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升职倒是真的,加薪嘛恐怕加不了多少,毕竟你现在就是一级警长的待遇了。”
姬承鹏扒拉了两口饭:“王支队在给你和池宇贤申报个人二等功,另外,拟向上级建议,任命你为技术大队队长,兼法医室主任。上面没什么意见,回头开个会,这事也就成了。”
齐翌微楞,嘴角缓缓落了下去:“……那石怀仁哪去了?”
“交警支队事故处理大队,算平调吧。你知道的,那里也缺法医。”
“哦。”
姬承鹏:“提前先恭喜你啊,齐大队长。”
老池在旁边听了直乐呵,他碰一下齐翌的胳膊肘:“可以啊老齐,一下子蹿到大队长的位置上去了。话说我也立了功,王支队啥时候升我当大队长啊?”
姬承鹏瞪着老池:“怎么,听起来你还想篡我的位?”
“呃,不敢不敢,我要升也是二大队的,哪敢抢师父您的位置啊!”
“所以你不想再我手下混了?”
老池发现这个问题就像“我和你妈一起掉进水里,你先救谁”一样怎么回答都是错的:“我不是这个意思……师傅……” 齐翌低头扒饭。 姬承鹏但笑不语。 老池发现齐翌兴致不高,低声问:“怎么了你?升职了还不高兴啊?”
齐翌摇头:“太赶了。”
“不赶啊,”老池说:“你都一级警长了,混个大队长还赶啊?我跟你说,在岗位上历练个三五年,以你的能力肯定有机会升副职,回头调去派出所再干一阵,说不定你就成支队长了,一个区的相关业务工作全听你的,多安逸!”
“没兴趣,何况哪有那么容易。”
齐翌岔开话题:“王支队……今年五十三了吧?”
老池笑容消失,同样低头扒饭。 是啊,王支队都五十三了,如果不能继续往上爬,再过两年该退二线了吧?到时候他会去哪?分局机关?督察队?指挥中心?还是去别的支队给安排个闲散岗位? 想到这,老池升腾起一股淡淡的忧伤。一方面确实舍不得王支队,另一方面,新领导大概率没得王支队靠谱。 除非…… 老池侧目看向姬承鹏,目光灼灼:“师父,你可得争口气啊!”
“去你的!”
姬承鹏翻个白眼:“吃饭!”
…… 吃完饭休整片刻,齐翌便收到通知,又有一组嫌疑人靠近布控点,预计二十分钟内抵达。 齐翌起身:“走吧,该干活了,抓完这批人换现场兄弟下来吃饭。”
“好嘞!”
论起行动,老池永远是冲第一个的,他迅速往山下跑,踩着当地提供地单车到他负责的点位蹲守。 抓捕过程无惊无险,大光头出面把嫌疑人骗下车,紧跟着四周地民警一拥而上将其包围拿下,也就完事了。 “这大概是能骗来的最后一批人了。”
齐翌盯着蹲地上骂骂咧咧的人贩子说:“我们动作不小,目击人太多,消息难免传出去,只要有一个人看到,剩下的都会警觉,后面很难再骗过来了。”
陆航急了,忙问:“那之后怎么办?还有两组人没抓到……” “喊王支队行动吧,追嫌疑人的定位直接抓人。另外,姬队,麻烦你加紧讯问,看看其他人能否供出点别的消息,比如大光头不知道的团伙成员等。”
“好咧。”
…… 人贩子被反剪着手拷在树下,几个老瘪三蹭了一身泥,衣衫不整,狼狈地蹲在树下放垃圾话。 “我艹你大爷的死光头,你这个小人!老子早晚把你上下两个头给剁了!出卖兄弟这种事情你也做得出来!”
“还有你们警察给老子等着,看着点你们的老婆孩子,老子十年后出来要你们好看!”
人贩子依然在那骂骂咧咧。 齐翌走上前,抓起骂得最凶的人贩子就往树皮上摁:“骂够没有?”
那人缺了三根手指,眼睛也瞎了一只,头上潦草的竖起几根棕榈树毛似的头发,看起来不人不鬼。 他转过头,用仅剩的那只眼睛瞪着齐翌:“我日你姥姥个腿!有本事你打死我!”
齐翌冷哼一声:“第一次听说这种要求,好。”
他抓住人贩子衣领给翻了个身,背靠树干面朝他,抽出枪抵住人贩子的下巴,拇指一拨关闭保险,食指扣在扳机上:“下地狱去吧,杂种!”
人贩子双眼怒突,再不敢哔哔半句,伴随着一阵哆嗦,他居然被吓尿了。 齐翌浑身上下透露出的狠辣劲儿,是真想崩了他,让他回想起了某个梦靥般的夜晚。 “老实点,懂?”
“嗯嗯嗯!”
他忙不迭的点头。 齐翌松开手,任由他瘫坐在地上,冷声说:“给他换条裤子再带走,别把我们的车弄脏了。”
走回原位,齐翌揉搓着左手大拇指。指头还没完全好利索,抓歹徒那一下闹的怪疼的。 姬承鹏站在不远的地方,瞥了一眼齐翌:“年轻人,火气不要那么大,要是被好事的人拍下来发网上,你以后想更进一步很难。何况你在即将升职的档口,更不能出事。”
齐翌其实没想过升官发财,他本身比较道系,诸事随心:“没什么,就是单纯想揍他一顿……而且吓破他的胆,回头你更好讯。”
姬承鹏无言以对,反倒老池大喇喇的毫不在乎,齐翌会怕这些?开玩笑,搞舆论小记者才是行家好吧! …… 荒山脚下,齐翌躺在车后排,在脑子里复盘这次抓捕过程。 依据现目前取得的供词,大光头在团伙中属于业绩较高的,一年到头差不多可以拐到二十个左右的妇女儿童。而他们共有八组人,平时主要待在山江,主要流窜西南四省犯案。犯案数年,加一块至少得手三百多次。 三四百个家庭,因他们而破裂,齐翌虽然孑然一身,没有老婆孩子,无法真正领悟到那种痛彻心扉的感觉,却能想象到那种绝望。 尤其看到新闻上那些因为孩子走失而精神失常的父母,他更觉得不是滋味。 身为警察,他很想为此做些什么,却总是深感无力。即使经过连年高力度的打击,这帮人应该是成规模团伙中“硕果仅存”的一支了。 但那些不成规模的呢? 那些两三人抱团,全国各地流窜作案的呢? 还要再来多少次百日行动,才能将这帮人渣败类彻底肃清? 带着愤懑,齐翌渐渐闭上眼,睡了过去。 下半夜,他自然睁开眼睛,拍拍老池肩膀,让他休息会儿,他们轮着值守。老池也不客气,放倒座椅便睡,不一会儿就传出鼾声。 齐翌给王支队和姬承鹏先后打了电话。 主城区方面的行动非常顺利,十五个嫌疑人,包括他们的头头“华老大”在内,统统落网无一逃脱。 讯问工作也没出什么岔子,华老大在反抗中被狙击枪打爆了小臂,充分感受到王支队那相较齐翌有过之而无不及的狠辣劲,把自己知道的全都招了。 他们这个团伙,并不仅是拐卖人口那么简单…… …… 山江市,西北郊某大型KTV酒店的地下室里,一群男女老少聚做一团,呵欠连天。 “黄姐,这大半夜的喊我们干啥啊?”
有个头发花白的老人砸吧着嘴,在场就属他呵欠打的最响。 被唤作“黄姐”的是个看起来四十岁左右的雍容女人,明明年纪小得多,却被老人喊做“姐”,从站位上看,也能隐隐看出大家是围着她站的,足见女人地位。 她目光环视一圈,眯起眼说:“华四没来,大概真出事了。”
一听出事二字,周围骤然一静,跟着又轰地声炸开,众人七嘴八舌的讨论起来,嘈杂不堪,令黄姐眉头紧皱。 刚刚问话的老人咽了口唾沫:“不能够吧黄姐?华四老弟向来谨慎,要不你也不能把抓人的活交给他,能出什么事?再说,我们都干这么多年了,一次次严打不都有惊无险的躲过去了吗?最近又没什么大活动,他们怎么……” “以前安全,以后就一定安全了?”
黄姐冷冷的打断他说:“干我们这行,就是在刀尖上舔血,一分一秒都不能松懈,自大只会害死所有人! 你们自己搜新闻,两省交界那儿,警方下午晚上一直在设套抓捕华四的人,已经被抓好几组了。我最先通知的就是华四,他答应过来,但到现在都没露面,我怀疑他可能在来的路上就被抓了……” 老人骤惊:“那我们聚在一块,岂不是危险得很?”
话被打断,黄姐不满地瞪了老人一眼,接着才说:“华四不但谨慎,更是出了名的硬骨头,不会轻易出卖我们……但不得不防,我们必须得藏一段时间,躲躲风头,喊大家过来就是为了这事,我们把钱分一分,今晚过后就暂时各奔东西吧。”
“可是……”老人有点不舍,真要逃了,以后的日子可不好过。即使以他的地位肯定能分到一大笔钱,但钱再多都有花完的一天,没了谋生的行当,他心里不踏实。 不只是他,周围人讨论的更激烈了,声音越来越大,黄姐压了好几次都没压住。 她高声喊道:“没什么好可是的!钱我会按照这些年大家贡献分下去,拿了钱还不想走的,要留就自己留下,只是被抓了别怪做兄弟的没提醒你们!”
周围安静了不少。 黄姐语气略微柔和:“我知道大家都舍不得这份基业,我比你们更舍不得!”
说着,她看向老人道:“十多年前,就只有我们几个兄弟辛苦打拼,那时候我们什么都没有,吃了多少苦头?找不到小姐,我只能亲自陪客人睡觉,后来做大了,还得出卖色相陪那些肚子比怀胎八月还大的大哥。 一步步走到今天,以前那帮看不起我们,欺负我们的人全都倒下了,身边兄弟姐妹聚了几十上百个,我比你们更舍不得!但是,人还在,命还在,一切都还在,人没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其实大家也不用那么悲观,都是经历过事儿的人,这次蛰伏只是暂时的,等风头过去,我们又可以重新聚起来,更别说大家都有经验,即使真的被彻底打散了,早晚也可以各自重新站起来,无外乎吃一两年苦头而已,大家聚是一团火,散是满天星,怕什么!”
一番说辞说动了不少人,大家都平静了不少。是啊,这么多年他们什么场面没见过?不过暂时蛰伏而已,怕什么? 只有老人脸色难看,他年纪大了,恐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但要他留下来看家他也不敢,他对黄姐还是信服的,十几年下来他们能有惊无险的熬过去,全靠黄姐嗅觉敏锐,她说出事大概就是真的出事了…… 可还是不甘心啊! 他拄着拐重重杵地,沉声问:“黄姐,你知不知道是谁坏了我们好事?就算要跑,我也绝不放过他,非得给他个教训!”
“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南屵区刑侦支队的齐翌。”
“齐翌?没听说过……”他眉头紧锁:“什么职务?新上任的队长?副队长?”
“法医。”
“法……!法医?”
老人好悬没被呛到:“开什么玩笑?他一个法医带着一堆刑警设套把华四的人给抓了?不是,他法医干好他的活就是了,我们也没招惹他,他凑什么热闹?”
黄姐冷笑:“连他都没听说过,你未免太孤陋寡闻了。他可是咱们东家盯了很久的刑警。”
老人张大嘴。 周围的讨论声依然没停,黄姐渐渐不耐烦,手里夹着烟也不抽了,冷眼看着这些人。 好话赖话都说完了,怎么还有不开眼的在边上叽叽喳喳?这几年扶起来的新人真是不堪大用…… 嗯?他们好像都没张嘴,声音貌似是从外边传来的?什么情况?难道有不开眼的在外面闹事? 正胡思乱想着,黄姐眼前的隔间门忽然被推开,冲进来个穿着背带西裤,打扮的像服务生的年轻人:“不好了黄姐,条子!外边冲进来一群条子!”
“什么?”
黄姐猛的站起身。 怎么这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