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翌:“提前准备?打窝了?”
报案人嘿嘿干笑两声。 齐翌追问:“前天来的时候,看没看到异常?当时这网就在这儿了?”
“没有,我每次来都会顺手清垃圾,这么多年已经养成习惯了,我确定昨儿我走的时候这里什么都没有,今儿一早才发现的。至于早上收的垃圾,估计是夜钓的人留下……额,警官,该不会是凶手丢的垃圾吧?”
齐翌没回答,让他把收拾的垃圾留下,摆摆手把他打发走了。 老池凑过来悄咪咪的说:“昨天都还没有,而抛尸行为又以晚上居多,还真有可能是昨晚,这些垃圾估计也是他留下的。”
齐翌上下打量老池几眼,他这小脑瓜子转动起来可不得了,具有重要的参考意义:“很好,我们可以排除昨晚抛尸的可能了。”
老池:??? “嘿!我这小暴脾气……” 齐翌没理他,对现场拍过照后,喊人把渔网拉上来。 罗尤勇和小秦上前,分别抓住渔网一角用力拽,结果才拽了一点就拽不动了。 小秦:“不行啊,渔网可能缠石头上了,拉不上来。”
罗尤勇二话不说,脱掉外套扑通一声跳进江水里,拽住渔网仰头深吸口气,一猛子扎了下去。 “罗尤勇!”
齐翌大喊一声,忙上前到江边站定。 江底地势非常复杂,高度落差极大,即使裸露出来的地方也有大量散在的积水,一石之隔落差可能就有好几米甚至十几米。 而这渔网的位置就是这样,它估计是从上流飘下来的,正好卡进了石头缝里,泡在水中,水色较深不可见底,且江流湍急,流速至少有两三米每秒,下水太危险了。 一群民警都围了上来,有几个水性较好的已经脱了衣服,随时准备跳下去救人。 好在仅仅过了一分钟不到,江面便翻滚起来,浮起一团阴影。罗尤勇破水而出,用力喘息几口,说:“果然缠住了,渔网一上一下,绑在了石头缝里,缠的很紧,不好解开。”
齐翌摸出把剪刀:“在水底硬解太危险了,直接剪开吧。”
罗尤勇惊了:“卧槽齐队,你多啦A梦吗?怎么啥都有?”
“法医随身揣把剪刀不是很正常?”
“……”罗尤勇岔开话题:“不会破坏证据吗?”
“新渔网,没有缝缝补补过,问题不大——如果你看到有绳结,剪的时候尽量避开就好了。”
“知道了。”
姬承鹏大步上前:“小心点儿,在下边别超过一分钟,免得出意外。”
“得嘞,放心吧。”
他又深吸口气,单手捏着鼻子包住嘴巴用力沉下去。 反复四五次以后,他再次冒头,说声成了,便拉着渔网朝岸边游去,姬承鹏一把将他拉上来,给他披上自己的外套。 小秦见状松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用力拉渔网。 “江边风大,你先回车上,”王支队摸出钥匙丢给他:“我后备箱里有几件衣服,你先换了将就穿穿。”
“好。”
与此同时,几人忽然闻到一股恶臭,转身去看,就见腐尸已浮出水面,王支队和姬承鹏同时上前,帮着他一并把网彻底拉到江滩上。 报案人捏着鼻子,又畏惧又嫌弃,偏偏还带着几分好奇,忍不住踮着脚尖伸长脖子往这儿看,活像只大鹅。 齐翌一边拍照一边观察尸体,很糟,尸体腹部已经溃破,有恶臭腐液流出,大概就是这一阵才磕破的。 腐败巨人观表皮十分脆弱,内里压强极大,本就容易溃烂,甚至在高温天还有爆炸的风险。以往遇到这种尸体,在尽快做完尸表检查固定痕迹和证据后,都要谨慎的破开尸体放出高压腐败气体,以免肚皮被涨破爆炸。 “也罢,毕竟是巨人观,江边又怪石嶙峋,难免磕磕碰碰,破了也没办法。”
齐翌这么说着,又想起件事:“赶紧给罗尤勇打电话,让他直接回去,好好洗个澡,他在下边可能已直接接触到腐尸液,需要尽快清洁消毒。”
老池:“卧槽,尸毒?不会出什么事吧?”
齐翌:“只是间接接触,不会有大问题,但不及时处理难免起疹子。”
姬承鹏没好气的给老池后脑勺来了下:“不学无术的东西,少看点盗墓小说!”
老池怂巴巴的,不敢哔哔。 王支队上前:“能确定死因和死亡时间吗?”
齐翌大致扫一眼尸表,扒拉了下死者口鼻脖颈,又看看指甲:“死者女性,未见随身物品,身份不明,衣不蔽体,裤子还穿反了,内裤腰部蜷成一团,估计是凶手作案后精神紧张下给她胡乱穿上的…… “死者脖子处有扼痕,已皮革样变,口腔粘膜有散在出血点,可见玫瑰齿现象,指端紫绀,初步推断是扼颈造成的机械性窒息,至于死亡时间,至今应该有七到十天,具体得等解剖后才能确定。”
王支队:“强间杀人?”
齐翌:“不确定,可能性多种多样,但抛尸前还特地给死者把衣服穿上,虽然很慌张穿的也很凌乱,但这下意识的举动,多少也可以说明他想掩盖死者遇害时衣衫不整的事实。”
姬承鹏:“凶手想掩盖什么,我们就要重点追查什么!先把死者身份确定下来吧。”
“现在不行,死者的手皮皱缩的太厉害,一按就破,得回解剖室。”
王支队:“那你先带尸体回去,现场交给我们。”
“也好。”
…… 解剖室。 齐翌摘下人皮手套,拿起按捺的指纹在设备下扫描录入,顺手和数据库做简易对比。 没想到一扫描结果就跳出来了,死者女性,名叫熊如清,今年三十七岁,曾经因非法运毒获刑十五年,实际服刑十年九个月,月初刚被刑释。 “刑释人员,涉毒犯罪,扼死,衣衫不整……这其中有什么关联?”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发现死者已婚离异,入监两年后离得婚,有个儿子,被判给了前夫。从照片看,死者面容姣好,五官端正,体态修长匀称,即使是档案上被剪了短发素面朝天的照片,也有七分以上的颜值。 凶手见色起义的可能性更大了。 “服刑这十来年,她基本与外界没了联系,看出监评估报告,和家里人电话书信往来倒挺频繁,也经常会见……不过还是太泛化了,最好能到女监去问问详细情况。 “还得翻翻当年的卷宗,查明同案犯的身份,出监后他们可能再次狼狈为奸勾搭在一块,也有一定的作案可能。”
说着,他在笔记本上写了四个词:前夫、同案犯、旧友、随机作案。 考虑到她出监至今仅十八天,再扣掉遇害至今七到十天,她出监才一周多就遇害了,来不及重新构建社会关系,曾经的圈子也因她服刑十年而没了联系,重新熟络的时间也不够,所以嫌疑人的范围并不太大。 前夫、同案犯最有可能,旧友也有可能,但只要重点勘察她近段时间联系过的即可。 关键是随即作案,如果她是被陌生人尾随后奸杀的,破案就有点难度了。 合上笔记本,他给姬承鹏打电话,把死者身份和自己的判断告诉他。电话刚挂,老池和助理法医也并肩走进解剖室,齐翌便穿上防护服开始尸检。 先是彻底除去衣物,重点勘察了下边,发现确有红肿,基本能确定死前发生了关系,身上也有不少淤痕,多是掐伤和掌击伤,尤其是臀乳两处,红的厉害,又掐又打的。 尸体在江水里泡了太久,齐翌用棉签擦了半天,才在最深处蘸取到一点点分泌物。 齐翌盯着尸体身上的淤痕看了半天:“总觉得这些伤有点奇怪。”
老池好奇地问:“有什么奇怪的?基本能确定是奸杀了吧?这些伤就是凶手试图控制死者时留下的。”
齐翌摇头:“不……正常来说,两个人贴身,一个人拼命尝试控制住对方,另一个人拼命挣扎,死者的抵抗伤应该集中在四肢,尤其是小臂手腕这一片才对。”
仔细想想,好像还真是这样,没学过擒拿的人要把别人压住,总会下意识地抓手腕,控制四肢。 齐翌继续说:“而且,这种近距离的激烈抓扯,一定会留下大量的抓痕,但尸体身上基本没有,都是掐痕掌印,好像凶手没指甲似地。 老池若有所思:“所以……不是强间,而是……SM?”
齐翌轻点头,这倒是个好消息,至少基本能排除随机作案的可能,凶手即使不是死者的熟人,也该有交易关系。 助理好奇的问:“但如果不是强间,凶手掐她脖子干嘛?”
齐翌和老池同时看了他一眼,他稚嫩的脸上满是迷茫。 这孩子倒是纯洁的很。 齐翌面无表情的给他解释:“扼颈是SM中的常见动作,因此而造成窒息的案例也有,大名鼎鼎的性窒息,感兴趣的话你可以去查查。”
助理眨眨眼睛,低头继续记录。 最后的尸表检查完成,齐翌拿起了刀。 一个多月没动手了,但他手艺并未生疏,麻利地很,取了脑脊液、玻璃体液用于测验钾离子浓度后,刷刷刷几刀就开了胸腹腔,检查胃内容物、膀胱积尿等等,又仔细检查肺脏气管。 “嗯?”
他刀子一顿:“气管中有蕈样泡沫状粘液,混杂有水……肺内也有大量气泡,伴肺水肿和肺泡破裂……” 助理抬起头,讶异道:“她竟是溺死的?但脖颈处的扼痕分明有生活反应,指甲缝里也仅有皮屑组织残留,没有泥土河沙海藻之类的东西啊。”
齐翌:“显而易见,她当时没死,大概只是昏厥过去了,但凶手误以为她死亡,匆忙给她穿上衣服沉江,导致她最终被溺死。她昏迷程度较深,即使呛水也没惊醒,所以就算没被抛进江里,只要不是及时送医救治,也有很大可能死亡。 “从这个角度看,死者最后的死因不影响案件性质,直接扼死也好,溺死也好,都是故意杀人,和他的犯罪行为有直接因果关系。”
说完,他又熟练地掀开死者头盖骨,大致观察了下脑组织后,放显微镜下继续观测,最终确定受害人死于机械性窒息,结合肺部所见,明确死因为溺死。 解剖是个体力活,齐翌速度虽快,整一套工作下来,缝合好尸体时也到了大下午,齐翌看向助理:“胃内容物和脑脊液之类的调查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你去实验室看看。”
助理应声好,合上笔记本交给齐翌,转身离开。 齐翌又看向老池:“给咱师傅打电话吧,把结论告诉他,让他有针对性的查查,不出意外的话案子很快就能侦破。”
“好嘞。”
老池摸出手机给姬承鹏打电话。 他那边正汇报着工作,齐翌手机也响了起来,是传达室打来的,接通后一问,得知是死者前夫,他得知死者遇害了,带着孩子过来辨认尸体。 齐翌有些奇怪,通知受害人家属,并不包括前夫…… 死者父母告诉他的?还是他打听到的?如果是后者,为什么要打听这事,又火急火燎的赶过来?心虚吗? 哦不对,忘了他还是孩子的监护人,还是会通知到位的。 齐翌决定见见他。 很快,一对父子就被带到了办公室,男人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两腿夹着,身体紧绷,他孩子则藏在他身后,看上去很内向。 齐翌也不说话,静静地看着他。他感觉压力很大,结结巴巴地开口:“警官,那个……我丈母娘给我打电话说如清被人害了,我过来问问情况……那个,他们在夔门,得晚点儿再过来。”
“给你电话?你们不是离婚好多年了吗?和你丈母娘还有联系?”
“这个……”男人目光躲闪,不敢直视齐翌:“还是有往来的,毕竟夫妻一场嘛……一开始我还以为他们被人骗了,结果我也接到电话,这才……那个警官,到底怎么回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