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支队带着硬盘匆匆离去,他来的急走的也急,以至于都没发现姜晓渝竟然在齐翌家。 齐翌回到主卧,姜晓渝依然在辛苦的追踪张俊,她全神贯注的盯着屏幕,急得满头大汗。 齐翌默默给她空调降低两度,问:“还是没办法追踪到吗?”
“很难,干扰项太多,你电脑里也缺乏我常用的那些专业软件和我之前编好的程序,追到了也无法保证准确……我尽量吧。”
“不行就算了。”
齐翌靠在电脑桌旁:“回头再说吧,跟我去个地方。”
“去哪?”
“颜欣晓家,后山峰顶,电塔。”
齐翌说:“我想去看看活埋冒牌货的现场。”
姜晓渝上上下下打量他几眼,摇头:“不行,那山虽然不高,你爬上去也得裂几条伤口。我不带你去。”
“那回支队吧,我看看冒牌货的尸体,再找石怀仁要尸检报告。”
姜晓渝虚着眼看他:“这才是你的根本目的吧?成,我带你回去,正好用队里的电脑试试定位,不行的话你下次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跟我说一声,通话中更容易准确追踪。”
“好。”
…… 回到支队,看着熟悉的招牌和大楼,齐翌竟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短短几天时间,他经历的事情实在太多了。 一路走到地下室,托人从冰柜里拉出来尸体,又带着姜晓渝找石怀仁拿尸检笔记。 石怀仁有些不情愿,但看几眼站在边上的姜晓渝,最终还是和上次一样乖乖把笔记交给齐翌。 来到熟悉的解剖室,齐翌才觉得踏实。 他又找回了熟悉的掌控感,这里才是他的主场,身上的伤口仿佛都没有那么疼了。 掀开盖在冒牌货身上的白布,姜晓渝脸微微一红,忍不住偷偷瞥齐翌。 齐翌也觉得很别扭,冒牌货顶着他的脸光溜溜的躺在解剖台上,那种生理和心理上的不适很难言说,恍惚中有种给自己做尸检的错觉,边上的姜晓渝也让他略有点尴尬。 对他来说,摆脱不适的最好办法就是进入工作状态。 他很快给冒牌货做一遍尸表检查,得出跟石怀仁差不多的结论——冒牌货大约死于前天夜里,凌晨之前,死因为活埋导致的机械性窒息及器官破裂、出血。 死前遭过一顿打,但打的不算太重,淤痕不是很多,也没有约束伤,最严重的损伤就是两只脚踝上的切创,被割断了脚筋,也就是跟腱。 “没有被绑的痕迹,也没有抵抗伤,指甲牙缝里只有泥土,没有皮屑组织等……”齐翌警觉:“看上去不像是死于冲突爆发,更像是乖乖赴死,有点奇怪。”
姜晓渝反应也不慢:“什么意思?他不是被伙夫害死的?”
“不好说……”齐翌快速翻了眼笔记,找到几项实验室报告,查到了他的血检记录:“血检一切正常,各项关键指标都是阴性,没有摄入独品及麻醉、止痛、安眠等药品,看起来他真是乖乖引颈就戮的。”
“确实不对劲,”姜晓渝说:“如果是像老K那样被割颈瞬杀,还能说是被偷袭,但他明明遭过一顿打,被割了脚筋,最后被活埋,意识清醒没被束缚的情况下怎么可能不反抗?”
“有一种可能,”齐翌说:“他不敢。”
“嗯?”
齐翌又翻了几张鉴定报告:“和叄老板一样,指纹库没有他的数据,也没有他的基因,跟我不存在亲缘关系……看来这群冒牌货都是从贡榜那边来的。 不是克隆人,他应该有自己的家人,而且很在乎他们,所以不敢反抗。又或者凶手残暴太过深入人心,他知道自己一旦反抗,会遭受比活埋更残酷的折磨,所以放弃挣扎。”
姜晓渝问:“所以是伙夫杀的他吗?”
“应该不是,我们之前猜错了,人都有求生欲和反抗本能,他被抓的时候不可能全然不反抗,挨打的时候也很可能还手,至少也要本能抵挡。”
“听你的意思,杀他的不是伙夫,也不会是曼温妙等人?”
“嗯,我怀疑他是死于自己人之手,被清理门户了。”
“清……清理门户?”
齐翌嗯一声:“看来这帮冒牌货也只是执行者的角色,他们上面还有人,这个人极端恐怖残暴,让冒牌货升不起一丁点儿反抗的勇气,甚至连逃跑都不敢……有意思,这团伙暴露在我们眼前的东西越来越多了。”
说完,他又抬手捏开冒牌货的嘴巴,再掐掐他脸蛋,说:“跟我确实非常像,几乎没有肉眼可见的区别,只是细微处略有不同,比如牙齿,他的牙比我要略黄一点,但你们很难察觉出不同。”
至于身材上的差距就更大了,冒牌货的肌肉轮廓要比他明显一些,更显扎实,但区别不大,穿上衣服根本看不出来。 姜晓渝也很好奇的看着冒牌货的脸:“不是克隆,甚至没有亲缘关系,他是怎么做到跟你这么像的?”
“不知道。”
齐翌指尖划过他脸上的细密线头,那是解剖面部留下来的疤,被石怀仁缝合起来了。 他抓起解剖刀麻利地将线头挑断,掀开冒牌货的脸皮,边看边说:“石怀仁尸检结论是,冒牌货进行过长期的微整形,在不断调整五官轮廓与形状,但光凭整形,很难完全做到让他跟我比孪生兄弟还像。 倒是老池在废厂里碰到的同样和我很像,但有肉眼可见不同,而且五官僵硬的冒牌货,他更可能是采用了整形技术制成——而那个冒牌货被老池怀疑是失败品或残次品。”
“说起废厂……那帮歹徒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曹硕的马仔只招了下岗村和别墅,没提废厂,而且曹硕对冒牌货一说也显然不知情,否则我挑不起他和叄老板提前冲突。”
说到这里,齐翌略一顿,紧接着便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原来如此,串起来了……他们应该是叄老板派去的,目的就是借老池曝光那座厂房,曝光颜欣晓的据点…… 怪不得他们明明有的是机会干掉老池却没出手,招揽也很敷衍,用的也是扎带这种不靠谱的东西来束缚他,派去的也是帮枪都开不利索的乌合之众。 他们一开始就没想太难为老池,只是老池太过狂野,竟瞬间打死残次品冒牌货,又接连射杀好几个,逼得他们只能分出三人赶紧带走残次品尸体,剩下两个好手牵制老池,然后也被老池打死了。”
姜晓渝扶额:“所以说……池大哥之所以受这么重的伤,是因为那两个歹徒被逼到绝路,不得不下死手?”
“只有这种解释,否则那两个会用枪的歹徒一开始就有机会配合着其他乌合之众射杀老池。”
齐翌说:“这也证明了,没彻底洗干净自己之前,冒牌货还是不敢对我们下死手。”
姜晓渝点头,警察不死,他们搞的再过火顶多也只是把伸进来的手全部砍掉,真要死了警察,北贡就该变得民风淳朴了。 把冒牌货的脸盖回去,重新缝合上,齐翌摇头说:“不行,还是看不出他到底怎么做到跟我一模一样的……脸是真脸,无外乎就是张经过多次微整形调整,并没有太过特殊的地方。”
姜晓渝纳闷了:“连你也看不出来,破解不了吗?”
“回头问叄老板吧,活着的冒牌货,价值很高。”
齐翌说:“而且至少他们的指纹跟我不同,有机会的话,还可能追溯到他们在贡榜的家属,到时候秘密或许也能解开。”
“那我们现在?”
“回都回来了,你立刻去继续跟踪张俊的信号,我再去找找毛主任,看看收缴的几颗自制燃烧弹。”
“好。”
托人把冒牌货的尸体收好,齐翌慢悠悠的挪到痕检室,找到正在忙活的毛宁安。 “哟,你啥时候回来了?”
看到他毛宁安很惊讶:“不说你伤的挺重么?就出院了?”
“没,回来看看冒牌货的尸体,等会还要回去。”
“哦,也对,你肯定很好奇。”
毛宁安示意齐翌先坐:“刚挖出尸体的时候可把现场兄弟吓够呛,还以为你被人活埋了,后来才反应过来死的是冒牌货。怎么样,看出名堂来了吗?”
“没。”
“真是奇了怪了,石主任也没看出名堂来。普普通通一张脸,也没看出什么高科技手段,怎么会跟你这么像?”
齐翌没再接话,岔开话题:“毛主任,我这次过来是想看看燃烧瓶。你研究过了吗?”
“哦,研究过了。”
毛宁安说:“就是用普通啤酒瓶装着半满的粘油,粘油由三分之二汽油和三分之一食用油混合而成,里边还夹杂了一定数量的铝和磷助燃。 他们用瓶口用软木塞堵住扎条布块,点着布块丢出去,瓶子炸裂就能烧起一整片区域,基本没有制造难度,威力虽然不是很大,但也能烧死人,或者引起火灾。”
齐翌追问:“跟塞吉团伙的燃烧瓶组成一致吗?”
“大体相同。”
“这样么……” 毛宁安好奇问道:“你又想到什么了?”
“毛主任入行二十多年了吧?”
“三十多年了,我二十岁就当警察。”
“这些年中,你有没有遇到过用燃烧瓶的歹徒?”
毛宁安若有所思:“好像……就这一次?嗯,就这一次,原理虽然确实很简单,但好像很少有人想到?而且实用性和威胁性其实也不是很强,对一般的犯罪分子来说可能还不如一把砍刀。”
齐翌问:“两个团伙都有燃烧瓶,组成还基本一致,你觉得这个里面会不会有问题?”
“感觉是有点,但又说不上来。”
齐翌沉思,两个团伙之间表现出了一定的趋同性,这意味着什么? 而且,塞吉手里的燃烧瓶很少,只有他自己有,连抢攻老池据守的杂物间都没能用上,应该不是他自制的,会不会就出自张俊之手? 他跟塞吉还有勾搭,所以才在金乌诡案发生时和他接触? 另外塞吉都弄不到那么多性能优异的手枪,只能用猎枪充数,张俊居然能一下拿出来这么多……这些年搞小鬼运输,他肯定趁机夹带了不少东西。 一时间,齐翌陷入深深地阴谋论难以自拔,他觉得自己被戏耍了,张俊在他心中已经黑到了骨子里。 还好他没有实质性的损失,也没有给张俊透露过任何涉密的情报,仅仅只是向他打听了下神秘boss,更多的时候还是在问他伙夫的情况。 “可他接触我到底有什么用意?意识到了伙夫可能蹦跶不了多久,想借我之手洗白?还是,想降低我的戒备心,把我带到贡榜?带到贡榜干什么,搞诈骗吗?”
齐翌忽然感到一阵恶寒,觉得自己竟比同人文里的原著女主还要抢手。 见他打激灵,毛宁安忙问:“你想到什么了?”
“暂时没……”齐翌转移话题:“现场缴获得那些坛子神龛,还有金身小鬼,有什么发现?”
毛宁安说:“各种指纹,之前都发给你了。而且自曹硕的那帮马仔和步中寻招供以后,这些被他们用于‘栽赃’颜欣晓的证物已经没有了太大价值,重点还是放在找到他们制造伪证的痕迹上。”
“就算这些坛子神龛原本真是颜欣晓的,她也不可能亲自去搬运这么沉的东西……指纹肯定有问题,可以从这个角度切入,找出他们把指纹拓印上去的方法。”
“我就是这么想的。”
话音刚落,他手机响了起来,对齐翌说声抱歉,走到一旁接电话。 讲了几句后,他脸色微变,侧目看向齐翌。 齐翌有些奇怪,等他挂断电话后问:“怎么了?”
“我得去一趟娃娃加工厂,那边有个重大的发现。”
毛宁安起身收拾东西:“你自便吧,想看什么自己找,有问题的话给我电话。”
“我跟你一起过去吧。”
齐翌从沙发上站起来。 “你?”
毛宁安打量他几眼,看着他浑身缠满的绷带:“你要不要这么拼啊,伤成这样还跑现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