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昊阳悲哀地发现,自已现在的生活简直是一团糟。自已取消一切应酬,每天下班象征性地到医院点一下卯,就得赶紧买菜回家做饭,晚了一点,父亲就阴沉着个脸,把门摔得山响。
现在岳母愿意去家里伺候月子,那父母的饭也就有着落了。唯一遗憾的是,岳母住进顾家,不可能把岳父扔在俯河外滩的房子里不管吧。岳父母都走了,难不成就多小舅子一个人?现在自已不缺钱,凡是用钱能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他索性大方地说,“让你爸和小华一起住过去吧,反正家里房子足够大,住在一起互相也有个照应。”
这事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顾昊阳给陆婉怡办理了出院手续后,就载着岳母一家浩浩荡荡地回家了。只是接下来的一幕,让他肠子都悔青了。
听到儿子的汽车在门口停下,陈淑芬赶紧迎出门来,却不提防会从车里会冒出来这么一大家子人来,“昊阳,他们这是……”
顾昊阳赶紧走过去对母亲说,“妈,你们还不认识吧,这是婉怡的爸妈,来照顾婉怡坐月子,这是她弟弟小华。”
陈淑芬顿时拉下了脸,“照顾一个产妇用得着这么多人吗?”
张桂花下车看见顾家住这么豪华的房子,显然是家大业大,欣喜之余却有些愠怒。顾家这么有钱,却把女儿一个产妇扔在医院里不管不问,连个保姆都不雇一个,实在是欺人太甚。她心里早憋了一肚子火,现在见亲家母拉着个马脸,显然不愿意她来,心里的怒火噌地一下就点着了。
“亲家母,怎么,嫌我们家人多呀。不妨告诉你,你这个婆婆要是早把我女儿的月子伺候好了,我才不稀罕来这个破地方呢。要不是听我女婿说,他妈年纪大了,行动不方便,拄着拐棍,你八抬大轿请我,我也不想来看你的脸色。”
自从儿子考上大学,成为村里的高考状元,陈淑芬走路都是拿鼻孔看人的,现在一个土得掉渣的女人敢咒自已拄拐棍,她哪里受得了这份气,住进城里后,好久没有开过嗓子了,趁此机会,她抖擞精神,叉着腰就大声咒骂起来。
“哪里来的不长眼睛的东西,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咒谁拄拐棍啦?我认识你谁啊,也不睁眼看看这是什么地方,来这里撒野,我看你是活得不耐烦了。你可站稳罗,别吓着你,这地方是汉东有名的富人区,这里叫别墅,你懂不?”
张桂花冷笑一声,“都是千年的狐狸,装什么大尾马狼啊。不过刚爬上田坎几天,就冒充城里人了。别吹了,你跟我一样,都是农村人,就是烧成灰,也脱不了农村人的皮,你明白不?”
陈淑芬在村里吵架从没吃过亏,没想到今天这个亲家母一来就跟她怼上了。今天要是不给她点颜色看看,这个女人以后还不瞪鼻子上眼,欺到自已头上。
“你想进这个家门,经过我同意吗?到这个地方来撒泼,也不看看站在你面前的人是谁。”
张桂花嗬嗬笑了,“我管你是谁,我是来我女儿家伺候她坐月子,谁要敢挡我道,我就跟谁不客气。”
“这是我儿子的家,我这是这家里的老太太。你来伺候月子,还带上儿子,怎么,吃大户啊?”
顾昊阳苦着脸,“妈,你就少说两句吧,小华是婉怡亲弟弟,咱们家又不多他一个人。你就别吵了,一会儿该把孩子吵醒了。”
陈淑芬撇了下嘴,转身就走,嘴里却还嘀咕着,“一丫头片子,有多金贵,长大了还不是个赔钱货。”
陆婉怡气得肺都快炸了,“我女儿怎么啦,你当奶奶的,不愿意看一眼就算了,还一口一个赔钱货,难道你不是女人吗?”
陈淑芬刚压下去的火又腾地冒了起来,“简直是反了。这个家到底还有没有王法了?婆婆说话,儿媳妇敢当着婆婆的面顶嘴。有娘生没娘教的东西,你妈没教好你,我来教你。”
老太太说着,竟真冲上去要撕陆婉怡的嘴。
陆小华一看,嗬,这还了得,当着自已的面敢打姐姐,当自已不存在啊。只是他一五大三粗的小伙子,不可能跟一老太太动手,见陈淑芬冲过来,便只轻轻伸腿一勾,就把陈淑芬绊了一个倒栽葱。
陈淑芬躺在地上杀猪般叫起来,“不得了啦,儿媳妇打婆婆啦,打死人啦!”
陆婉怡直接无语,“你这是碰磁啊?你亲儿子在旁看着的,我那只手打你了?”
顾大年本来坐在客厅里看电视,听见外面吵得厉害,这才赶紧出来察看。见老伴躺在地上,只一看他就明白是怎么回事,顿时怒火中烧。
“昊阳,你妈被人欺负成这样,你这个当儿子的还真沉得住气。你不中用,就别怪我亲自动手了。”
陆婉怡的爹陆长功是个闷葫芦,平时不爱说话,力气却大得惊人。见亲家母不讲道理,亲家出来也是一副看不起人的嘴脸,顿时也急了。
“你们顾家欺人太甚,别以为在你的地盘上我就会怕你,来,咱们一对一单挑。”
陆小华从小就爱打架,略一看就知道自已这一方占了人数上的绝对优势,这糊涂爹一上来就喊一对一单挑,这不是傻吗?
“爸,对这种不讲道理的人跟他讲什么江糊道义,俗话说,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次咱爷俩一起上,别让人小看了咱。”
眼看双方方就要大战起来,顾昊阳急了,把手里的脸盆、保温瓶这些东西“哗啦!”一声全扔在地上,怒吼起来。
“你们到底要干什么,这里住的全是有身份的人家,你们是不是还嫌不够丢人现眼,刚一见面就就乌眼鸡似地干仗,有话就不能坐下来好好说吗?”
张桂花不服气,“女婿,这事可不能赖我,是你妈先挑起的。”
陈淑芬立即顶了回去,“你女儿又不是什么金枝玉叶,生个孩子要一家人来伺候,我说你吃大户没冤枉你。”
眼看双方唇枪舌箭,又要吵起来,顾昊阳头大如牛,“算我多事,我惹不起你们这些祖宗,我走还不行吗?你们要闹,就闹个够吧。”
自已本就不占上风,要是儿子再一走,这个家不成被陆家占领了。顾大年权衡利弊,赶紧就坡下驴。
“淑芬,看在咱儿子的份上,咱就不跟亲家和亲家母计较了。他们来者是客,咱们做主人的,吃点亏没关系,大度一点好了。亲家,这事咱们就这么过去,别再提了。先进屋再说吧,老在家门口站着,让别的业主看见不成体统。昊阳,把你岳父母和小舅子送客房安顿下来。婉怡还坐月子呢,别在风地里站着了,快回屋吧。”
陆家人并不想把事情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毕竟,陆婉怡还得在顾家生活下去。两亲家把手言欢,暂时安顿下来。
只是,顾大年很快就对自已作出的重大让步后悔起来。
儿子上班后,顾家别墅就成了陆家人的天下。张桂花每天大着嗓门幺喝大家起床吃饭,然后利索地打扫卫生,照顾产妇和婴儿。陆小华每天骑着电动车上街买菜,陆长功则很快就找到了自已的用武之地,将别墅后的一块空地开出来,撒上种子,伺弄起菜地来。看样子,这一家人已经打算在这里长住了。
他和老伴愤怒地表示抗议,可双拳难敌四手,每一次抗议都以自已一方的惨败而告终。他们现在除了在儿子面前抱怨,再无第二个办法。
顾昊阳现在越来越不想回那个硝烟弥漫的家了。他每天回家,面对的都是无数的官司和抱怨,他完全不知道,这样的日子何时是一个尽头。
“天歌,有人说,婚姻是爱情的坟墓,我看,婚姻简直就是地狱,可怕得让人除了想逃离,还是想逃离。”顾昊阳用这句富有哲理的话结束了他的叙述。
夏天歌完全可以想像,同样自私自利的两个大家庭生活在一个屋檐下,是怎样的一地鸡毛。
她低声说,“结婚不是两个人的结合,而是两个家庭的结合,夫妻在一起尚且需要磨合,何况,你把这么大两个家庭弄到一起,不鸡飞狗跳反倒不正常了。”
“可是天歌,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中,我已经快要疯了。我现在真的不想回家,可没有人肯饶过我,我回得再晚,总有人在客厅等着我,让我做裁判,评论他们的是否曲直。天歌,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
夏天歌望着眼前这个被痛苦压垮了的男人,几乎快要同情他了。
她眼前又出现了翻滚着冲向大海的汽车,快被融化的心渐渐又坚硬起来。
她就事论事地说,“你也不必着急,等婉怡满月,她爸妈一家走了,生活就会恢复平静了。”
顾昊阳绝望得快要怀疑人生了,“如果是这样,我根本就不会担心。她爸妈根本就没想过要走,早就打主意在那里长住了。”
夏天歌的脑子里突然闪出一个词,鸠占雀巢。顾家从她手里霸占了别墅,只是好景不长,很快又被陆婉怡一家强行入住。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她还是替顾昊阳出了一个主意,“替陆婉怡的弟弟安排一个工作吧,没有他兴风作浪,家里兴许会安静一些。”