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老太太惊讶的看了孙女一眼:“你咋猜到的?”
“奶,不是你说的,下雨天,人又是喝醉了的,十有八九躺地上睡觉,水一点一点漫上来,可不就淹死了!”
姜老太太笑道:“还是我家孙女聪慧,仵作验尸,也说是淹死的!”
“后来呢?”
“后来啊,张娟又定了一门亲事,是她本村的一个年轻后生,家里没了双亲,日子穷,但那年轻后生是个勤快的,张娟也同意,但是……”
姜小花皱眉:“那年轻后生也死了?”
姜老太太点头:“上山遇上大虫,给咬死了!后来就说张娟是克夫命!没人敢向张家提亲,再后来,张娟父母死了,张娟的大哥大嫂就把她卖给了李老头做填房,李老头是个好吃懒做的,脾气还暴,就没拿张娟当个人在看,动不动就打她!里正丁大哥上门说过无数次,没用!”
“奶,那张娟就不能回娘家吗?”
“咋回?她爹娘都不在了!”
“她不是有大哥大嫂?”
“你忘了,正是她大哥大嫂把她卖给了李老头!”
“卖了就不能回娘家?”
姜老太太:“不能!”
“那……和离呢!”
“她是被卖进老李家的,那是死契!老李头不点头,她走不了!”
“逃出去,逃出云塘镇不行吗?”
“女人没有户籍,出门就是流民,被官府抓住是要送去服徭役的!”
“啊!”姜小花脑子有些晕,半天没回过神来。
姜老太太接下来的一句更是让她无语。
“张娟跟李老头还生了一个儿子,为了儿子,她也不能走啊!这日子就还得这么过着!”
“……”
姜小花已经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好了。
…………
老姜家后院。
顾九蹲在地上,前面就是姜小花捞纸用的那块木板。
木板上是一张快干的纸。
顾九小心翼翼的把纸揭了下来,放到案桌上继续晾干。
拿了木板站起来,走到石缸边上。
凌文璟此时就坐在石缸的前面。
“爷!又是一张纸!这可真是好东西!”
顾九可是看到了,世子爷在纸上面写的字,那叫个漂亮,不是,那是世子爷的字好。
最让顾九感到惊奇的是这纸好神奇。
一张纸上面,能写那么多字呢!这可比竹简那玩意儿好多了。
这纸拿在手里,轻飘飘的都没什么重量。
啧!
真是个好东西!
凌文璟‘嗯!’了一声。
姜小花和顾九都不在的时候,凌文璟因为好奇,捞过一回纸,但后来他就发现,一个人捞纸浆的时候,不管怎么小心,都会导致一部分纸浆不均匀。
等纸干了后,就特别明显。
也就是说这道工序必须得两人合作才行。
顾九和凌文璟一起又捞了一张纸出来。
顾九是乐此不疲。
整个后院,到处都是这种快干的、半干的纸。
凌文璟盯着石缸里的纸浆就在想。
要是盛纸浆的容器再大一些,捞纸的那块木板再大一些,那岂不是说捞出来的纸也会很大一张。
这生意?
可行!
姜小花推开后院的门进来,满面愁容,情绪低沉,她是真的被打击到了。
这个世界对女人太不公平!
凌文璟听到脚步声回头,正要开口,就见少女无精打采的走过来。
满院子的纸都没能引起她的注意。
这是?
出什么事情了!
姜小花搬了小板凳,挨着凌文璟坐着,垂着头,视线好似落在石缸里的纸浆上,又好似没有。
“苏家不同意分家?”凌文璟问。
姜小花摇头:“不是这事儿!”
说完这句,少女又沉默下来。
“顾九!”
顾九还蹲在木板前,两只眼睛死死的盯着木板,就觉得从水变成纸这个过程真的是很神奇的一幕。
他要见证奇迹!
“唉!”
“过来!”
顾九起身跑到世子爷身边。
凌文璟下巴朝低垂着头、无精打采,满身都在述说着‘别打扰我!别烦我!我很不高兴!很不开心!我心里很烦,烦透了!’的姑娘。
顾九用唇语问主子爷:“她这是咋了?什么事情能把她打击成这样?”
凌文璟摇头,他也不知道,人一进门就这样了。
凌文璟也用唇语对顾九说:“出去打听打听,出了什么事?”
顾九点头,转身出了门。
顾九也好奇,能把这个厉害的丫头打击成这样,到底是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男人伸出手把少女的头往自己大腿上压了压。
姜小花没有挣扎,而是顺势就靠在了凌文璟的身上。
还蹭了蹭,寻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
凌文璟挑眉,倒是不客气!
“凌先生!”
“嗯?”
“在大盛朝,女人没有户籍吗?”
“有啊!出嫁之前户籍在娘家,出嫁之后,户籍自然就在夫家!”
“那要是想独立出来呢?”
凌文璟顿了顿:“你是说女子自立门户?”
“嗯,不行吗?”
“当然不行!”
“为什么不行?为什么就不能单独生活?这样的律法对女子特别的不公平,要是嫁人后,发现夫家对女人不好呢!女人在夫家过得生不如死呢!就没有能保障女人权益的律法吗?”
这个?
这事儿?
凌文璟拧眉。
脑子里把姜小花的话理了理才开口:“过得不幸福可以和离!”
这算是姜小花嘴里说的保障女人权益的一项律法吧!
虽然和离的女人几乎不存在。
“是可以和离,可是和离后呢?”
“和离后……要么回娘家,要么……”
姜小花一下子抬起头来,仰望着男人,一双眸子亮晶晶的:“你是说除了回娘家还有别的去处?”
凌文璟迎着少女发亮的眸子,犹豫了。
凌文璟竟然不想说。
因为一旦他说了,少女这双发亮的眸子肯定立即就黯然无神。
他竟然不想看到暗淡无光的女孩儿。
“你怎么不说话?还是说那个去处比起回娘家还要不如?”姜小花又不傻,她只是不清楚这里的律法。
姜小花拽紧了男人的衣角:“是落发为尼吗?”
凌文璟沉默着点头。
少女眸光一黯,重新躺在凌文璟的腿上:“男人女人为什么不一样呢!男人能做的事情,女人也能做啊!为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