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继续!”
齐翌:“还记得之前的判断吗?凶手大概率是医务人员,相对普通人更容易接触到这类药物,有可能因为灯下黑,反而留下破绽。 不过确实不能再把重点放在调查药物身上了,重心暂且转移到监控上,完整调出密室的监控,我要知道关轶接触过的那个男人,究竟有没有给她吃过什么东西。”
“好的。”
挂断电话,老池问:“出状况了?”
齐翌把事情简单的的给他讲了一遍,老池并不意外,齐翌问:“你早就知道这个漏洞?”
“不知道啊,”老池理所应当:“但我知道肯定有变故。自打清明节那桩碎尸案后,咱们经办的案子就TM玄乎的很,轻易肯定破不了的。”
老池又问:“那我们接下来去哪儿?”
“七星缸。”
“哪?”
老池瞪大眼睛:“七星缸?不是,好端端的跑那儿去干什么?”
“当然是查案,过去看看,走走从地铁站到关轶家的路,顺便观察下附近的监控,看看能不能把第一现场找出来。”
老池深吸一口气,乖乖设了导航。 怕鬼归怕鬼,案子还是得破,何况大白天的,那地方也不至于光天化日地闹鬼。 岳思茗家离七星缸有点远,开车过去的时间和坐地铁差不太多,都得四十来分钟。也就是非高峰期,否则还要更慢些,过桥的时候堵死。 抵达目的地已经快中午了,老池找了个收费停车场停好车,跟齐翌一人捧着一碗烤冷面往地铁站走。 七星缸这地,闹鬼传闻不少,但地段实在太好,周围都是中高档的小区和商业区,热闹得很,哪怕今天是工作日,但地铁站周边人流量很大,路上车水马龙,川流不息。 关键是…… 老池看着导航疑惑的问:“这个地铁站距离案发商超也太远了吧?差不多得走一点五公里,岳思茗为什么要来这里坐车?”
“大概是想陪关轶走一段路?”
齐翌猜:“关轶家就在这个方向,过了地铁站再往前走八九百米就到了。”
说着,齐翌给黄绝顶打了个电话,询问他对附近监控的筛查结果。 “搜一下这里到关轶家具体有几条路径,看看有没有比较近但相对偏僻些的。”
“偏僻?”
“你也看到了,大路现在都摩肩擦踵,晚上人肯定更多,凶手没机会袭击关轶的,除非他一路尾随关轶到小区里,但黄绝顶筛查过,关轶并没回去,路上的安防监控系统,也仅有两个摄像头拍到她,所以她肯定抄小路走了。”
老池哦一声,乖乖在手机上搜索起来。 查了半天之后,他摇头说:“不行,导航给出的全都是大路。”
“我看看。”
齐翌接过他的手机,切换到卫星地图模式,手指在一片区域画了一个圈:“从这里穿过去,经过一个老小区,一个城中村,能少走近一半的路……” 老池:“那我们过去看看?”
齐翌已经走出几米了。 从七星岗地铁站往北走,他们很快来到地图上看见的老小区,一座不太典型的老破小。 这座小区有三十栋老旧的居民住宅,建成年代跨度特别大,最老的几栋楼近七十年历史,最近的建成于千禧年,房屋风格极不统一,高矮错落,有种将过去几十年的时间片段糅合在一块的魔幻感觉。 但之所以说它不太典型,是因为它虽然老,却完全不破,小区环境好似经过有意识的整改,路面看着还算开阔,卫生环境也很不错,入眼基本看不见老破小标志性的雨棚。 齐翌加快脚步,看到不少人就在路上支起桌子打打麻将,看着相当热闹。小区里还能看到不少监控摄像头,密度比很多新小区还要大得多。 “这里看起来并不方便犯罪人下手,不过有监控很多事就好办了,至少能看看关轶有没有经过这里。”
齐翌找到个老大爷,打听清楚居委会所在,找到地方表明身份,如愿地查到了监控。 果然,关轶在七点四十八分,自小区南边进来,一路朝西北方向走,直到离开。和之前的判断一致,她并未在这座小区里遇袭。 看了一遍,齐翌又过了几个监控,他把进度条拉到关轶刚走后不久的时间,一个蓝衣黑裤,带着口罩鸭舌帽的男子,与她的轨迹重合。 齐翌按下暂停键,盯着屏幕看。 这个人,会是凶手吗? 如果是三年前,谁大晚上这么“狗狗祟祟”的走在路上或多或少都会引起周围人的警觉,但现在,大家都习以为常了。 大疫三年,潜移默化下改变了很多人的习惯。 齐翌拍下这张照片发给黄绝顶。 “查一下这个人是不是在密室里和关轶偶遇的小年轻,还有他尾随了关轶多久。”
随后,他又给姬承鹏打了电话,喊他派两个人过来把监控调回去仔细研究一遍,就又拉着老池继续走。 走出老小区,仅隔着一条小马路,便是那个破败的,符合齐翌一贯印象的城中村。 尚在马路这头,他就看到村子巷道上空层层叠叠的各类新旧雨棚。 上一场雨前天清晨就停了,现在还有发黄的浑浊积水蓄在上面,不时有水珠滴滴答答地往下落。 村里巷道宽窄不一,多数能容一车通行,肉眼可见几条道仅不到两米宽,两边房屋二楼以上间距只有几十厘米,住户打开窗就能握手。 齐翌甚至还看见了有几座单层双层的棚户藏匿在低矮的居民楼中。 走进村子,入眼就是牛皮癣似的广告卡片,东一张西一张贴的哪里都是。 外墙勒脚砌起的散水台阶缝隙处也长起了细细密密的绿色苔藓,低洼处蓄了或大或小一滩滩污水…… 但要说环境恶劣,其实也没恶劣到哪里去,他没有闻到什么刺鼻的味道。 周围搓麻将声、嚷嚷声此起彼伏,楼上好像有人在炒火锅底料,香气弥漫传出很远很远,感觉很热闹,烟火气很浓,紧绷的节奏忽然就慢下来了。 齐翌很享受这样的环境,他记得小时候,和爸妈就住在这样的城中村。 不,可能比这里还要更糟,小时候住的地方,棚户要比这里多得多。 他记忆已经很模糊,只记得父亲当年开着大车,也能攒下些钱,但他从来不舍得花,总想存起来买套好房子,正儿八经地在城里落脚,直到噩耗传来,被母亲带回老家区县…… 但那个时候大家都很快乐,一群小孩聚在一块,光着膀子上蹿下跳,拿着细细长长的竹竿或者木棍,幻想自己是小说电视里的侠客打来打去,嘴里还叮叮当当怪叫着配音。 最害怕的就是天黑了,错过饭点,还听到老妈带着火气喊自己全名,可能要被追着打好几条街…… 刚想到这,他正好看见个满身泥泞的小男孩儿被拧着耳朵走过,一下唤回了他的思绪,嘴角扬起丝丝弧度。 可很快这点弧度就消失了。 美好的记忆总是温暖的,却无法掩盖城中村治安差,案件频发的事实。 这座村子楼间距本就狭窄,还铺了大量雨棚,很多巷道终年不见阳光,不知道在黑暗中滋生了多少腌臜孑孓。 “这里监控密度极低,一路走来只看到了一个,”齐翌说:“关轶很可能就是在这儿被凶手掳走。”
“我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老池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凶手袭击关轶以后,怎么把她带到商超的厕所去的呢?这么大个活人也不好藏啊,路上总要被人发现的吧?”
“确实,要把关轶在短时间内送到商超厕所里,还不能引人注目,肯定要有交通工具,但要尾随她,又没法直接开车跟着……” 老池努力不往神神鬼鬼的方向想,按正常的逻辑分析:“凶手有同伙?”
“还有一种可能,他就住附近,很方便把车开进来。”
“这……太巧了吧?”
齐翌摇头:“并不巧,这样的城中村十有八九都藏着不用身份信息也能入住的黑宾馆,又离关轶家很近,如果凶手早就计划对关轶下手,这里是个很好的落脚点。”
这是老池没想过的思路,他表示涨姿势了。 “那我们现在是?”
“有同伙跟就住在附近的可能性都很大,同伙这条线我们目前没法查,查黑宾馆吧。跟这边派出所联系,我们来个突击检查。”
把联系的任务交给老池,齐翌继续朝着关轶的家的方向一路往前走,希望能找到具体的,关轶遭受袭击或者昏迷的痕迹。 但要在人来人往、满是水渍的巷道里找到这种痕迹谈何容易,无异于大海捞针,他沿着最短路径走到头都没实质性的发现。 可惜,这些苔藓要是范围再大些就好了,它们是想到理想的承痕…… 等等,苔藓?水渍?油污? 相比于大路和刚刚的那座老小区,这座城中村的环境非常特殊……微量元素,加大对微量元素的鉴别力度,或许能有所发现,还有隔间里的粪污,可能也来源于此! 齐翌给毛宁安打了电话。 “微量元素?我们的实验室没这个条件啊……这样吧,我喊我徒弟带个人过去你那边采采样,送去物证鉴定中心去怎么样?”
“辛苦,尽快。”
挂断电话,他又看向老池:“我记得你在物证鉴定中心有熟人?能拜托他加急勘察我们的材料吗?粪便样本昨天就送去了,到现在都没个回信。”
“帮你催一下倒是没问题,但能发挥多大作用我也说不清楚,我面子还没那么大……你不如让晓渝帮帮忙?我记得她好像也有个很硬的关系。”
齐翌才想起来姜晓渝也是个路子很野的姑娘。 他赶紧打电话,那边自然满口答应。 很快,姬承鹏也带着一小队人赶来了,为免打草惊蛇,他约齐翌在村子外见面。 出了村子,沿路找了两三分钟,他看到姬承鹏正坐马路牙子上吃小面,见齐翌和老池来,他挥挥手示意两人离他远点,问:“吃了没?没吃的话我给你们买一份,这家小面味道不错。”
“吃过烤冷面了。”
“哦。”
姬承鹏埋头扒拉面条。 齐翌不着急,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整理思路。老池摸出烟想给师父递上一根,被眼疾手快的齐翌拍了下手背制止。 他没懂齐翌的意思,但还是停了动作,烟屁股丢进嘴,自己默默抽起来。 姬承鹏没看齐翌,专心吃面:“思路不错,但阵仗大了,无凭无据的不能这么乱来。”
“乱来?”
齐翌看着马路的双黄实线:“我不理解,黑宾馆本来就违法,查封取缔也是天经地义,怎么就乱来了?”
姬承鹏吃得很香,他一边吃一边含糊不清地说:“不是说你查黑宾馆,是说阵仗。情报不明,按你的思路肯定要出动大量的人手,其他方向就耽误了,万一查错方向,很可能错失良机。 之前你要么只给建议方向,要么就拉着池宇贤、罗尤勇几个人去查,自然没什么风险,但现在你是技术队的队长,人手投入要考虑清楚。 你这里要我两个人,那里要我三个,再大范围的摸排这村子里的黑宾馆,我一队就彻底被你掏空了。”
齐翌沉默两三秒,虚心问:“姬队的建议?”
“先派少量人手布控暗探,盯好这村子几个出入口,等确定嫌疑人住在这里,再决定下一步行动,到时我再去派出所讨点警力。”
齐翌:“已经请毛主任派人来取样了,物证鉴定中心那边也联络了加急。”
“那就好,看来是我小瞧你了,可别怪我好为人师啊。”
“哪里的话,这些经验对我很重要。”
姬承鹏继续吃面,齐翌继续盯着路中心,两人分明聊了很多,却又像什么都没聊过。 姬承鹏吃完面条,丢下句走了,擦嘴起身离开。 老池满脸懵逼:“什么情况?怎么感觉你俩怪怪的?”
齐翌望天:“你小心地往左边看看。”
“哎?”
老池用余光瞥了眼周围,发现边上十来米的地方靠墙站了两人,一个在低头看手机,另一个正专心啃馒头,嘴皮时不时动两下,感觉和刚刚的齐翌跟姬承鹏很像。 “看明白了吗?”
“没有。”
“他们大概在接头。这个村子,水可能有点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