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抬头看去，发现边关月满脸的认真。
正因为他的认真，秦归衍才觉得自己的心里刀割般的疼。
他的嘴里有了血腥味儿，手里的玻璃杯瞬间粉碎，尖锐的碎片扎进了手掌心。
“是我对不起她。”
他顾不得手上的伤，而是看向了水池，看到水池里波光粼粼的倒映着灯光，嘴角扯了扯，“我的心里有人，对她的喜欢始终不会纯粹，可她太纯粹了，她就像浸在水里的琉璃，爱一个人的时候，就会义无反顾，哪怕跌得浑身是伤，也不肯轻易放弃，自然，恨一个人的时候，也是纯粹的，就像她现在对我这样。”
她的爱和恨，他都感受到了，何等荣幸，又何等悲哀。
他覆在她身上的时候，说着让她在地狱陪他。
他一点儿都没有开玩笑，从他想起那些记忆开始，就觉得自己身处地狱了。
而盛南栀不管是爱也好，恨也罢，至少都是纯粹的，她抽身出去，只剩他一个人在这炼狱徘徊。
她能痛快的爱和恨，而他对她爱不能，恨也做不到，平白遭受着折磨。
“归衍，她还年轻，她才二十岁，离开你，她还有精彩的人生，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暗中派人保护她，不必出现在她的身边，她这二十年来，一直活在别人的掌控之下，从来没有为自己活过，所以放过她吧，让她带着这份恨去成长，也许踏过荆棘后的盛南栀，会破茧成蝶，凤凰涅槃。”
秦归衍的手突然又开始抖了起来，他连忙用另一只手按住，“你觉得我该怎么做？”
“离开洛城。”
边关月的回答很简洁，但是秦归衍的手瞬间收紧了。
边关月从一旁翻出医药箱，将他的手心摊开，为他上药，“归衍，你不可能放下南枝的，这对纯粹的盛南栀来说，并不公平，你现在只是逐渐意识到自己可能会为她悸动，并没有陷入的很深，所以不如放手，让她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想要什么样的生活？
秦归衍不知道，他任由边关月为他上药。
“秦归衍，我不好过，你也别想好过，孩子的事情，我会记一辈子。”
“......你欠我的，我们还有的熬。”
她的这两句话，就像是魔咒一样，响彻在脑海。
会记一辈子么？如果这样，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
既然恨，那就让这份恨，再纯粹彻底一些。
*
第二天，盛南栀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来的。
她揉着眼睛，打开房间的门，发现外面站着两个警察。
“盛小姐，你涉嫌故意谋杀罪，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盛南栀蹙眉，突然惨淡的笑笑，不愧是秦归衍，居然能想出这样的办法来对付她。
她本该生气的，可突然觉得去蹲大牢似乎也不错，这样就不用看到他的脸，没什么不好。
她回屋淡定的收拾好东西，询问了一下自己可能会坐多久的牢，顺便给姜弋打了一个电话。
这个时候，就该律师出场了。
姜弋接到电话时，似乎一点儿都不意外，非常乐意处理这桩案子。
盛南栀也就彻底放心，平静的伸手，任由警察将她带去警察局。
秦归衍要她坐牢，她一点儿都不觉得奇怪，毕竟她伤害了人家心尖上的女人。
她这一去，就是三个月。
这场官司整整打了三个月，三个月里，她一次都没有和秦归衍联系，秦归衍也很默契的没有主动找她。
但是他请来的律师同样十分厉害，似乎不将她送进监狱，就永远不会罢休。
但盛南栀似乎在这场战役里越挫越勇，她不能坐牢，他欠她的，她要亲自讨回来。
三月的第一天，这样的季节很美好，草芽新发，积雪消融。
法官敲了一下法槌，庄严的说道：“现在宣判。”
在场的众人全体起立，态度肃穆。
盛南栀和为她辩护的姜弋互相看了一眼，姜弋点头，一副胸有成竹的姿态。
盛南栀也就彻底不慌了，嘴角冷冷的勾了勾，能被爸爸挑中，姜弋的辩护能力又岂会差。
“经合议讨论后，认为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事实不够清楚，证据不够确实，公诉人指控被告故意杀人罪不成立，现依法宣告，被告人无罪，当庭释放，闭庭！”
果然，有姜弋在，她被无罪释放了。
盛南栀走出法院，看到外面温暖的阳光，抬手挡了挡。
姜弋走在她的身后，看到她沉稳的背影，看到她此刻的不哭不闹，嘴角弯了弯，“盛小姐，恭喜你，现在还要回明园吗？”
“回。”
她坐上车，拿过早就准备好的化妆品，精心化了一个妆容。
她没有遭到法律的制裁，想必秦归衍一定十分失望吧。
汽车在明园大门口停下，意外的是，门卫处没有任何保镖，大门居然是敞开的。
这是欢迎她？
还是下马威？
她懒得去思考，就这么将车开了进去。
打开客厅门的一刹那，入目是早就布满了灰尘的摆置和地板，这里像是许久都没有人住过了，可她分明只离开了三个月。
盛南栀的脚步加快，去了二楼。
楼上依旧布满灰尘，有的地方甚至开始发霉了。
这算什么？集体失踪么？
她一脚踢开了书房的门，书架上的书早就消失的干干净净，他最常用的那张书桌上，也布满了灰尘。
她失魂落魄的来到楼下，发现端正摆放着的复古大钟里，竟然已经开始结蜘蛛网了。
“秦归衍！”
“秦归衍！！”
她喊了两声，突然打开了别墅的门，跑去了边关月所在的地方。
同样的布满灰尘，同样的荒凉。
她拿出手机，照着号码打了过去，边关月的号码变成了空号，秦归衍的号码也变成了空号。
就连小水的号码，都跟着变成了空号。
所有和他有关的人，全都消失了，除了这栋冰冷的房子，什么都没有留下。
她想笑，可是笑着笑着，眼泪掉了下来。
她信心满满的回来复仇，这算什么？
秦归衍，你还能再卑劣一点吗？
盛南栀突然发疯的想找到他，并不是放不下他，而是要狠狠的给他两枪，怎么能在她打起精神要和他周旋的时候，招呼不打一声，这么干净的消失在她的世界。
把她当成什么了，召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奴隶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