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温度很低，风不大，只微微刮着，却很刺骨，露在外面的耳朵仿佛都要被割掉了。 山林间弥漫起滚滚浓雾，手电光线在雾里透不出多远，周围大树影影绰绰，鬼气森森。 姜晓渝紧了紧衣领，抱着胳膊：“翌哥，感觉有点不对劲，我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我们……” 齐翌也有这种感觉，但他怕吓到姜晓渝影响她发挥，镇定的说：“太紧张容易产生错觉，没必要自己吓自己。”
旁边特警时不时看姜晓渝几眼：“妹娃别怕，咱身上装备齐全，就算真跳出个啥玩意儿也能把它物理超度了！”
“真要跳出什么我说不定反而不怕了……”姜晓渝紧紧贴着齐翌，她没忘记自己的任务——保护齐翌安全。 穿过泥泞不堪的土路，走到烂尾楼跟前。大楼的外层砖墙还没砌，四面透风，楼里承重柱墙交错林立。 齐翌盯着地上的黄泥鞋印，有大有小：“这些鞋印怎么回事？”
“一部分是之前来侦查的兄弟留下的，还有些应该是那群小破孩的。”
“这你们都不拍照？”
齐翌有些不满：“回头让那些民警留个足迹给我们甄别。”
“好。”
在门口刮掉鞋底的泥，齐翌他们套上两层鞋套，走进烂尾楼。才走两步，齐翌忽然抬起手电，发现有几只蝙蝠倒挂在头顶上，感觉说不出的诡异。 看到蝙蝠，姜晓渝心里发毛，紧紧跟着齐翌：“华所，这里居然还有蝙蝠？”
“山里嘛，不奇怪。放心，这些蝙蝠不吸血……” “吸。”
齐翌打断华所长：“这是白翼吸血蝠。”
姜晓渝脸更白了：“吸血蝙蝠？！翌哥，要不然我们先退出去吧，给林业或者消防打个电话，把它们处理了再调查。”
齐翌有点犹豫：“据我所知，白翼吸血蝠嗜**血，罕见攻击人类的，也没有携带狂犬病毒，属吸血蝠中最安全的一种，就几只，慌什么……” 姜晓渝咽唾沫：“所以……还是得进去看看？”
华所：“要防蜂服吗？因为经常接到报警要摘马蜂窝，总是喊消防也不是回事，所里就申请了几套，我车上就有俩，那东西有用不？”
齐翌眼前一亮：“当然。”
“那等我一下，我去拿。”
华所拉了个特警往回走，不一会儿就带回来两套白色的防蜂服。 特警和姜晓渝都贴身穿了防刺服，护住了身体，吸血蝠对他们的威胁并不大，商量一番后，两套防蜂服就由华所长和齐翌穿了。 齐翌左手不太方便，姜晓渝帮他把衣服套上。 刚穿好，齐翌想到了什么：“华所，你之前不是说烂尾楼里有很多麻雀乌鸦吗？”
“对啊，之前来这看的时候还有不少……哎，怪事，今儿怎么一只都见不到？”
齐翌：“你刚刚说山里有蝙蝠不奇怪，可不可以理解为，你们上次来的时候也没看到它们？”
“确实，上次来只看到鸟没看到蝙蝠。”
“它们应该是这几天才出现的。而且，白翼吸血蝠本身主要分布在拉美，墨西哥到阿根廷那一带，不应该出现在这儿，属外来入侵物种。我就说，它们以鸟血为食，既然烂尾楼成了它们的巢穴，自然不该有鸟类逗留栖息，那不是找死吗。”
姜晓渝：“意思是，它们是被人放进来的？目的呢？赶走或者干掉那群鸟？”
齐翌不言，从地上捡起一块小石子递给姜晓渝，指着一只蝙蝠：“把它打下来。”
“啊……那这些蝙蝠会不会攻击我们？”
“就这么十几只蝙蝠，攻击也无所谓，大不了全部干掉。”
姜晓渝哦一声，对着蝙蝠瞄准半天，深吸口气壮起胆子，抬手用力抖腕…… 哒！ 打偏了…… 蝙蝠被惊动，猛地扇动肉翅飞起来，姜晓渝脸一红，又抓了把石子天女散花飞出去，一只蝙蝠吃痛打着旋儿掉了下来。 动静惊动了其它蝙蝠，呼啦啦全都飞起来，在烂尾楼里四下乱窜，但并没有攻击的迹象。 齐翌蹲着看掉落在地的蝙蝠，它四肢拇指较短，没法像其它蝙蝠那样在地上走，他上前抓住头把它抓起来，肚皮面向他仔细观察。 姜晓渝缩在他旁边：“翌哥，有什么发现吗？”
齐翌回想记忆里有关吸血蝙蝠的资料：“体长八厘米多，体重不如一枚鸡蛋，皮毛呈浅褐色，双翼边缘和第二、三指间皮膜为白色，外耳长近两公分，边缘平滑，尾膜和前肢上有毛发，口中有一二三……二十二颗牙齿，最后一枚前臼齿退化消失了，但仍比其它吸血蝠多两颗，看来确实是白翼吸血蝠没错。另外它嘴里有臭腺……嗯？臭腺？”
正对照着记忆甄别这只蝙蝠的品种，齐翌忽然想到了什么，愣住，忙把蝙蝠调了个头，身子朝外。 “不对，要喷它早喷了……奇怪，它臭腺呢？”
齐翌又把蝙蝠凑眼前，观察半天也看不出所以然来。 他毕竟不是这方面的行家，知道吸血蝠的诸多特征只是因为被毒虫毒蛇袭击的多了，前段时间恶补强记下的资料，缺乏实践，大多只是纸上谈兵。 把蝙蝠收好，齐翌继续沿着足迹向前走，很快在一扇承重墙脚下发现了几只鸟尸。 尸体硬邦邦的，但味道还不浓烈，凑近了才能闻到股淡淡的死老鼠味，并不明显，齐翌捡起来观察片刻，确定是乌鸦尸体。 死亡时间应该在两天左右，齐翌拨开羽毛看了半天，才发现吸血蝙蝠的牙印。 他往里面走了几步，又捡到两只鸟尸。 足迹继续向上，齐翌没多犹豫，跟着上了二楼，只留下两名特警在下面守着。 相比一楼，二楼蝙蝠更多了，特警们心里都有些发毛。 除了蝙蝠外，地上的鸟屎和散落的羽毛也更多，天花板上还能看到不少残存的鸟窝，只是现在没有鸟，只有一只只吸血蝠，让人望而生畏，偶尔还能看到硬挺的麻雀或乌鸦尸体，数量也比楼下多，一圈下来齐翌捡到了五六只。 足迹数量和楼下基本一致，但浅了很多，鞋底黄泥在楼下基本都被刮掉了，留在这的只有灰尘足迹，需要仔细观察。 一路往上走，很快来到顶层，齐翌默默计算了下，聚集在这栋楼里的蝙蝠一共约有三四百只左右。 数量不算太夸张，但这仅仅只是仍留在巢穴里的蝙蝠，夜里是它们活动的时间，更多蝙蝠恐怕正在外面的树林里扫荡。 这几百只蝙蝠也足以对附近的生态造成巨大破坏，任由它们野蛮生长的话，再过两年这片山里恐怕再看不到鸟了，失去食物来源的它们也将转而攻击村镇里的家畜，甚至人类。 鸟尸一共三四十具，一部分应该是“战争”爆发之初留下的，它们起初不知道蝙蝠的威胁，一如往常栖息觅食，猝不及防地被吸血蝠灭了，不少鸟儿逃走再也没回来，但还有一部分死亡时间离现在比较近，估计是之后返回的鸟一头扎进了死路。 姜晓渝揪揪齐翌的衣服：“翌哥，按你的说法，蝙蝠是人为引进对付鸟儿的话，是不是可以这么理解，有人不想让那群鸟继续待在这栋楼里了？更进一步说，那群鸟有问题，有人想破坏证据？但鸟换成了蝙蝠不是更让人怀疑了吗？”
齐翌接话：“所以还有另一种可能，有另一伙人发现了这里的问题，端了这里的鸟巢。”
姜晓渝顿时想到城南处的烂尾楼，那些人被乌鸦袭击后留下的痕迹和尸体：“所以他们昨晚受到了乌鸦的报复？总感觉有哪里不对，未免隔的太远了，几十公里呢。”
“确实不对劲，时间和逻辑顺序都还没搞清楚。”
齐翌也觉扑朔迷离：“如果蝙蝠是遇袭的那帮人放的，可以看作他们是有针对性的对付乌鸦。而烂尾楼里的巢穴算不算隐秘，有针对性的找不难发现，他们不应该毫无准备的扎进去，然后狼狈的逃走。 “先别想这么多了，我们缺乏几个关键点，把握不住先后，越琢磨越混乱。”
姜晓渝轻轻点头，正要接话，忽听边上的特警呵道：“谁在那里！出来！”
几道光柱瞬间打了过去，姜晓渝转过头的瞬间，看到一个模糊的人影藏在树后，鬼鬼祟祟的。 那人明显被吓了一跳，转身就跑，留守楼下的两名特警察觉不对，顿时蹿了出来，啪一下把他摁倒在泥泞地里。 姜晓渝佩服的看向刚刚出声的特警：“厉害啊，黑灯瞎火又是大雾天，还隔着这么远，你都能发现他。”
齐翌也看了过去，他眼力算很好的了，比老池都强几分，也没发现端倪，这特警确实绝。 这人留着短寸，小眼睛，脸型方正，听姜晓渝夸他，不好意思的挠了挠头笑道： “我以前是侦查中队的，手底下有个兵王，那才叫绝，当年有一次在边境缉毒的时候，那暴雨天，我都看不出几十米，他愣是一眼锁定猫在草丛里的毒贩，就是他报了准确位置我们半天没找到目标，要不是他在，真就让人在眼皮子底下溜过去了。”
几人肃然起敬。 他摆摆手：“好汉不提当年勇，我之前还听说兄弟说齐队带他们把老千会那帮悍匪逮了，他们才是真英雄。齐队以后有什么大动作带我啊。”
说着，他们纷纷下了楼，齐翌看到那满身泥泞的嫌疑人。 那人滚了一身的泥，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挺着个肚子，仍在不停挣扎：“我什么都没看到，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以后再也不来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搞得他们像不法团体一样。 齐翌让姜晓渝帮他脱去防蜂服，走到男子面前。 没来得及开口，嫌疑人忽然看到华所长，还认出了他：“华所？怎么是你……” 他不知道脑补出了什么东西，一张脸唰的一下就白了，他低头不敢看人：“不不不，我认错人了，抱歉，我真的什么都没看到，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齐翌大致猜到他想了些啥，无语的自报家门：“南屵区刑侦支队民警齐翌，这些都是我同事。”
他愣住：“警察？”
华所长没好气地骂道：“不然呢？胎神，你不会以为我跟歹徒勾结在一起了吧？”
齐翌回头：“你们认识？”
“认识，他叫齐经杰，这栋烂尾楼就是他盖的。你们先放开他。”
两个特警放开他手脚，把他围在中间。 齐经杰干脆一屁股坐在地上，华所长说：“当年我刚调下来，镇子里就出了案子，农家乐老板失踪发不出工资，那群工人就找他，他也没钱，让工人前前后后打了好几顿，我就这么认识他的。”
解释完后，华所长质问道：“齐经杰，大半夜你鬼鬼祟祟的来这里干什么？又为你老婆女儿的事？”
齐翌：“他老婆女儿？这栋楼还有别的故事？”
齐经杰忙喊：“是啊！警官，两年前我娃儿就在这栋楼失踪，我老婆过来 找娃，也失踪了三天，回来以后就变得疯疯癫癫，开始说疯话，没多久就跳井了。”
华所长呵斥道：“没证据的事别乱说，那案子我们也查过，没在楼里发现任何痕迹，你也没看到人，怎么就确定是在这里失踪的？”
“我是没看到，但她分明就来这了，我很确定！”
“呵！”
华所抱臂：“依据呢？你怎么确定？”
“我……”他支支吾吾半天说不上来：“反正我就是确定。”
华所长没耐心了：“齐队，你别理他，他老婆自杀后他精神也有点不正常，整天往这儿跑，他说问题，但就是拿不出说法，我当时带人里里外外查了好几遍，什么都没发现。”
“我很正常！不正常的是这栋楼！”
齐经杰听了这话很激动：“不是我纠缠不休，真的，我女儿就是在这里失踪的！这栋楼……这栋楼闹鬼啊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