脱身。
不仅仅是集团,还有集团高层本身,他们也受到了全方面的狙击。
这伙人初时并不如何慌张,他们鸡蛋太多,篮子也多,好些人同时是好几家大集团的股东,森普莱纵使消亡,他们背上巨额债务,照样能红尘作伴活的潇潇洒洒,甚至有个别人发现森普莱必死无疑时,还及时抽身,眨眼就转投到对面,跟着砸钱进去做空森普莱疯狂捞金了……
但当名单被彻底公开时,一帮有志之士不计较个人得失砍了上去,将他们的财富砍出道缺口之后,又有无数人分出部分力量,转而针对到他们个人头上。
这下没人能笑得出来了……
而他们同样无法制止。
这个世界的蛋糕,已经很难再进一步做大,那么换个思路,碾死一小戳掌握着蛋糕的人,把他们的蛋糕分了,就能增大自己的蛋糕份额……
……
两年后。
风暴停歇,留下一地狼藉,森普莱烟消云散,高层人员要么跳楼自杀,要么破产被抓,一切的一切,总算尘埃落定。
这天清晨,九点。
山江市女子监狱门口,齐翌靠在引擎盖上等待,姜晓渝坐在副驾驶,一手摸着肚子,轻轻摩挲。
终于,齐翌瞧见一抹熟悉的身影,立马站直了,绕过车头走到副驾驶,拉开车门,把姜晓渝扶下车。
“哎呀,我没得事,你那么紧张干什么?”
齐翌的扑克脸上挤出些微笑容,却没说什么,扶着她下车往前走去。
门内,宋瑞美看到齐翌,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就要跑出来,但被叫住,喊她签了个字,尔后栏杆才缓缓抬起。
宋瑞美三步并作两步,冲上前,和齐翌相互抓住小臂。
“妈,恭喜你,重获新生,我们接你回家。”
宋瑞美浑身轻颤,连连说好。
齐翌将她引到一边,免得拦住通道,尔后姜晓渝笑嘻嘻地从包里取出一瓶喷雾,对着空气喷了喷,又取出一桠小枝,在宋瑞美身上轻扫:“妈,去去晦气。”
宋瑞美笑呵呵的:“你们警察还信这些啊?”
姜晓渝:“仪式感嘛,本来您这也没多大事,现在彻底告别了过去,一切重新开始。走吧妈,我们回家。”
“好,回……”宋瑞美连连点头,忽然愣住:“你叫我什么?”
姜晓渝和齐翌对视一眼,十指交缠,异口同声:“妈!”
宋瑞美浑身一颤,眼眶瞬间空了:“好……好闺女……好啊!没想到一出来就……这牢蹲的值,再蹲两年都值了……哎,我该不会在做梦吧?”
齐翌:“胡说什么呢,什么值不值的。嗯,我们暂定后天去扯证,下月中旬办婚礼,您有什么意见?”
“没有没有,你们自己拿主意就好,我糟老太婆一个,能有什么意见……嘿嘿嘿,真好呀,临到晚年,我忽然儿女双全咯……真好……晓渝,走,我们回家,你喜欢吃什么?妈给你做!”
“做清淡点,也别搞太多了,”齐翌说:“她这两天不太舒服。”
宋瑞美初时没反应过来,跟着眼睛忽然瞪大,眼泪水再也控制不住,溢了出来,朦朦胧胧的目光落在姜晓渝肚子上,再也挪不开了。
姜晓渝耳根微红,却大大方方的挽上齐翌的臂膀,脑袋靠在他肩上。
……
夜。
听到宋瑞美高呼一声吃饭咯,齐翌顿时放慢脚步,过了一阵,关掉跑步机,匀匀呼吸,擦擦汗水,找了件体恤穿上,遮住上身线条分明的肌肉。
经过这两年的勤耕不辍,他的身体素质终于起来了。
是正经的亲耕不辍,想歪的坏孩子去面壁。
刚一上桌,才端起水杯喝口水,宋瑞美就数落道:“瞧你这孩子,要吃饭了跑去锻炼,看着晓渝忙前忙后的也不知道来搭把手。”
姜晓渝也把他推到一边:“瞧瞧你,气喘吁吁的怎么吃饭呀,赶紧休息一下再来。妈别管他,我们俩先吃。”
齐翌笑笑不言,扫一眼饭桌,都是姜晓渝爱吃的菜。
这老妈,才和姜晓渝见过几次啊,居然就摸准了她的胃口,两年了都没忘。
他向电视柜,边走边说:“对了,明儿下班喊老池来玩,妈你多做两道菜。”
“老池是谁?”
宋瑞美反问道,齐翌那么多同事,她只记住了姜晓渝。
“一铁哥们儿,出生入死那种。”
“你这张嘴!什么死啊活的,好好说话不行?”
宋瑞美又数落他一句,应下了“差事”:“知道了,他爱吃什么?”
“肉。”
“啥肉?”
“都爱。”
“那我明早买菜切两斤牛肉回来。”
说着,宋瑞美给姜晓渝夹了满满一筷子的菜:“来闺女,快尝尝,两年没下厨房,退步了好多,你将就吃啊。”
“没有,妈的手艺还是那么好。”
姜晓渝眉眼弯弯。
齐翌从电视柜里翻出个小盒盒,上了餐桌。
“一身汗味,去冲个澡再来吃饭,别影响了我闺女的食欲!”
齐翌笑笑,把首饰盒推向宋瑞美:“礼物,您先看看。”
宋瑞美翻个白眼,漫不经心的打开盒盖,跟着就愣住了。
盒子里,静静地躺着枚银迹斑斑的温润镯子。
“碎的太厉害了,好在绝大部分碎块我都捡了回来,但也只能处理成这样……我本来想镶金子的,晓渝说太俗,银又太暗,所以镶了铂金,您看看还满意吗?”
宋瑞美捧起镯子,双手交叠捂在心窝处,闭上眼睛,泪水哗啦啦的留下。
片刻后,她重新睁眼,戴上镯子擦去泪水:“来,吃饭吃饭。”
齐翌:“你们吃,我先冲个澡……对了,过两三天是个好日子,我们一块去看看爸?”
“看他那死没良心的干什么?”
宋瑞美没好气地哼了声,又一巴掌轻轻打在齐翌肩窝:“这么好的日子,成天说些让人难过的,你小子讨打!”
齐翌嘿嘿笑着,转身走了。
……
次月。
一路过五关斩六将,老池差点把门给拆了,齐翌终于成功接到新娘子,进入找鞋环节。
他明察秋毫的目光瞬间锁定了姜晓渝的大腿和天花板吊顶,但却只是笑笑,配合着让伴娘们“刁难”,扭扭捏捏表演了几个节目,才成功找到线索,给晓渝穿上鞋。
老池红着眼,把齐翌的手交到了姜晓渝手里……
哎等等!
齐翌莫名其妙的回头看向老池,尼玛这感觉不太对啊。
老池却回到了队伍里,标杆一样站着,等伴郎伴娘退场上了餐桌,顿时胡吃海喝,等齐翌和姜晓渝过来敬酒时,已有些头晕眼花了。
他呜呜呜地说:“妈的,你都脱单了,就我还是一个人……我啥时候才能找到另一半啊啊啊……”
齐翌失笑,拍拍他的肩膀,让他少喝点,又往下一桌敬。
……
数月后,姜晓渝诞下个白白胖胖的女儿。
齐翌莫名想起了曾经和老池在北贡潜伏的经历,好巧不巧,女儿出生的时刻放在古代恰好是“酉时”,干脆取名齐酉。
老池的木脑袋瓜子居然难得的清明了回,脑海里也瞬间勾起那时的记忆,嘿嘿笑道:“好啊好啊,那以后我娃儿就叫池鲤,池礼也行,反正就那个音,嘿嘿嘿。”
齐翌嘴角扬的很高:“你先找个伴儿再说吧。”
咔嚓……砰!
老池,碎了……
他勃然大怒:“大不了老子领养一个!”
齐翌摇头失笑,没再说什么。
日子一天天过去,齐酉一点点长大,齐翌白天上班,晚上带娃,还有宋瑞美帮衬,日子累归累些,却也过的美滋滋,踏实得很。
这天下班,他就见小公主忽然放下玩具,张开双手,跌跌撞撞地朝他走来,边笑边说:“爸,爸爸,抱抱。”
“哟,酉宝贝会走路啦?”
齐翌惊喜万分,一把将她举高高:“哟,小宝贝会走路啦!”
齐酉咯咯咯笑,开心极了,口水拉着丝往下掉,齐翌故意呸呸呸,小公主笑的更开心了。
就在这一瞬间,齐翌脑海中电光骤闪,似乎想通了什么。
他没表现出来,乐呵呵的陪着女儿玩了会儿,一块吃过饭后,才走到书房打开电脑,翻开一个文档,盯着上边的照片看。
钛钉上烙印下来的花纹。
他眼神越来越亮,忽然喊来姜晓渝,尔后摸出手机,给王秉钧打了电话。
“王局。”
“这么晚了,找我什么事?”
“我……”鬼使神差的,齐翌忽然顿住,看看姜晓渝,又看看电脑屏幕上的花纹,迟疑了。
姜晓渝却不说话,只温柔笑着看他,不论他做什么决定,都愿意支持。
“怎么了?吞吞吐吐的。”
“没事,就是我先前不是值了好几天班都没调休嘛,想跟你商量一下。”
“嘿不是,你调休跟我商量啥子?你一个支队长,自己和班子成员商量就是了撒!”
“哦,好的,那打扰了。”
挂断电话,他又看向姜晓渝:“我……”
“不用解释。”
姜晓渝依偎在他身上:“我信你,支持你。”
齐翌不言,搂着她的肩膀。
(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