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边关月的话实在太露骨,尝尝秦归衍的味道?试问这世间,有几个女人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秦归衍的眼神寒凉又犀利,幽邃的眸子如同浸染在万年深潭中化不开的寒冰。即便此刻的形容算不得一丝不苟,依旧气场强大的居高临下。
只是一眼,盛南栀便知晓,他是真的彻底清醒了。
她的脊背瞬间绷紧,像是拉到极致的弓箭。
他就这么空洞冷漠地看着她,半响,眉宇碾压下一层狠厉。
他缓缓阖眼,不过转瞬,再睁眼时,已恢复成她熟悉的样子,接过了她手中的药盏,“他说话一向口无遮拦。”
“他”自然指的是边关月。
那么苦的中药,他仰头喝下,喉结微动,眉宇都不曾皱一下。
这么抬头的时候,锁骨上的那枚印记更加清晰。
盛南栀连忙移开视线,将装西装的礼盒放在一旁,起身理了下裙摆,“时间不早了,我先回去。”
在边关月说了那番话后,再和秦归衍单独待在一起,她总觉得不自在。
何况现在确实不早了,她来时,外面还挂着晚霞,这会儿已经是夜幕降临,星星点点的灯光亮了起来。
“盛南栀。”
她刚往前走了几步,背后传来他的声音。
盛南栀脚步一顿,如果她没记错,这是秦归衍第一次叫她的名字。
她甚至一度以为,秦归衍可能不知道她的真名叫什么。
现在看来,他是知道的。
秦归衍揉着眉心,淡淡道,“多谢。”
习惯了他的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对他的突然道谢,盛南栀没有反应过来。
连回复都忘记了,只匆匆加快了步伐。
走到大门口,她扶着一旁的银杏树喘气,还不等她继续往前走,就看到林洛时从对面走了过来。
生日宴后,她和林洛时还没有见过面。
刚想走出去打声招呼,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女声从林洛时的背后传来,“洛时哥哥,你走得太快了。”
盛南栀身形一僵,要迈出去的脚生生停在原地,便看到盛乐追上了林洛时,正挽着他的胳膊撒娇。
以她的性格,应该这个时候冲出去,质问林洛时,让他坦白交代。
但是盛南栀并没有,甚至还往后退了几步。
她无声靠在树后,那一瞬间,脑袋都是空白的,反应过来都有些唾弃这样的自己。
她不是天不怕地不怕的盛南栀么?为什么在看到这一幕的时候,没有不顾一切地冲出去呢?
心底已经明了,原来她真的很胆小,很懦弱。
她害怕林洛时真的和盛乐搅和在了一起,她害怕失去这唯一的温暖。
十年来,早习惯了身边有林洛时的陪伴,他就像是她的影子,寸步不离。
她有时任性,故意挑在他例会的时候打去电话,他总能马上接听,温柔的询问,出了什么事情。
盛南栀从来没有想过,林洛时会离开她的世界。真正面对的这一刻,才这般狼狈。
她躲在树的背面,等到两人彻底走远,才敢扶着树干,缓缓走出去。
远远看着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突然发现,记忆中那个浑身柔光的清隽少年,真的已经长大了。
还停留在过去的,只有她。
她有些失魂落魄的回到车上,想了很久,还是拿出手机,给林洛时打了一个电话。
电话很久才接听,那边很安静,他似乎特意找了个安静的角落。
“南栀。”
他的声音依旧温柔,可盛南栀多了解他啊。
这份温柔是压抑的,再不像以前那么明朗。
她轻声问道,“洛时,你在哪儿?还在忙吗?”
林洛时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咬着吸管的盛乐,心口仿佛被什么蚕食了一下,“嗯,在加班,等我结束了,来看你好不好?”
盛南栀没说话,心脏好像裂开了一条缝隙,有什么东西从里面泄了出来,她却无力阻止。
嘴角弯起,带着往常的笑意,“好呀,你还记得小时候我和你喜欢去的那家米粉店吗?待会儿要是路过,顺便给我带一份过来吧。”
林洛时眼底瞬间变得柔和,那个地方是他带她去的。
比不上那些装潢富丽的酒店堂食,那里只是一家小巷子里的米粉店。
他的爸妈性子懦弱,导致他在林家也不受宠,之前爷爷对他一直是无视的状态,直到那一次和盛家扯上关系,他拿到了人生中第一笔过万的零花钱。
无论是在林家,还是社会,你显眼,财富就会跟着你。
记忆中,盛南栀第一次来找他,他还不知道怎么跟女孩子相处,就带她去了那家米粉店。
他很腼腆,害怕她嫌弃那里的油污,刚想拿过纸巾,为她反复擦拭那张椅子。
但是盛南栀丝毫不介意,仿佛身上不是穿着限量款的小礼裙,笑着拉他一起坐下,美好的像个不小心闯入人间迷路的仙子。
那个黑漆漆的小店,因为她的到来,瞬间变得亮堂起来。
店老板最后还免了他们的米粉钱,说是第一次看到这么漂亮的小姑娘。
那天他回到林家,被爷爷用鞭子抽了一个下午,恨铁不成钢的说他目光短浅,怎么能带着盛家小姐去那种地方。
那以后的一个月,他都因为鞭伤躺在床上,被迫学习的间隙,突然就明白了一个道理。
盛南栀生来就是公主,吃的是山珍海味,穿的是绫罗绸缎,没有任何一个男人,能让她放弃这份骄傲,让她甘愿委屈。
林洛时拿着手机,眼神安静的平视前方。
盛南栀还是盛南栀,还是那个一点儿都不嫌弃油污的小姑娘,可林洛时,终究不是当初那个可以带她去路边小店的林洛时了。
“好,待会儿我给你带过来。”
挂了电话,他的心里有些闷疼,说不出的闷疼。
“洛时哥哥,你怎么还不过来?”
盛乐突然蹦出来,挽住了他的一只胳膊。
林洛时面上残存的温柔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凝,毫无破绽。
牛排吃到一半,外面开始下雨。
林洛时握着刀叉的手一顿,眉心拧紧,南栀最怕下雨了。
但此刻,他在御景华庭,看着这样的雨景,却别有一番滋味儿。
真是心狠啊。
“洛时哥哥,待会儿你送我回家吧。”
盛乐的声音娇俏,脸色羞红。
林洛时心里十分烦躁,却还是按捺住了性子,态度绅士,“嗯。”
盛南栀的车隐没在漫长车流里。
整整堵了半个小时,弄得她已经开始焦躁了。
当雨滴敲打着窗户的时候,她心里的焦躁翻腾地更厉害,手将方向盘握得紧紧的。
前方的车没有半分要移动的迹象,她使劲儿按了下喇叭,周围的司机似乎也心急,喇叭声一声接着一声。
盛南栀连忙打开了车里的音乐,捂住耳朵,似乎这样会好受一点儿。
可是雨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甚至越来越大。
她拿过一旁的手机,忍不住给林洛时打了一个电话。
林洛时和盛乐刚上车,盛乐无比自然地坐到了他的副驾驶位,他得送人回家。
今晚和盛乐吃饭,自然是林家的意思,老爷子意图明显,这是在试探盛家的态度,若是盛家不加以阻止,和盛南栀的婚约被解除只是时间早晚问题。
看到盛南栀的来电,他还来不及接听,一旁的盛乐就将置物台上充电的手机拿了过去,按了接听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