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南栀微微张着的嘴瞬间闭拢，被边关月这么一提醒，她不得不重视起来。
然而不管她怎么想，能想起来的只有记忆里那张温柔的脸，“我的画画，都是跟着母亲学的。”
“不可能。”
秦归衍几乎是想也不想的就否决了，他的眸底闪过茫然，有化不开的哀伤，也有偏执，终归于平静。
“你再好好想想……”
声音却免不了有些沙哑，视线也不知道落到了何处。
盛南栀害怕这幅画会触发他的隐疾，她能感觉得到，秦归衍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太好。
她放下筷子，仔细想了一会儿，这才小心翼翼的开口，“也许你什么时候把这个画法教给了别人，只是自己忘了。”
“我只教过一个人。”
他坐得笔直，像是一棵松，尽管眼里茫然，可那份矜贵，依旧让人无法移开视线。
大概有些人生来就该高高在上吧，上帝把他们打造的太完美。
秦归衍面上变了又变，眉宇之间满是隐忍。
边关月见状不对，连忙开口道：“归衍，盛南栀是不会骗人的，也许线索在其他地方，我们肯定可以找到，你先冷静一下。”
秦归衍垂着眼睛，手中的勺子被他的力道缓缓掰折了。
盛南栀隐隐觉得自己闯了祸，却又不知道自己的哪一句话说错了，明明她说的是实话。
边关月已经起身，试探了一下秦归衍的手腕，脸色稍好了些。
“这么多年都找了，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
秦归衍眯了眯眼看向盛南栀，近乎偏执的觉得她隐藏了什么。
盛南栀心里发毛，忐忑的捏着勺子，“那幅画确实是我画的，我也没有骗你，是我家人教会我的。”
“滴画，我只教过她，你的这幅，虽然画技还不成熟，但能看得出来，用的是一样的手法。”
盛南栀的肠子都快悔青了，什么滴画不滴画的，当时她因为和盛天祥置气，忘了带工具，所以用毛笔随便沾了颜料，在距离纸张一定的位置，将颜料抖下去，并且用毛笔杆在空中快速的把颜料拍开，这种画法要掌握好时间，位置，力度，几乎是分厘不差。
那会儿她是逼不得已，在一众低头仔细画画的孩子堆里，她的手法虽然飘逸，但在别人看来，那就是装模作样，为此一个老师还嘲讽过她。
她记得这就是母亲教的，并且在她的世界里，也只有母亲教过她。
难不成还能是做梦学来的？
虽然秦归衍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不过盛南栀还是能够感觉到，他的视线依旧若有似无的落在她的身上。
她有一种预感，因为这幅画牵扯出的事情，她和这人真的要剪不断理还乱了。
以秦归衍这副孤冷的性子，居然主动邀请她过来吃饭，可见他对这幅画有多重视。
或者说，他对与这幅画可能有关的那个人，有多重视。
一向冷静理智的人，居然能够如此不冷静，不理智。
经过这几回，盛南栀也隐隐有些明白，在秦归衍的心里，藏着一个被他珍之重之的人。
能够轻而易举的影响他的脾气，甚至是影响他的身体。
盛南栀有些好奇，到底是怎样的绝色，才能入得了这个男人的眼？
这个世界上的千娇百媚的美人何其多，可无论是谁，在秦归衍的面前，总不可避免的染上了一丝俗色。
所以她真的好奇，好奇那个能在秦归衍的锁骨上留下痕迹的人。
这一顿饭，几人都吃的不安心。
秦归衍似乎不大舒服，边关月和管家将他扶着进去了，叫了侍者送她们出去。
盛南栀只觉得一身轻松，拉着初墨的手就往外走。
可是刚走到花园中间的喷泉边，她看到了那里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似乎已经在那里站了很久，安安静静的，像是一尊雕塑。
盛南栀蹙眉，大踏步的就要从他的身边路过。
但是显然对方并不打算和她装陌生人，他伸手，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腕。
感受到两人之间似乎有话交谈，初墨看了一眼林洛时，自动离开一段距离，听不到太多动静，却能一直看到这里。
盛南栀没有急着挣开，这会儿若是有情绪波动，她就输了。
她挺直脊背，似笑非笑的扭头，“你这是干什么？”
很奇怪，这两次的相见，她的心态都如此平和，原来冷心冷情的人她也算一个。
眼前的人爱她吗？也许是爱的，只不过比起他要背负的东西，终究是太轻了一些。
所以取舍时，来的毫不犹豫。
林洛时捏着她的手腕，眸底的神色复杂，甚至凝重，“南栀，离归衍远一点儿，他很危险。”
盛南栀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他能说出些什么，结果听到的却是这句话，差点儿被气笑了。
她眉眼噙着笑意，看着这张清俊熟悉的脸，“林洛时，不对，是林先生，我很好奇你如今是以什么身份来告诫我的呢，朋友？还是妹夫？如果是朋友的话，那我可以告诉你，我从来不是会和前任做朋友的人，如果是妹夫，这个身份更让我恶心。”
“你说秦归衍危险，难道你就不危险么？你谋取的东西比他更多，你的野心比他更大，他是虎豹，你又何尝不是豺狼。”
这是第一次，盛南栀在他面前毫不掩饰自己的犀利。
林洛时捏着她的手腕缓缓松开，一如握不住的过去和未来。
她说的字字句句，都让他无法反驳。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这世上，要得到一些东西，就势必要失去一些东西。
两边的灯光有些昏黄，却也足够他看清盛南栀脸上的表情，正对着光的白皙脸庞上，仿佛有一层洁白的温和的光晕。
哪怕是愤怒生气的，也表现的举重若轻。
她是真的长大了，经过这一次的事情，她变得更加潇洒，也更加冷静。
此刻林洛时才是真真切切的明白，往后这个人的眼泪，微笑，都和他不相干了。
他本以为取消婚约后，再相见时，她会质问，会失落，甚至是愤怒。
可是她时刻都把自己包装的很完美，不肯露出一丝的怯弱，昨日从她妆容精致的脸上，他看不出任何，连一丝遗憾也没有。
然而他们之间，真的是他错了吗？
他停在她的身边，仔细在心里描绘这张脸，突然笑了，“南栀，你知道吗，我问过你很多次，为什么是我。”
她每一次的回答都是一样的，可他不满意。
因为他知道，她要等的人，其实并不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