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个多时辰后,梁文赋和彭知县一行出现在了鳌背山脚下,梁文赋靠近彭知县身边,让他吩咐衙役们排好仪仗,准备大张旗鼓地进谷。八一≧>小说≥网w≦w<w﹤.﹤8<1﹤z﹤w﹤.≦c<om
这些东西对衙役们来说都是例行功课了,听彭知县下令后,纷纷下马整衣列队,一会儿时间就准备完毕。
随着彭知县一声令下,两人在前鸣锣开道,接着是四人手擎肃静、回避牌前导,彭知县按辔跨马缓步走在中间,身后衙役高举一顶蓝布伞盖遮在头顶。再后面的衙役分别举着青旗四面、青罗扇两把、官衔牌、履历牌等全副家当,一行人浩浩荡荡往山后谷中而去。
不管在后衙中怎样,现在在这人前,梁文赋还是给足彭知县面子,下马拉着缰绳缓步跟在依仗队最后,而没有大刺刺地直接骑马走到彭知县前面去,这也让彭知县脸色好看了一点。
一路上行人还在不断往山后谷地涌去,听闻鸣锣喝道声后急忙纷纷退到两边,垂弯腰恭敬施礼。
片刻之后,知县队伍终于在谷中空地停下,等满脸威仪的彭知县下马后,里老乡绅之类有资格跟知县见礼的,全都上前拜见,然后现场百姓们又呼啦啦跪了一地,乱纷纷好一番忙活。
在衙役们簇拥下,彭知县慈和地请百姓们起来不必客气,然后面对这一万多双敬畏的眼睛,大声道:“杜十姨乃本县良神,造福乡梓甚多……如今十姨显灵,合县百姓欲为十姨起庙,本官身为一方父母,理应前来观礼……”
按照路上梁文赋的介绍,彭知县说了一堆客套话之后,直接让众人继续先前的事情,他对那善款筹集、神庙规划之类的事情一概不插手,只命令衙役们在现场巡视维护秩序,而后自己退到了一边去。
神婆等人再三相请,确定彭知县真的不愿过问之后,这才放心地继续募集、勘测去了。
梁文赋先把马还给主人家,然后跟上神婆交代了一下,让她安排些人先就地搭建几个帐篷,好供彭知县一行接下来半个月住用。
现场本就有很多百姓们自运来的柱子、篷布之类建材,几十个熟练工匠上前,半个多时辰就搭好了几座结实宽敞的帐篷,而梁文赋向附近百姓购买的桌椅床铺也已经送来了,等把这些东西摆置好后,彭知县一言不直接入内,对外面的场面不管不问。
没了知县大人在一边盯着,百姓们重新放开了闹腾起来。
乡间很少有什么大的盛会,这次刚好借着拜神修庙的事,常年忙碌的百姓们终于有个理由放下繁重的农活聚在一起,热闹喜庆的场面简直就跟过年时节一样,满场飞奔玩闹的小孩子们自然更不必说……
而随着上万百姓的聚集,周围商贩们也蜂拥而至,不到一天时间,这场中就搭起了几十个棚子、摆上了数百个摊位,甚至还有些杂耍、戏班子开始现场卖艺了!这偏僻的山谷之中,竟然一下子比县城还要热闹几倍。
看看暂时没什么事,梁文赋正想继续溜去找杜十姨,却忽然被人叫住了,回身一看,原来是自己母亲。母亲手中牵着喜子,刘福贵和喜子娘两口跟在身后,手中提着满满一篮子香烛。
“母亲,你来上香?”梁文赋急忙上前向母亲见礼。
“嗯!听村子里回去的人都说这里没什么危险,还说杜十姨显灵了,所以为母就直接过来了。”梁母笑咪咪地,“我还听村里人说你昨夜梦到仙人了?说是你的功名都是杜十姨给的,此事当真?”
梁文赋揉揉眉头,这事既然已经出口了,干脆就连母亲也瞒着吧,于是点头承认,又把先前说过的梦对母亲说了一遍。
梁母连声感谢十姨保佑,又对儿子责怪道:“既然如此,你一大早直接带着我来就是了嘛,干嘛还非要自己先来查看一趟?”
梁文赋头疼不已:难道我能告诉你,那时候我还没编好谎话呢?都说撒一个谎之后,就必须用更多的谎来掩饰,果不其然啊!
所幸梁母并没打算深究,直接拉着儿子走到场中“十姨显灵处”,虔诚地对着地上那堆灰尘上了香、献上贡品。而后牵着喜子,让儿子陪着在场中闲逛了起来,她也很久没凑过这么大的热闹了,到处走走看看很是开心。
梁文赋给母亲和喜子一家买了不少东西,直到太阳偏西时,才叮嘱刘福贵夫妻陪着母亲回去,他还要继续留在这里。
梁母对儿子留下很支持,还叮嘱儿子要在修建十姨庙时多多尽心,然后和几个同村百姓结伴,慢慢闲聊着往柿树村回。
直到天色黑下来时,那神秘的修行者都没现身,梁文赋提了一天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此时谷中民众绝大部分都散去了,但那些商贩们则基本都打算留在这里过夜,继续迎接明天的生意,也有些比较狂热的信众,准备在此守夜,期盼着能再次见到十姨神迹。
梁文赋也不去管他们,直接进了彭知县帐篷之中,过了一会儿,彭知县走出帐篷,对衙役们一番吩咐。众衙差一通忙活,把彭知县的那些伞盖、依仗牌全都插在谷中空地中央,又在旁边挂上几个大灯笼,把那些东西照得明晃晃的老远就能看见。
冷眼旁观衙役们搞好这些东西,彭知县转身回到帐篷内,对懒洋洋坐在椅子上的梁文赋道:“我想梁补阙让本官来此,目的只怕不是防止民乱吧?”
梁文赋笑笑,明白彭知县看出了问题,于是先恭维一句:“县尊果然非常人,在下这点心思果然瞒不过您。”
彭知县脸色依然不悦,梁文赋直接道:“实不相瞒,昨夜这谷中动静乃是那杜十姨与修行者相斗所引,接下来半个月内,随时还会有修行者前来动手,我怕无辜百姓受牵连,所以才请县尊这样的身怀无上正气的高手前来坐镇。”
彭知县冷哼一声:“不必恭维我,梁补阙所看重的,无非就是本官的知县身份而已!”
梁文赋也不矫饰,点头表示默认。彭知县只是个普通知县,他的正气水平肯定是连前任周知县一小半都不到,梁文赋看重的确实不是他自身的能耐,而是他的官员身份。
俗话说别拿豆包不当干粮,知县虽是“芝麻官”,但却是实实在在的朝廷命官,代表的是皇家脸面。不管知县能力再差,只要有人敢明目张胆对知县动手的话,那就是在挑战官府权威、蔑视皇权尊严!
敢于这样做的,不管是多大的修行世家,在国家机器面前,都只有一个灰飞烟灭的下场——哪怕现在陈朝国力已经衰弱了不少。
这个世界修行者和妖魔很是不少,但住满普通人的城市却很少受到影响,总体上民间还算稳定,这正是修行界忌惮官府正气、担心被朝廷剿杀的结果。
也正是因此,梁文赋才想到要胁迫彭知县前来,还非让他穿上官袍带齐仪仗,刚才更直接建议彭知县把仪仗显眼地插在谷地正中——就是为了给那些潜在的敌对修行者看的。当初李公公给梁文赋封官时,并未给他官袍、仪仗,不然他就直接把自己的摆出来,也不用胁迫彭知县了。
明白自己被当了盾牌,彭知县坐在那里呼呼生闷气,有心想要作,但想起梁文赋的身份却又强忍下去,一时间直憋得脸色通红。
梁文赋皱眉道:“莫非县尊是怕了那些未知的修行者?”
“荒谬!”彭知县拍案而起,“我堂堂朝廷命官,身有无上正气,些许宵小岂会放在眼里?本官所不满者,只是被梁补阙你利用而已!”
彭知县是真的一点都不怕,虽说他自身正气水平确实不怎样,但就算面对那些能移山裂地的修行者,他也压根不放在眼里,这就是朝廷命官的骄傲。
利用彭知县的事情被当面拆穿,梁文赋却并不尴尬,反而正色道:“在下确实利用了县尊,但又非为了我个人!保护黎民本就是父母官的职责,虽说县衙公务繁忙,但那些事情能比这谷中近两万百姓的性命更要紧?”
彭知县无奈地坐回椅子里,抖开折扇呼呼扇风,梁文赋直接承认利用他了,可又能怎样?谁让他一个七品知县却惹不起这从八品小官呢?
梁文赋又开解了彭知县一会儿,最后说声晚安,告辞除了知县的帐篷。
本来按梁文赋的打算,在接下来半个月内,能每天白天让彭知县前来坐镇,就可以任由百姓们前来狂欢了;而到晚上时就必须把所有百姓全都赶走了,毕竟他可没想过能让彭知县连晚上也守在这山沟之中。
他在县衙中之所以说让彭知县以后半个月都别回县城了,那只不过是为了讨价还价留余地而已,却没想到彭知县竟然直接同意了,这样一来他自然再满意不过。也正因此,对那些留在谷中的百姓,他也就不加干涉了。
梁文赋在帐篷群之中巡视一遍,又走到那边围着篝火谈笑守夜的百姓们身边,陪着他们说笑片刻,最后悄悄回到了山崖之上。
“你确定这一个知县就能挡住那些对手?”杜十姨出现在梁文赋身边,轻声问道。
梁文赋摇摇头:“我也不知道,但总比只凭你我强多了,他接下来半个月都会待在这里,咱们要轻松不少了。”
“还是先看看今夜怎样吧!”杜十姨在梁文赋身边坐下,“晚上这里只有几百个人,就算有个万一我也来得及施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