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浥尘抱着莲花灯看了一阵,回过神时才发现自己正被赵怀义护在身边。
她微微抬头,却发现赵怀义正嘴角噙笑地望着她,秋水般的眼眸一眨不眨,在晴朗的日空下闪现着惊心动魄的光泽,好似黑曜石般,眼中的神采更甚,不由得让她仓皇地移开目光。
赵怀义又是一笑,压低了声音在她耳旁道,“你给我的香包很好,这个——”,说着指了指她手中的花灯,“算作谢礼吧。”
原来是这样,罗浥尘心中长出了一口气,暗恼自己是多想了,但同时心中却升出了一丝失望之感,这种感觉令她有些许不适,于是她随口道,“刚刚我闻到了一股熏香,大人经常带着那香包吗?”
赵怀义指着自己腰侧的内格道,“你给我的香包,我一直随身带着。”
这句话说得便有些暧昧了,罗浥尘抚了抚微烫的脸颊,一时想不到用什么话回他,只得将目光胡乱地投向四周,忽而余光瞥到了什么,道,“我想去那边的店子看看,可以吗?”
只见她手指的方向是一家饰品店,规模不大,里面陈设的东西却应有尽有,大到半人高的佛像,小到女子耳上的珰珠,琳琅满目。
赵怀义见她目光四处搜寻,不由开口道,“想要买什么?”
罗浥尘并不移眼,只道,“是给齐伯买的,他前几日的发簪遗失了,我便想看看这里有没有合适的。”
话音刚落,目光便触到了一物,是一根兰花白玉簪,簪体雪亮剔透,样式虽简洁,但却令人眼前一亮。
店家笑呵呵地道,“这位小娘子好眼光,这簪可是由杭州的巧匠打造的,材质和样式都是上等。”
罗浥尘点点头,小心将它拿起到手中,端详了几眼却道,“店家,有没有适合年长的男子用的发簪。”
白玉簪好是好,但似乎更适合年轻男子。
店家连忙点头,又从柜面上拿起一根琉璃簪道,“您瞧瞧这款怎么样?”
罗浥尘拿在手中认真看了看,笑着点头道,“这款不错。”说完又看了几眼一旁的白玉簪,思索片刻后对店家道,“这两根都包起来吧。”
店家不妨她竟然两根都要了,顿时笑脸如花,喜滋滋地将两根簪子包起来。
赵怀义就要伸手掏钱,罗浥尘急忙拦住他道,“不用了,军中医师也有月银的,刚刚发下了不少。”
赵怀义嘴角动了动,罗浥尘又道,“这是要送人的,是我的心意,还是我自己付钱吧。”八壹中文網
赵怀义见她如此,也不再坚持,等付完钱,赵术亦打听清楚了归云阁的方向,三人出了店铺,便径直往南面走。
归云阁是镇中最大的酒楼,位于最热闹的南巷街,随便找人打听便知道了。
酒楼雕檐映日,画栋飞云,各处装点着应景的彩灯,当真是人流如织,访客如云。如此酒楼,边陲之地可不多见。罗浥尘不由得想起了平阳村旁小镇中的那个酒楼,虽然一样豪华,但规模却远不及这里。
走进里面,却道别有洞天。正中是一座五层楼高的假山,假山之上,有一滩瀑布倾泻而下,盈盈如鲛绡银绢,水落击石,捣珠崩玉,飞沫翻涌,将整个酒楼笼罩在薄薄水雾中,仿若置身九天仙阁,如此匠心独运,倒真合了“归云”二字。
三人进了酒楼,却不见阿九他们的身影,赵怀义对赵术道,“你去查探一下,看他们在哪儿。”
赵术一走,便余罗浥尘和赵怀义两人。跑堂小厮见他们容色不凡,虽着常服,但挡不住通身的气度,于是一路恭敬地引他们到一方幽静雅致的角落落座,接着端茶倒水殷勤备至。
罗浥尘环视了一圈,见周围虽然都坐满了,但竟听不到一声高声喧哗,比起其他酒楼热闹喧杂的环境,这里可算是别具一格,如此想着便笑着摇了摇头。
却不想听到赵怀义道,“可有什么不对之处?”
罗浥尘知他是误会了什么,便道,“并无,不过是看着楼内陈设有一些感悟罢了。”
赵怀义饶有兴趣地伸了伸手,示意她继续说。
罗浥尘抿了抿嘴角,指着楼内几处道,“我看此楼装潢如此精巧别致,料想老板必是一位风雅之士,只是未曾想到是胡人,而胡人中竟有如此爱好我汉文化者,方才摇头便是笑自己还是见识差了些。”
赵怀义用手轻点着桌案,问道,“何以见得此楼老板是胡人?”
“这酒楼中从跑堂到上菜小二,他们虽然服装和汉人一般无二,但他们五官却深邃许多,不过边塞之地高鼻深目者不知凡几,也不能就此断定他们就是胡人。”罗浥尘顿了下,拿起桌上一碟鲜花奶酪酥,尝了几口。
赵怀义见她如此,也没出言催促,倒是从容镇定地接过她手中的糕点,柔声道,“奶酪酥虽然口味甜腻,中原人却不喜多食,你还是少吃点好,免得上火。”
罗浥尘淡淡一笑,嘴角边的梨涡若隐若现,她没有探究赵怀义话中的亲昵之意,转而喝了一口茶,将口中尚存的甜腻味冲淡,“正是如此。中原人是不喜这些牛乳之物的,但胡人却不同,他们习惯吃这些。正是因为长期饮食,他们身上也散发着淡淡的膻味。我因平素闻多了药材的味道,于气味很是敏感,方才那位跑堂的刚一靠近,我便闻到了。”
赵怀义心中微动,抿了一口茶道,“你是说这里所有的小厮都是胡人?”
罗浥尘点点头,“确实如此。”
胡人开店在边塞之地很是平常,本也没什么,但如今在离平夏城最近的小镇上,如此规模的酒楼就值得考量了。
喝完几盏茶,赵术方匆匆赶来,低头附耳向赵怀义说了几句。
初听时,赵怀义还一脸淡然,但一番话毕,罗浥尘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眼底慢慢蓄积的肃杀之意,于是有些担忧道,“阿九他们没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